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 托付


    一聲雞鳴遠遠傳來,榻邊紅燭未滅。tsxsw.com


    無憂平時身體極冷,雖然相對尋常的人,不太怕冷,但也因為這樣,就算蓋上厚厚的被子,也很難有溫暖的感覺。


    溫暖的感覺也就越加的讓她迷戀,向往。


    身體恢複知覺,睡夢中感到被一種熟悉的溫暖感覺包裹著。


    這感覺太過久違,又是她一直渴望著的。


    暖意從環在腰間的束縛感上化開,而後背更是一片燙熱。


    她舒服地長舒了口氣,轉了個身,尋著那處燙熱的發源處,擠近些。


    將身體縮成小小的,緊貼了那處溫熱的柔軟,仍覺得不夠,伸長手臂,將這溫熱的物體牢牢抱住 ,才愜意的輕歎了一聲。


    寧墨睜開澀漲的眼,略略退開,想就著燭光,查看無憂的臉色。


    身體剛離了她,她便蹙了眉,向他又貼近過來,他不敢再動,她直到重新緊貼進他懷中,臉頰蹭在他肩窩裏,皺起的眉頭才重新舒展開來。


    寧墨垂眼看見,唇角微微上揚,眸子裏長年不化的冰蕩然不存,隻有一抹柔情愛意。


    極輕的一聲歎息,抬手上來,輕輕拂開她額上秀發,手掌輕壓她的後背,唇瓣象羽翼一樣落在她的額角。


    他的發從耳邊滑落,落在她水嫩的麵頰上,有風吹過,搔得她的麵頰絲絲癢癢,擾了她的她好夢。


    她伸手來搔臉,觸到他的那束如絲的發束,握住了,不再放開,不滿的低聲含糊的昵喃了句什麽,將仍有些癢的臉在他肩膀上蹭了蹭,睡得更沉。


    寧墨眼裏暖意更濃,一點點化開,轉成淺淺的笑,在眼角化開。


    細品她那聲低喃,竟是:“寧墨,別鬧,讓我再睡會兒。”


    身體一震,笑意在眼角刹時僵住,不敢相信的審視著懷中熟睡的小臉,難道她……


    輕喚了聲,“無憂。”


    無憂低低的“嗯”了一聲。


    他心髒砰砰亂跳,完全失了頻率。


    放緩呼吸,令自己盡快的恢複淡定,手握了她仍攥著發絲的小手,凝神去感應她的意識,用起從來不曾用過的催眠之術。


    “無憂……”聲音磁糯,低沉,誘惑。


    聲音入耳,無憂的眉目越加舒展,“嗯。”


    “你現在和誰一起?”聲音平而緩……


    無憂睡夢中聽見有人問話,有些不耐煩,又感到懷抱著的身體,不如方才柔軟溫暖,輕聲低語,“寧墨,我冷。”


    寧墨微微散神,有些恍惚,身體前傾,半壓向她,與她的身體緊緊貼合,唇挨了她的耳,重新凝神。


    他之前才渡了近半的血到她體內,饒是他事先用金針刺血,護著心脈,仍休克了許久方醒,這時身體十分虛弱。


    而這催眠之術十分耗心神,這一會兒功夫,便有些力不從心,好在她體內淌著的是他的血,倒也能勉強能夠捕捉到她的意識。


    “寧墨是誰?”


    無憂想說寧墨是興寧的夫,但又覺得這不是自己認得寧墨的理由,但除了常樂府,又想不起別的什麽,終是皺了皺眉,搖了搖頭。


    “你不知寧墨是誰?”


    “興寧的夫。”無憂歎了口氣,秀眉微擰。


    “你以前認得他嗎?”


    無憂的眉慢慢沉了下去,竟不答。


    寧墨呼吸微緊,將她的耳貼得更緊,心裏一陣一陣的緊,在等待間,時間仿佛停止。


    良久仍不見她回答,心潮湧動,恍然間,又有些禁不住的歡喜。


    雖然她記起他,他們二人便再不能有以後,但潛意識中竟又有些希望她記得他,記得她們的那些往事,彼此許下的那些諾,雖然那些諾,再不能實現。


    無憂一直默著,就在他想要放棄時等待時,卻又聽她幽幽歎了口氣,“我也不知道……明明不認得,他卻象我極親近的人。”


    寧墨懸著的心赫然落下,同時有些失望,失望中又滲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歡喜。


    放開握著她的手,將她擁緊,唇輕含了她因體內流著他的血,而不再那麽冰冷的耳廊,眼裏慢慢蒙上霧氣。


    她並沒恢複記憶,卻殘留著他的影子,潛意識中依賴著他,她將他蓄在了心底深處的一個未知的角落,這樣已經足夠……


    他這麽靜靜擁抱著她,不知過了多久,聽見平兒在門口輕喚,“公子,大小姐象是要醒了。”


    寧墨慢慢回神,真想一直這麽將她抱在懷中。


    但還有要事要做,輕歎了口氣,不得不放開她,將她環在自己後背上的小手,小心的分開,將湯婆子塞到她手中,看著她將湯婆子抱緊,才給她掖好被子,起身穿衣。


    綠鄂雖然隻取一滴心尖血,但防著她受不住疼,胡亂動彈,便會傷及性命,所以將她完全迷去,再用金針刺穴,令她昏死不醒人事。


    平兒將寧墨推進綠鄂的榻邊,雲娘忙讓到一旁,“大小姐剛才動了動,怕是要醒了。”


    寧墨點了點頭,食指在輪椅扶手上輕輕一敲,平兒上前將一個小小的脈枕塞在綠鄂的手腕下麵。


    金絲在這瞬間纏了綠鄂手腕,寧墨手指輕拈金絲,感覺她的脈搏跳動。


    手一抖,收回金絲,接過雲娘遞來的小玉盒,取出一根泛著幽光的冰針,看了看,仍放回玉盒,遞回給雲娘,“可以了。”


    雲娘挽起綠鄂的衣袖,將那根冰針逼入她的血管,將小脈枕取回,交給平兒,才長鬆了口氣。


    綠鄂轉醒過來,轉過臉,看見榻邊端坐在輪椅上的寧墨,展眉一笑,終於不用再做傻子,可以這麽看著他。


    寧墨見她醒來,不再耽擱,轉動輪椅背轉身,準備離開。


    綠鄂想要起身,身上軟綿綿的使不上力氣。


    伸手給雲娘,“扶我一把。”


    衣袖滑下,露出她腕間一點小小的血孔,瞪大雙眼,笑意瞬時僵住,定定的看了好一會兒,確認自己沒有看錯,臉頓時覺了下雲。


    一把推開上前扶她的雲娘,冷瞪向寧墨,“我就該知道你不會這麽輕易放過我,來來去去還是把我的命捏在手上。寧墨,你真是魔鬼。”


    平兒搶上去扶住雲娘,怒道:“你連親生的母親都害,叫公子如何信你?”


    “平兒,怎麽這麽跟大小姐說話。”雲娘忙喝止平兒。


    平兒打心眼裏不把綠鄂當主子看,被母親責怪,雖然憤憤不平,卻也不敢回嘴,站到寧墨的輪椅後麵。


    雲娘向綠鄂和聲道:“那冰針,是公子用滋補的藥物凝成,可以令小姐這兩年來虧損的元氣慢慢恢複。”


    “誰稀罕?”綠鄂怨毒的瞪了雲娘一眼,抽了身邊瓷枕向寧墨砸去。


    寧墨頭微偏避過,瓷枕落在地上,砸得稀爛,瓷片碎了一地。


    平兒見她襲擊寧墨,更是著惱,顧不得娘的臉色,道:“公子念你肯舍心尖血,配藥助你恢複損去的元氣,隻要你靜心休養,一年半載的就能如正常人的體質一般,不必終日受體乏之苦,你別得了好,還不知好。隻要你安安分分的,不再為惡,玄冰針過到關卡之時,公子自然會為你刺穴放它過去。”


    “寧墨,你真是出息,能讓個奴才囂張成這樣。” 綠鄂冷笑。


    寧墨對她的憤怒諷刺,全不所動,一如既往的清冷聲音,“綠鄂,你弄錯了。寧家毀在你手上,你也不再是寧家大小姐。自從寧家沒了,雲娘和平兒也不再是寧家的奴才,他們是我的家人。這些年,念你行動不便,嬸子盡力服侍你,已是盡了心力,你該知足。”


    綠鄂一聲冷哼,“奴才就是奴才命,我叫她服侍我了?再說,不是你將我弄成這般,我何需她服侍。”


    雲娘沒說什麽,平兒卻又忍不得,再被雲娘一眼瞪了回去,別敢回嘴,又氣不過,隻得將臉別開。


    寧墨“嗯”了一聲,道:“嬸子,她有手有腳,以後也無需你服侍。你以後隻需看著她,不要讓她再使什麽手段,離開這裏就好。”


    說完,抬手朝平兒打了個離開的手勢。


    綠鄂看著平兒推著寧墨出了門,氣得身子直抖。


    雲娘立在床邊,“小姐……”


    “滾。”綠鄂眸子半眯,絕不能這麽認命,不可能就這麽被他困死,一定還有辦法。


    不凡手撐著漲痛的額頭,聽見輪椅進入院子的聲音,眼裏閃過詫異,起身快步急奔出去,看過寧墨那雙與自己酷似的眼,再落在他懷中衣裳裹住的嬌小人影上。


    寧墨等不凡重新看向他,才淡淡問道:“你對她可有可真心?”


    不凡微微愕然,看著台階下冷得不帶一絲溫度的眼,“真心。”


    “不管如何,能否好好護著她,不讓她受到傷害?”


    “我隻能盡自己所能。”饒是不凡再聰明,也不解寧墨是什麽想法,“寧墨……”


    寧墨深看了他一眼,揭開自己的外袍,露出無憂睡得泛紅的小臉,“我記下了你今天的話,好好待她。”


    不凡深吸了口氣,步下台階,不去抱他懷中的人,“寧墨,你這是……”


    “不要告訴她,昨夜發生的事。”寧墨將無憂抱起,遞給不凡,“讓她多睡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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