神虹閃爍,疾如風雷,下方的草木樹石不斷倒退,隻是一眨眼的功夫,兩人就已經抵達那座山峰。


    熾烈如同焰光的赤霞橫貫山峰,十分縹緲,卻凝而不散,仿佛亙古如此。靠近山腰處被削出一個巨大的寬闊地,佳木蔥鬱,奇花爛漫,更有亭台樓閣點綴其間,自然氣息濃鬱。


    冷然注意到在有一塊石碑豎立著,石碑古樸無華,有許多刀劍痕跡,像是飽經風霜的老人。在石碑上麵書寫著的“赤霞門”三個大字,字跡深刻,玄奧神秘,閃爍著氤氳之色。


    這裏似乎曾有修者在這裏大打出手過,仔細望去,山壁上有許多深邃痕跡,堪稱傷痕累累,甚至某些角落處,依舊沾染著殷紅的神血,發出陣陣不甘的錚鳴。但縱使如此,這裏的地勢卻沒有被影響,依舊有仙雲繚繞,赤霞橫貫,靈性物質很澎湃,堪稱一處修煉寶地。


    這裏就是赤霞門麽,冷然在心中低語,忽的感到一陣精神恍惚,呼吸順暢了許多。他覺得仿佛是憋氣許久後,忽然來到曠野中,被甘甜清冽的空氣所迷醉。


    他忽然記起那本封麵缺失的古籍,其中一些玄紋道痕不斷閃現,深深烙印進腦海裏。


    良久後,冷然腦海中的影像在緩緩潰散,如同薄霧青煙般散卻。他在無形間就記住了那些道紋,自認隻要有充足的材料,就可以照葫蘆畫瓢般,布置一些簡單小陣。


    那個白袍男修看冷然沉默許久,似乎很滿意這種反應,道:“如何,這就是我赤霞門的模樣。過幾日待你真正加入宗門後,便會被教導修行,可以擁有一縷赤霞鍛體,強化筋骨。”


    白袍男修自稱胡牧,是赤霞門如今的宗主。此刻他毫不猶豫的說出那道赤霞的作用,似乎急於顯擺,很想讓冷然加入宗門。


    他朝冷然解釋,這裏自遠古時期便已經存在,曾經是世間頂級的宗門之一,隻是隨著世事變遷,時光流轉,宗門經曆過大亂,掌門以及數位太上長老被外敵殺害,傳承的鎮派法門遺失了,因此逐漸沒落。


    在那以後的宗門繼任者都很不甘,一連有數代人在山中不斷搜尋先賢洞府,又有大能修者強闖昔日仇敵的道場,想要找回遺失的法門,卻一無所獲。終於,在千餘年前赤霞門又出了一位大修行者,從赤霞中推演出一絲玄妙,言稱鎮派法門就蘊藏在赤霞之中,有大機緣者或許可以從中悟道,感悟那種法門。


    “目前為止應該沒人悟出所謂的法門吧。”冷然忽的打斷了胡牧的吹噓,言語間微微皺眉。


    他們兩個已經在這站了半天,後者還自稱是宗主,卻基本沒見過什麽修者出現招呼,偶爾有一兩個走出住所的,也都是老弱病殘模樣,專程出門曬太陽。有一個留著山羊胡的枯瘦老人坐在青石地麵上,懶洋洋似的將草鞋扔在一旁,正在專心摳腳,不時還一臉回味的表情,很是愜意人生。


    似乎感受到了冷然打量的眼神,那個摳腳老人微微抬起頭,看了一眼冷然,隨即朝著胡牧幽幽道:“胡小子你不是說要去村鎮招收新弟子嗎,這麽快回來了啊。算了,隻有一個新弟子也好,沒事還能陪我們這些老骨頭說說話,下下棋,至少端茶送水也能有個人啊。”


    “咳咳,劉老……”胡牧輕咳,自以為隱蔽的衝老者打眼色,拉著冷然繞開離去。


    冷然不住回頭,看著那個衝他呲牙微笑的摳腳老人,心中驚訝無語。這些人與其說像修者,不如說是在這處修煉寶地養老的,這裏到底是一座修行寶地,還是養老院,貌似除了眼前的胡牧以外,他還沒有看見過年輕人。


    兩人很快走進一張涼亭內,胡牧臉色微紅,極力想要將冷然的注意力拉回之前話題。


    胡牧微微仰首,看著山頂處的濃鬱赤霞,緩緩道:“目前為止,確實還沒人能從那道赤霞中感悟什麽強悍法門,甚至世間有不少修者、大能來這裏參悟,也無甚收獲,最終放棄離去。但天光降臨後,那道紅霞突然比以往寬闊了數十倍,隨即這裏的靈性物質也突然暴增,澎湃了許多,我竟然借此一躍成為了武王。”


    胡牧越說越激動,一臉興奮,對前途充滿樂觀。


    “我有預感,或許這是可以從赤霞中感受法門的契機,應當廣招弟子門徒,責令其中聰慧者參悟赤霞,未必不能悟出一縷玄機,乃至玄奇法門!”


    看著胡牧如此激動,冷然一愣,問道:“這樣‘大張旗鼓’的招收門徒,如果有過去結下的仇敵潛藏進來,意圖不軌怎麽辦?或者,有人悟出法門卻並不吐露,隻是暗暗修習,赤霞門不是為別人徒贈嫁衣了麽……”


    冷然並非危言聳聽,眼前的年輕宗主似乎有些太天真了。人心隔肚皮,就算是所謂的“善人”,也未必沒有做過惡事,有第一桶“黑金”。何況眼前這方世界是武道玄奇的修者世界,勾心鬥角比比皆是,就如那個不知存活多少歲月的怪植一樣,明明當時看出他的演技偽裝,卻對他來了個將計就計,將他誆騙入那個墨龍鎮獄塔想要占據他的軀骸。


    想到這裏,冷然有些疑惑。當時對方見麵的刹那就聲稱他體質不凡,後來碰到的修者雖然同樣強悍,卻一度認為他是凡體俗人,十分鄙夷不屑。是因為他的體質在無形中產生異變了麽,還是那個遠古樹妖眼光太犀利?


    正當冷然犯愣的刹那,胡牧卻不樂意了。事實上,他在聽到冷然的疑問的刹那,就皺起眉頭。


    “劉老他們這樣說,你一個未曾踏入修行的人竟然也這樣說……人心叵測的事,我自然也知曉,可一味求安的話,赤霞門莫非要繼續沉淪下去嗎!”


    胡牧雙眉緊蹙,臉頰漲紅,此刻十分激動,衝著冷然直噴吐沫星子:“天光降臨,賜予萬靈生機,連那道赤霞都比從前更加寬闊,流露靈性,若是辜負這場機遇的話,我身為一介孤寡宗主有何顏麵麵對宗門祖先!”


    胡牧沉聲大喝,音震如雷,周身泛起神光漣漪,朝四麵八方奔湧衝襲。


    “噠噠……”


    冷然驚得目瞪口呆,一連退後好幾步,生怕被氣勁轟砸飛。


    我就是好心好意提醒你一句,至於發這麽大的火嗎,冷然暗暗嘀咕,心裏對胡牧頗為同情。


    眼前的胡牧身為年輕宗主,似乎一心想要複興赤霞門,卻受到了長輩的勸誡、阻撓。但在某種程度上,那些老人的想法確實無可厚非,在一場大世降臨時,往往危險與機遇並存,尤其是眼下赤霞門人丁稀薄,不該貿然“邁動大步”,應當小心謹慎。


    而胡牧的心思也無可厚非,守著這樣一座偏僻山嶽,如果不招收一些門徒弟子,早晚會湮滅掉,連赤霞門的名號也會漸漸在時間的流逝下湮滅。


    兩種想法,似乎都是對的,卻在激烈碰撞。


    冷然不禁覺得之前的言語有些草率了,他不過是還未踏足修行的人罷了,自己的家還不知道如何返回,摻和別人宗門的問題做什麽。


    “抱歉,其實我隻是個過路的,迫切想要回到故地與家人團聚……”冷然語氣幽幽,忽然看見胡牧的眼睛紅了。


    “啪”的一聲響起,恍若電光轟鳴,胡牧一掌劈出化作熾烈的神芒閃爍衝飛,驀然化作一個霞光手印,將遠處的大地按得塌陷大片。深邃的紋路裏,無論是草木樹石還是藏身地底的靈獸,都變得扁扁平平。


    “現在宗門就你一個新人,你可以質疑身為掌門的我的言論,但你要是敢跑,我就一掌拍死你!”


    胡牧滿臉認真,一步踏出來到冷然麵前,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從一些村鎮招收的新弟子應該三天後才到,以後你就是他們的大師兄。現在,跟為師去吃飯!”


    說話間,他一把拽著冷然,疾步前行,朝某處走去。他走得很疾,手中並不留情,像是扯小雞仔似的揪拽著冷然。


    “……”冷然無語撓頭,看著極速掠過的地麵有些發傻。這都哪跟哪啊,我真的不是來拜師的,而且這位天真門主怎麽要收自己為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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