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弋還在廡房裏收拾著,綰娘坐在一旁,有些悶悶不樂,她有些紅著眼睛道:“雲弋,你這一走,咱們再見就難了。”


    雲弋抬頭看了她一眼,一邊手裏也沒閑著,朗朗一笑道:“看你說的,往後鍾粹宮的東西送來這邊,咱們見麵的機會多的很。”她一頓,歎道“你也是的,我說去和小主講,讓她也連你一起帶上,可你偏不肯。”


    綰娘撇了撇嘴,不忿道:“那天咱們兩個都在,她隻點了你,明擺著是將我那些話吃在了心裏。”她不屑道,“再說,她便是來請,我也未必願意,一個常在而已,今天得寵明天失寵,有什麽值得依靠的。”


    雲弋聽了這話,很是拿綰娘沒有辦法,她皺著眉頭道:“綰娘,你那時候真不該說那些話的。”


    綰娘也有些懊喪,卻仍舊嘴硬道:“誰會想到她有今天!那時候在長街遇見她,和叫花子有什麽分別。”她忽然眼睛一亮,欣慰道,“不過她既然可以,那我也一定可以!”


    綰娘說得激動,一雙手也忍不住揮了起來,卻讓雲弋看見了她手心裏的一道紅印。雲弋見她身居陋室卻還念念不忘這些,也實在是很無奈,又見她活得辛苦,還是勸道:“其實小主人很好,我去求情,她說不定就能原諒你。不是什麽高枝,但好歹安穩自在,不比辛者庫牆上百倍?”


    綰娘根本不為所動,“我們依附別人,隨著她起起伏伏,又能算得了什麽安穩?倒不如自己修成正果,也不辜負了這些年受的罪。”她看了一眼雲弋已經收拾好的細軟,眼底閃過一絲黯然,“雲弋,我本來想著咱們在一處,將來會有一起出人頭地的時候,可我沒想到,區區一個常在來請,你居然就這麽輕易答應了。”


    綰娘說著這話,寧康正從外頭走來,雲弋一抬頭看見寧康,有些訝異:“寧康,你怎麽進來的?”


    綰娘聽見雲弋一喊,先是被嚇了一跳,而後順著門口看去,果然見寧康抱著一個盛滿了舊衣服的木桶站著,她一下子氣得臉通紅:“誰讓你進來的!這是我們休息的廡房,讓姑姑看見了不怕打死我們!”


    寧康被綰娘這樣一通訓,臉上有些掛不住,他往後退了一步,連忙解釋道:“綰娘你別擔心,師傅在前頭跟姑姑說話,我說過來送衣服,姑姑是知道的。”


    雲弋有些不滿綰娘的態度,嗔道:“姑姑就在前頭,沒她允許他也進不來,你這是幹什麽。”


    綰娘看上去心情並不好,寧康也一眼看了出來,她別過身子,臉色依舊不善,一句話也不知是甩給誰聽:“來做什麽又不是不清楚。”


    寧康大概早習慣了他這樣,耐著性子道:“綰娘,離上次我送你那東西也有些時候了,我怕你不夠維持,又給你送了些來。”


    綰娘還是沒有轉過身,又似乎更加氣憤,“你不提倒也罷,上次你從鍾粹宮拿出來那東西,我回來想要打點,根本沒人有膽子收,直問我哪來這麽貴重的東西,還好容易糊弄過去,現在是砸在我手裏了!”


    寧康一臉歉意地走上前一步,滿是愧色:“綰娘,對不起,是我考慮得不夠周全。”


    綰娘根本懶得看他一眼,寧康也不在意,低頭掀開了手裏的舊衣堆,一包鼓鼓囊囊的布袋便露了出來,他小心翼翼,仿佛很怕說錯了話:“這次我注意了,給你拿來了這些,你肯定用得上的。”


    綰娘這廂還沒來得及回頭,倒是雲弋反應快,拾起那錢袋驚聲道:“寧康,你哪來這麽多銀子!”


    綰娘趕緊回過頭來,一打眼便看見了雲弋手裏的好東西,二話不說便從雲弋手裏奪過,她放在手裏,又掂了幾下,不用打開便也知道分量不輕。她手裏攥著錢袋,那語氣讓一旁雲弋聽了覺得怪聲怪調:“寧康,我還真小看你了,平時看你也就是個內務府的窮酸下人,想不到一出手還真是像模像樣的。”


    寧康似乎從這話裏聽到了極大的鼓勵,他咧嘴笑著,有些憨厚,雲弋卻聽得氣結,正要問寧康這銀子從哪裏來,卻在寧康舉起露出的手臂上,看見一條深紅發黑的印子。因是舊識,雲弋也不是拘禮的人,伸手便將寧康的袖子推了上去,寧康下意識躲閃,然手臂上的一條條傷痕,卻早已讓雲弋和綰娘瞧了個滿眼。雲弋大驚失色:“寧康,你這是怎麽回事?”


    綰娘也有些吃驚了:“你是挨了管事的打?我們也挨打,可你這未免太嚇人了些。”


    寧康掙來掙去便把手收了回來,他有些結結巴巴道:“沒事,就是些小傷,手腳不麻利,師傅也是教訓幾下。”


    雲弋根本不信,仍舊追問:“這不可能,隻是手腳慢些也不會是這樣毒打,你快告訴我們,若真是不分青紅皂白,總得有說理的地方。”


    寧康生怕雲弋深究,連忙一股腦說了出來:“是......是我自己,前幾天偷拿賬房的銀子被看見,師父這才教訓了我。”


    綰娘聽了這話,嗤笑道:“原來不是手腳不利落,是不幹淨呢。”


    雲弋對綰娘這話大為不滿,直言不諱道:“他手腳不幹淨,不想也知道是為了誰。”她一瞪寧康,更是氣憤,“你也是的,誰不知道內務府的算盤珠子一碰一個響,你說是在幫綰娘,早晚害了自己也害了她!”


    綰娘被斥得臉色燒紅,一個忍不住,也沒了好話:“他師父手腳幹不幹淨還是兩說呢!你是攀上高枝了,往後有得是你的好日子,我讓寧康送點碎銀子過來都成了罪過,你怎麽不想想我怎麽過!”


    綰娘平日裏聲音綿軟如燕語鶯呼,雲弋大概也是頭一次看到她這樣疾言厲色,一時愕然,看到綰娘臉色連番變了幾變,也意識到話有些重了,趕忙緩了聲音道:“綰娘,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可我真的是為你和寧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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