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半夜交易


    天已黑盡,桃林裏攏著靡靡薄霧,風拂過,樹影輕搖,月光透過樹梢,落下銀光點點,轉眼便又碎去了。(/吞噬小說網  www.tsxsw.com)


    無憂從頭到腳包在黑色夜行服內,如貓兒般在夜色中穿行,直到進了桃樹林中一棵大樹下,才停了下來,背對著樹杆剛剛站穩。


    一個黑影從頭頂掠過,鬼魅般落在麵前,與她貼身而立。


    無憂明知來人是誰,也明知他一定會來,但她剛剛站定,他便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麵前,仍不由自主驚的後退一步,後背抵了身後樹杆,無處可退,才微蹙了秀眉,仰了頭看向身前與夜色幾乎融於一體的黑衣人。


    還沒等她看清,他已欺身而上,手臂撐了她耳邊樹杆,於黑暗中鎖了她的眼,埋頭下來,一點點向她靠近,直到彼此隻看得見對方的眼,再看不清別處,方停下,漫聲道:“你很準時。”


    無憂的頭竭力後仰,後腦在樹杆上抵得發痛,卻拉不開與他的距離,背光中看不清他眼中神色:“為了三百金珠,當然得準時些,錢帶了嗎?”


    “玉佩帶了嗎?”


    無憂將玉佩扣在手心中:“你先給錢。”


    他低笑一聲,掏出一個錢袋,在她耳邊晃了晃:“聽見了吧,三百金珠,一個不少。”


    在無憂伸手去拿他手中錢袋之際,將手臂一抬,舉高來,懸在她手夠不到的地方:“玉呢?”


    無憂將手中玉佩在他眼前一晃,也不管他看沒看清,又一把捏住。


    在金珠沒到手之前,玉佩說什麽也不能交到他手中,這個人身手實在太快,快得讓她無法把握,如果他拿了玉佩立馬走人,她根本奈何不了他。


    踮起腳,手追著他手中錢袋,沒留意到隨著她的動作,身體離他越加的近。


    仰著頭,鼻尖幾乎擦了他的麵頰,溫熱的呼吸透過黑色麵罩,輕拂著他的下巴。


    他麵罩下的肌膚絲絲的癢,陣陣的熱,象是有柔風從他心尖上搔過,在得知她是常樂身邊的人時的嫌惡隨之被拋之腦後。


    心髒刹時猛的提起,感到手中錢袋往下一沉,忙緊捏住袋口,阻止被她奪去:“如果常樂知道你偷了這玉佩出來換錢,會怎麽對你?”


    “不知道。”無憂舔了舔微幹的唇,興寧應該更介意,她占用這個身份與不凡同床共枕:“或許剁成肉塊?”


    “你膽子可真大,敢在她眼皮下幹這事。”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不冒些險,怎麽能得你這三百金珠。”無憂拽了拽錢袋,沒能拽下來,又不敢硬搶,怕搶破了錢袋,金珠撒到地上,黑燈瞎火的,可就沒得拾了。


    他“哧”的一聲笑:“你要這麽錢做什麽?”


    “與你無關。”無憂雖然看不清他的眼,卻能感到他眸子裏閃爍的光澤,想著他那夜的可惡舉止,心裏開始皺巴皺巴的,盡量退後些,與他能有多遠,離多遠,然被他囚在手臂中,又哪裏拉得開距離,頭皮開始發麻,隻想快些結束這場交易:“給錢啊。”


    “玉佩,你還沒給我呢。”他聲音裏帶著戲謔。


    無憂將握在掌心裏的玉佩往他手中一塞,在他分心看玉佩的時候,往上一跳,奪了錢袋,緊緊握住,防他再搶回去:“夠不夠三百金珠?”


    他撇了臉:“你不信,可以不要,金珠還我。”作勢伸手要搶她手中錢袋。


    “我沒說不要。”無憂將身體緊靠向身後樹杆,壓住藏向身後的錢袋,到手的錢,哪能再還他?


    他指腹在玉佩圖紋上撫過,玉佩上還帶著她的體溫:“這玉是不是峻珩帶來的那塊。”


    一陣風吹開頭頂樹葉,月光透過拂開的樹葉,落在他僅露出眼睛的黑色麵罩上。


    在這一刹間,無憂看見他眼裏閃過一抹失望:“你不信可以不要。”話是這麽說,卻將藏到身後的錢袋捏得更緊。


    他沉默了下來,無憂緊張的將錢袋捏了又捏,真怕他說不要了,這些金珠就得泡了湯,小聲問道:“你是銀狐?”


    “嗯,想捉拿我去換賞金?”他扯出一個滿不在乎的聲音。


    “沒……我沒這個意思。”無憂已然感到,這塊玉不是他想要的。


    在姨娘口中得知,他並不竊財,所以他成為天下最窮的大賊也可以理解,那麽三百金珠對他而言不是小數。


    而這塊玉,如果不是他所要的,也無法出手倒賣換成錢,更不可能拿出來用,也就是說他拿了三百金珠買了個沒用的東西。


    雖然在做這筆交易前,他就料到有這風險,這筆買賣也是你情我願,並非她詐騙,但真是這樣的結果,無憂仍有些於心不忍:“那玉……真的是那塊,我沒騙你。”


    他點了點頭,退開一步:“我信,你走吧。”


    無憂長鬆口氣,向他攤開手掌:“筆,還我。”


    他哧的一聲:“你可真吝嗇得緊,才得了三百金珠,一支破筆也不肯落下。”


    “你把那支筆還我,我另給你買上十支八支。”


    無憂白了他一眼,那支筆如果是她的,有這三百金珠,就是再送他一百支也是無防,但那支筆是千千的,千千這幾天正發瘋的到處找,她本想著不過是支小炭筆,另買一支給她便是,千千卻說那支筆對她很重要,說什麽也不能丟。


    這幾天看著千千著急,又不能說出這支筆被他拿了去,心裏也不好受,隻指望著今天見了他,將這筆要回去還她,了去這樁心事。


    “丟了。”他漫不經心的轉身要走。


    無憂急了,拽住他的衣裳:“我知道你沒丟的,那筆真的很重要,還我吧。”


    他轉臉過來,就著月光,看著她閃爍的眸子裏,盡是焦急,挑了眉,戲謔問道:“說說看,怎麽個重要法?如果當真重要,沒準我能給你尋回來。”


    無憂恨不得給他兩巴掌:“那筆不是我的,是別人的。”


    “情郎的?”他語調中的玩味更濃。


    無憂隻求能拿回那筆,至於是什麽理由卻是不重要,眼巴巴的將他瞅著,點了點頭,情郎就情郎吧,還來就好。


    他沒來由的一陣心煩:“丟了。”


    無憂於斑斕月影中定定的看著他的眼,咬了咬唇,將心一定,把手中裝著金珠的錢袋塞還到他懷中:“錢還你,這筆買賣,我不做了,把筆還我。”


    她不能為了這些錢,讓千千搭上心愛之物。


    他微微一愣,立在原地,對上她焦急的眼:“那筆對你來說,就這麽重要?”


    無憂點了點頭,每個人都有自己想珍惜的,如果那時子言給她留下點什麽,她也一定會好好珍惜,可惜他什麽也沒給自己留下,她連想珍惜的東西都沒有,每次思念他的時候,如果手中能攥著點什麽,或許心裏也會踏實些,可惜有的隻是腦子中的那點飄忽記憶,這是她十幾年來的遺憾。


    在她看著千千著急的時候,甚至有些羨慕,羨慕能有讓她著急的東西。


    他凝視著她的眼,神色微黯,眼裏戲謔盡去。


    隨著他的沉默,雖然隻是很短的時間,無憂卻象是過了很長時間,長得讓她幾乎要沉不住氣。


    直到他伸手入懷,掏了那隻小炭筆出來,連著那袋金珠一起遞還給她。


    她崩著的神經頓時鬆了下來,長籲了口氣,先小心的將那支小炭筆握住,收入懷中,才伸手接過錢袋。


    他眸子殘餘的那點暖意也瞬間冷去,覺得吹在身上的風也是冷的,直冷進心坎,由裏及外的冷。


    看著她轉身離開,握著玉佩的手,攥成拳,用力一握,慢慢攤開手掌,掌中玉佩已化成粉沫隨風散去。


    正要閃身離去,突然聽見前方傳來“哎呀”一聲低呼,接著是一聲痛苦的悶哼。


    一頓之下,調頭朝聲音傳來處急躍而去。


    月光下隱約能看見前麵不處遠,有一個獵戶用於捕捉獵物所挖的深坑,深坑中傳來極沉的悶聲呻吟。


    這林中沒有猛獸,偶爾能見的也不過是些野鹿,山豬。


    對這一類獵物,獵戶基本都會采用活捉的方式,所以所挖的陷阱大多較深,但坑下並無殺傷性的尖竹一類,掉下去的人,自不會有性命之憂,但無防備下跌進去,是否會傷到手腳就很難說了。


    銀狐不及多想,直撲過去,在坑邊蹲下身查看。


    林中隻得從樹葉縫隙中漏下的月光,光線本來就暗,淺淺的鋪過洞口,便已然無光,陷阱又深,根本無法看清坑內情景,細辯之下,隻能隱約看見下麵有黑影蠕動。


    “喂,你怎麽樣?”他連問了兩聲,坑下隻傳來低輕的痛苦呻吟。


    銀狐暗驚,從她掠身上樹,摘取手帕的身手看來,輕功不弱,就算不備之下跌入坑中,也能做出適當應急。


    這時竟傷成這般,難道是坑中被放置了捕獸夾一類的東西?


    如果是被捕獸夾一類的東西所傷,失血過多,難道有性命之憂,不敢再做耽擱。


    不知坑中布置,也不敢貿然躍下,一邊朝下安慰道:“別怕,我馬上下來救你。”一邊後背貼了坑壁,攀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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