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 誰更奸


    鳳止端了身側茶幾上的茶,慢條斯理的輕吹慢飲,好象隻是在數落小丫頭打破了茶盅。/www.tsxsw.com/


    晴煙仰起下巴,盡力讓自己能有一點尊嚴,“我是蠢,我蠢在看高了自己,以為服侍了公子十幾年,公子一定不會讓我隨長寧去。所以我壓根就沒有想過告訴長寧任何事。”


    鳳止眼皮都不抬一抬,隻是唇色勾出一抹不屑,“確實夠蠢,跟我十幾年,竟不知我從不受人威脅。不過你有沒有打算告訴長寧什麽,在你起了這個念頭的時候,我就用你不得了,何必還為你花銀子。”


    晴煙眼裏的淚終於滾了下來,她真是看高了自己。


    跪下向鳳止磕了個頭,從袖子裏摸出備好的毒藥。


    鳳止微微傾身,用扇柄輕輕一敲她的手腕,“慢著。”


    晴煙赫然抬頭,眼裏露出驚喜。


    “別慌著喝,你該知道你的身份可值不起二萬金,買你的人還沒發話,你就慌著死了,難道要我代你賠人家二萬金不成?”


    晴煙心一沉,苦笑了笑,又高看了自己。


    轉身紇不凡,“晴煙什麽也不能告訴紇公子。”


    不凡也不惱,笑了,仍捧著茶盅暖手,“你對著長寧,也是這麽個說法麽?”


    “我到了那邊,起碼能活。如今紇公子買下我,雖然花了二萬兩,卻讓我沒了活路。既然沒了活路,我為何還要按紇公子的心意辦事?”


    “你以為,長寧買下你,你就能活?”不凡笑著搖頭。


    晴煙無血色的臉一片死灰,剛才看見寧墨的背影,就知道方才已在鬼門關走了一趟。


    “本來想指你一條生路……”不凡輕歎了口氣,“既然如此,生死由命,不過是生是死,還是在姑娘一念之間的。為我所用則生,逆我則亡,姑娘三思。”


    說完起身向鳳止告辭,“這二萬金算你的。”


    “是你買下來,與我何幹?”鳳止從軟榻上起身,扇柄輕拍了拍晴煙的肩膀,“有時死不是最壞的事。既然你拒絕了他,我也幫不到你,你自求多福。”


    說完也飄然離去。


    晴煙看著他們二人一前一後的離開,看向手中裝著毒藥的小瓶,怔怔出神,過了好一會兒,終是一口而盡。


    突然陰風襲過,燭台上的火光頓時熄滅。


    晴煙呼吸一緊,恐懼感從四麵八方攏來,嚇得慌忙往門的方向急奔。


    黑暗中,一頭撞在一個人的身上,倒退一步,黑暗中隱隱能辯出來人的身形,腳下一軟,坐倒下去,“仙巫!”


    屋中燭光重新亮起,已沒了晴煙的蹤影。


    桃林中……


    晴煙跪伏在地上,望著麵前穿著黑色鬥篷的人影,不住的抖,“仙……仙巫。”


    黑影冷哼一聲,“你以為借長寧之手,殺了現在的常樂,我就會放興寧回來嗎?”


    晴煙不敢接話。


    “你以為隻要這個常樂消失,就能等到鳳止為你動情的一天嗎?”


    黑影越說,聲音越冷,“你真以為可以在我眼皮底下把風聲放給長寧?”


    晴煙驚得猛的抬頭,看著眼前灰白的瞳仁,驟然明白過來,他是故意容著她引來長寧。


    “可惜你太笨,居然想不到不凡是什麽樣的人,以他的聰明,豈能發覺不了,現在的常樂並非過去的興寧。知道引來長寧來,不知先絆住不凡,辦事不成,敗事有餘。”


    晴煙手心滲出冷汗,如浸冰潭。


    她發現興寧的秘密,便歡喜得忘了形,早該想到他是故意走水,“為什麽?仙巫到底想知道什麽?”


    “你問多了。”黑影拋了一粒藥丸給她。


    晴煙臉色一變,接下藥丸,手不住的哆嗦,但仍是將那粒藥丸服下,沒一會兒功夫,腹痛如絞,滾倒在地上,過了好一會兒,神智仍然清醒,並沒象過去所看過服下這藥後變得癡癡呆呆的模樣。


    赫然明白過來,鳳止所說的‘死不是最壞的事’是什麽意思。


    更加明白不凡離開前的那席話是什麽意思。


    心髒撲撲亂跳,略做沉吟,重新爬了起來,垂手而立,兩眼呆如死魚的望著前方。


    黑影看了她一眼,冷冷道:“走吧。”


    晴煙果然呆滯的跟在了他身後,走向林子深處。


    等他們走遠,一個低沉的聲音傳出,“你這丫頭,果然聰明得很。”


    另一個聲音得意笑道:“能得你誇上一句,實在不容易。”


    接著,一株大樹後轉出一個人。


    紫色的衣料隨著他的動作,有光暈流動。


    他細長的手指撫著邪媚的眼角,幸災樂禍的道:“你到底有何狗屎過往,讓我師傅他老人家這麽大動幹戈?”


    樹後一聲低笑,又轉出一個人,白衣飄飄,如月華般溫潤宜人,衣角隨風翻卷,象是要乘風而去。


    “你師傅和我義父鬥了一輩子,也沒能分出個高低。近兩年,仙巫越加沉不住氣,就是沒縫的蛋,也要叮上一叮。我這不足以為提的身世,竟讓你損了一個美婢,罪果罪果。”


    鳳止搖著扇子,譏誚道:“如果有一天,我師傅發現晴煙是受你指示,裝癡伴傻,回山查探興寧之事,會如何?”


    不凡不以為然,“她是你的奴婢,沒你點頭,她如何能聽我的話?如果你師傅知道了,如何對我,自然會如何對你。”


    鳳止嘴角一抽,扇子停了下來,“我希望她事先服下的解藥失效。”


    不凡彎腰拾起一塊石頭,拋給鳳止。


    鳳止懵懵接下。


    聽不凡輕飄飄的聲音飄來,“你指望我義父配的藥失效,到不如現在追上去,用這個在她後腦勺上敲上一記來得穩當。”


    鳳止嘴角又是一抽,丟下石塊,向他追去,“這事,我為你辦了,該讓我進府。”


    “此事與進府何關?興寧的事,隻怕你比我更想知道。我不過是幫你出個主意,搭個順風舟罷了。”


    “你……”


    “如果你覺得吃虧,你師傅尚沒走遠,你還來得及,把晴煙追回來。”


    鳳止氣得笑,現在去追,分明是告訴師傅,這是他們的計,他能立馬被師傅打到地心裏去,咬牙低罵,“奸 人。”


    月黑風高……


    長寧把玩著從晴煙頭上摘下來的絹花,半眯了眼。


    那小子,到底還有沒有良心,難道當真棄殺母殺弟之仇不顧?


    將絹花在指間的轉了一圈,真想看看常樂手上有什麽能人,能從她手上搶東西。


    突然‘哧’的一聲響,身旁燭火頓時滅去。


    長寧冷笑,來了。


    氣淡神宜的將絹花握緊,先不說門外眾多巡邏的官兵,隻要她一出聲,官兵就能破門而入,將去路堵死。


    就拿她自己的功夫而言,全天下能從她手中奪東西的人也是屈指可數。


    豎著耳朵,聽了一陣,卻聽不見任何動靜,心裏暗暗奇怪,對方滅了燭火不乘火打鐵,難道另有所圖?


    摸了火熠子,火花剛閃,便聽一個故意放粗了噪子的聲音道:“別動。”


    聲音居然就在耳邊。


    長寧刹時間的魂飛魄散,揚掌便要往聲音傳來處拍去。


    聲音又自傳來,“你隻要一動,喉嚨割破了,就沒人能救你。”


    長寧雖然不信他的話,行動卻也停了下來,果然發現頸上微涼,大驚失色。


    抬手摸去,發現不知何時,有一條極細的金絲從頸部一側繞到另一側,與喉嚨處似貼非貼,但隻要對方一用力,這條金絲就會勒斷喉管。


    冷汗頓時濕了背心,僵著身子不敢動彈,“你是誰?”


    “來取東西的人,你合作些,我不會傷你,如果你不老實,誤傷了你,休怪我。”


    手中握著的絹花,突然被人拽了去。


    長寧揪準時機出手,卻聽來人道:“千萬不許動。”


    那聲音竟已在她手臂無法觸及的地方,而脖子上卻是微微的被割破肌膚的肉緊,陡然一驚。


    鬥大的汗珠從長寧額對上滲出,開始懷疑來人是鬼,而不是人。


    是人不可能有這麽快的速度,而且全無聲息,甚至沒有呼吸聲。


    僵著身體,再不敢胡亂動彈,過了半晌,仍無動靜,叫道:“喂……”


    她連喚了幾聲,全無回應。


    去倒茶的丫頭回來,見廊上燈滅了,而屋裏也沒燈光,奇怪的‘咦’了一聲,點亮門外燈籠。


    長寧借著雕花門透入的光線,轉動眼珠子,才發現房中空無一人。


    手中絹花已然不在,一摸脖子,指腹上留下一道血痕擦痕。


    心裏砰砰亂跳,認真看過屋內所有角落,確定那人已經離開,隻是在身後帳帷幔有被勒過的痕跡。


    那人簡直象鬼魅一般,無聲無息的將金絲纏繞在,帷幔上,再繞過她的脖子。


    離開時同時無聲無息,


    從頭到腳,打了個寒磣,常樂派來的這個人實在可怕。


    眉頭慢慢擰緊,常樂有這樣的人在手上,確實可以約束那個人。


    但萬一傷了那個人……


    長寧不由的一抖。


    但到底是福是禍,實在很難下結論。


    月光下,一個嬌小的黑影,如山貓一般翻簷越牆遠離長寧的營帳,無聲無息的攀上城牆,隱在了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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