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7 再看不透他


    不凡進了院子卻是一臉的冰冷,“葉兒呢?”


    無憂望了眼一邊側屋。tsxsw.com


    不凡不等她開口,搶身進屋,見葉兒頭發散亂,麵色蒼白地臥在榻上。


    葉兒見了他,眼裏慢慢蓄了淚。


    不凡蹙眉,回頭,目光停在無憂的臉上,眼裏帶著怒,冰冷道:“你居然讓一個有身子的人去爬山。”


    “原來……你知道她有身子。”無憂答非所問,無力地在桌裏桌邊坐下,他知道她有身孕,那他們……


    他蹙眉居高臨下地看她,“你懂得醫,怎麽會這麽做?”


    無憂抬頭看他,就象以前他們還在‘常樂府’的時候一樣,臉上總是帶著微微的笑,“是啊,我是懂得醫。但這山也是她自願去爬的,她可以不去的,而我並不……”


    她還要繼續說下去,說自己並不知道她懷了孩子。


    葉兒突然拽住不凡的衣袖,含著淚拚命搖頭。


    他眸中冷光閃過,帶了怒意,心煩意亂地打煩無憂的話,“醫者仁者,你如何能以你我的舊情苦苦相逼。”


    無憂不能置信地看向他,喉間哽住,嗓音飄渺,“我苦苦相逼?苦苦相逼的不知是誰……”


    葉兒仍在搖頭,抓著他手,淚水順著眼角滾下,濕了他的衣袖,“不怪她,都是我……都是我不好,我不該來……”


    無憂看著葉兒冷笑,“他是什麽人,你以為這麽膚淺的道理,他都想不明白?”


    他冷聲喝止, “夠了。”


    無憂猛地抬頭,他冰冷的眼裏燃著怒火,怔了。


    他垂著手,在袖中慢慢握成拳,指尖陷入掌心,“你可知你手上沾著的是誰的血?你真以為,有我以前對你的那些情,我就不會殺你?”


    無憂看過他各種各樣的神情,有溫柔,有漫不經心,有無法割舍的痛楚,卻從來沒見過他這樣對自己。


    她知道葉兒出事,必有人向他稟報,如何稟報,便不得而知。


    但誰是誰非,她想,他是能明白的。


    突然間,發現自己想錯了,他再聰明,也隻是一個男人,也有七情六欲。


    他失去的是自己的孩子,也會心疼,也會憤怒……


    之前,她想解釋,告訴他,她不知道葉兒懷了孩子,她不是有心要傷害他的孩子,但他不願聽。


    他不願聽,又何必再解釋。


    或許這樣……更好……


    眉眼慢慢鬆開,聲音壓得很低,柔柔地,“她沒告訴我,她有孩子不能登山。她不在惜這個孩子,與我有何關係?你要怪,就怪你跟這孩子無緣。你這般來找我興師問罪,是不是太沒道理了些?”


    葉兒蒼白的臉瞬間漲紅,緊拉著他,低聲哽咽,“不是這樣……不是這樣……”


    無憂看著葉兒弄掉了自己的孩子,卻在這裏裝腔作調,覺得好笑又可悲,“你一定沒想到他會在乎孩子吧?現在孩子沒了,後悔,是嗎?”


    “閉嘴。”他被她嘲諷激得更怒,眼裏的怒火變成能將人凍住的寒,直刺刺地刮向她,驀然向前,捏住她纖細的脖子,冷道:“你真的想死嗎?”


    無憂不做任何反抗和掙紮,笑看向他,他為了她熏壞了心髒,如果能死在他手上,欠他的,也算是還上了。


    刹時間,所有的人全靜了下來,空氣中彌漫著讓人窒息的緊張。


    “夠了。”另一個冰冷的聲音打破了這份異樣的寂靜。


    平兒推著寧墨從屋外進來,寧墨平時就清冷不近於人,這時一張俊臉更冷得叫人情不自禁地一哆嗦。


    他目光平靜,卻如萬丈冰潭般直視向前方兄長。


    不凡回頭,與他四目相對,慢慢將手放開。


    無憂垂下眼,不看任何人,頸間還有他手掌的溫熱,但她卻覺得很冷,從裏到外的冷,冷得微微哆嗦。


    葉兒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暗暗竊喜,見不凡向她走來,忙垂下眼瞼,掩去眼裏的得意。


    不凡抱起床上葉兒,不再看無憂,向外走去,路過寧墨身邊,微微一頓,淡道:“管好你身邊的人。”


    寧墨冷冷回道:“這話該本該我來說。”


    不凡長透了口氣,“不想她有事,便叫她不要到處亂走惹事。”


    寧墨第一次無法理解自己的兄長,頭一次感到心涼,“以後不要再來。”


    無憂轉頭,從窗口望出,見不凡將葉兒送上馬車,柔聲問道:“去我府中可好?”


    又聽葉兒在車中輕‘嗯’了一聲,心如玉碎一般,徹底碎去。


    不凡從車裏退出,翻身上馬,望向窗口,看著無憂正垂落眼下去,他深邃幽黑的眸子裏閃過一抹無法掩飾的痛。


    無憂怔怔地瞧著不凡方才站過的地方,心下一片哀涼,手中攥著衣袖汗濕在掌心。


    她忽然憶起極久遠的以前,外頭是漫天的大火,他卻將她抱在懷中,“憂憂,別怕,我永遠陪著你。”


    當時,她覺得很冷,可是他的懷抱很溫暖。


    她就為了這一句永遠,苦苦地等,苦苦地尋。


    可是尋到了,他卻不再是自己的子言。


    這世上再也沒有了子言。


    弄到這樣一個地步,到底是誰的錯?


    又怪得了誰?


    她知道寧墨在看她,不敢抬頭瞧他,她在這裏給他添了太多的麻煩。


    等不凡帶著人離去,才木然起身,懵懵地往外走。


    路過寧墨身邊,寧墨抓住她的手,開口道:“你……要去哪裏?”


    “我隻是想出去走走。”無憂聲音平靜。


    “早回。”


    “嗯。”


    無憂向前走出,才發現,寧墨抓著她的手,仍未放開,輕聲道:“我真的隻是出去走走。”


    “嗯。”


    寧墨慢慢鬆開手指,回頭,看著她固執地挺直後背,走向院門。


    風涼而吹,吹起她衣裳一角,墨發輕飄,嬌弱的身子如同要隨風而去。


    他覺得徹骨的寒意從心底翻湧上來,胸口痛得一抽搐,想上前將她拽住,拉入懷中,告訴她,“這世上還有他,並非隻有那個人。”


    但他什麽也沒有做,隻是默默地看著她離去,自己的這張臉,這雙眼,給不了她安慰,隻會讓她想起更多的痛楚。


    無憂出了院門,再無人看見,無神的眼中淌下兩行淚。


    直到今天,才知道心底仍對他存著一線奢望,如今這線奢望徹底的滅去。


    胡亂走著,前麵一陣喧鬧,才發現到了村中燈台前。


    今天不是什麽日子,燈台前圍著許多人,她抹去淚,正想轉身避開。


    聽見一個小姑娘哭倒,“不要打我爺爺,不要打我爺爺,燈籠我來掛,燈籠我來掛。”


    無憂認得這個小姑娘的聲音,小姑娘叫鳳丫,以前是響水村的人,家裏本是極窮,又鬧了場旱災,家中更是開不了鍋,他的妻子為了節約一口口糧,自己餓死在那場饑荒中,她父親為了她和鳳老爹不被餓死,南朝遠征時,便報了名參軍。


    鳳老爹和鳳丫拿著他賣身的錢,才算活了下來。


    他走後,鳳老爹為了能得到他的消息,便帶著鳳丫,搬遷到吳家村,在山角搭了個窩棚住下,給人做些燈籠。


    前些日子得知鳳丫的爹死在了戰場上,鳳老爹當場病倒,如果不是顧著鳳丫,早撒手而去。


    可是鳳丫爹用命換來的那點補償金,全耗在了湯藥之中,鳳老爹仍不能起身,而家中早一貧如洗。


    鳳丫聽說村裏來了個醫術高超的寧大夫,是專給睿親王治病的,但家裏沒有錢,加上爺爺又不能下床,她不敢貿然前來求醫。


    便每天候在門外,偷偷跟著無憂去采藥,無憂采什麽藥,她就幫著采什麽藥,偷偷地送到門外。


    如此兩日,無憂躲在暗處將她捉了正著,問她為何如此。


    她哭著說,“爺爺快病死了,可是家裏沒有錢,姑姑要什麽藥,我都去采,不管采多少都行,一天采不完,就采兩天, 兩天不行,就一個月,一年,哪怕一輩子都行,隻求姑姑請寧大夫去看看爺爺。”


    無憂聽見鼻子一酸,險些落淚,牽了她又是泥,又是血的小手,“跟我來。”


    回頭時,卻見寧墨已背了藥箱,“帶路吧。”


    這就是她與鳳丫的初識。


    後來,她采藥也常帶著鳳丫,倒不是要她采藥償還藥錢,隻是讓她懂些藥理,學一些本事。


    鳳丫很乖巧,也很好學,每天幫爺爺做完燈籠就會過來幫著熬藥。


    前兩天,村裏的霸王李匪讓鳳老爹做一批燈籠,給他家老爺子布置壽場。


    因為要得急,鳳丫幫著爺爺趕做燈籠,沒能來幫著熬藥。


    不想竟在這裏聽見她的哭聲。


    無憂停了下來,又聽一個男子的聲音道:“停,就讓那小丫頭掛。”


    眉頭微蹙,撥開人群,擠了進去。


    見幾個家丁正從鳳老爹身上收回腳,而鳳丫一邊哭,一邊抱著鳳老爹,用自己小小的身子護著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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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匪坐在場中太師椅上,翹著二郎腿,握著一杯茶,饒有興致地看著。


    無憂拉住鳳丫,“怎麽回事?”


    鳳丫見是她,忙止了哭,抽噎道:“爺爺掛燈籠,摔下來了,摔壞了腿,他們說爺爺是故意折老太爺的壽。”


    ☆☆☆☆☆☆☆☆☆☆☆


    這兩天雖然虐,卻是為寧墨鋪墊,黑暗後的黎明是美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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