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外山穀。


    血流滿地。


    如今的方駿眉,就算楊小慢等人見到,隻怕都認不出來。


    一身破爛黑的衣衫,躺在血汙裏,身上還散著惡臭般的味道。


    渾身上下,瘦骨嶙峋,不是餓的,而是一身的骨肉,仿佛被剔掉了一般,隻剩維持生命的那一點,淒慘樣子,無法形容!顫抖著,抽搐著,痙攣著,其中痛苦,怕隻有自己能體會。


    連呼吸之聲,都細若遊絲。


    一雙眼睛閉著,看不見任何的情緒。


    山穀之中,草木停止了搖擺,連蟲鳴之聲也沒有,仿佛也在為方駿眉悲哀黯然一般。


    ……而不遠處裏,萬界遊仙仍是那副雄壯如山的樣子,傷勢已經又好了幾分,傲然挺立著,冷冷俯視著方駿眉。


    二人對抗到如今,已經越來越沒有什麽話可說。


    萬界遊仙在這幾次裏,甚至問也不問方駿眉要不要交代之類的屁話,一通折磨之後,就是收進元界果核裏,仿佛沉迷上了這種折磨的樂趣一般。


    這一次,也不例外。


    嗖——打量了幾眼之後,就是掌中元界果核的黑白光芒一閃,將方駿眉收了進去,收進去後,老家夥也不急著再療傷,而是目光再一次銳利到洞穿一般,看向元界果核裏,掌心裏冰白色的光芒,又一次閃爍起來。


    果核中的世界,更加的寂靜無聲。


    方駿眉躺在那裏,眼睛已經緩緩睜開,其中神采,說不出的黯淡,還有些微的迷茫和散亂。


    事實上,隨著時間過去。


    他自己也的確感覺到了古怪!那堅若磐石一般的道心,的確是開始鬆懈起來,曾經對道的熾烈如火一般的追求,雖然還在,但卻感覺到,那追求是如此的遙遠,追的又是如此的沉重和疲憊。


    是被關了太久?


    還是心神上的錯覺?


    又或者是真的中了元界果核這件古怪東西的道,方駿眉自己也說不出來。


    但自己又清楚,這絕對是個危險的信號,他的道心,正在向著深淵的方向滑去。


    而每一次受到折磨之後,這種感覺,都越來越強烈。


    每一次,他都要借助過去那個執著的自己,和一個個對自己寄托了巨大期望的人,來令自己振作。


    但這個方法,正變的越來越難。


    ……莫名的寒意襲來,寒冷和痛苦,一起包裹著方駿眉的身軀,令他的頭顱越來越沉重,隻想放下一切,睡過去一般。


    “不能,我不能放棄,我還沒有輸,我也——不會輸!”


    聲音在方駿眉的喉嚨間回蕩,卻傳不過口來。


    不光如此,更感覺到越的寒冷起來,越來的疲憊起來,仿佛被抽幹了力氣一般。


    眼前世界,一片黑暗。


    這是真實世界的黑暗,卻有虛幻的身影,一道道浮現在方駿眉的眼前世界裏。


    “駿眉,已經累了嗎?


    若是累了,你就丟下劍,躺下歇著吧,反正師傅的劍道,將來還可以傳給其他人。”


    負劍老人壞笑著說道。


    方駿眉看的心中一笑。


    這一幕,並非萬界遊仙或者元界果核搞出來的虛假幻象,而是真的生過。


    按照之前的經曆,下一刻,就是該是年幼的方駿眉,掙紮著爬起來,倔強的再練劍的景象。


    但這一刻,卻沒有繼續。


    “駿眉,已經累了嗎?”


    “已經累了嗎?”


    “你就丟下劍,躺下歇著吧!”


    “歇著吧!”


    那幾句話語,不斷的回蕩起來。


    ……說來也怪,一開始的時候,還帶著幾分負劍老人特有的那股子促狹打趣味道,但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那聲音,變的溫和溫暖起來,仿佛真的希望方駿眉先歇一歇一般。


    “師傅,我已經道心處境不妙,你就別來跟我搗亂了。”


    方駿眉心中,笑著說道,還算樂觀。


    那聲音卻沒有因此歇去。


    昏昏沉沉的感覺,越來越重,令的方駿眉的意識,越的開始模糊起來,鋼鐵般的神經意誌,也在一點點的鬆下。


    “累了……就歇……似乎也不打緊……隻要……再爬起來就行……我會……再爬起來的……”心中這個念頭,終於一點一點生出!轟!才一生出,仿佛有什麽東西,倒塌了一般,在方駿眉的心神上,響起了一記轟隆之聲來。


    方駿眉心神一驚,如遭電擊一般,竟猛的清醒了幾分。


    “不對勁,當年那個孩子時的我,都沒有放棄,都爬起來接著練劍了,現在的我,有什麽理由竟倒下去?”


    這麽一想,精神頓時振奮了幾分。


    而到了這裏,負劍老人的聲音,也是終於漸漸小了下去。


    方駿眉見狀,也是鬆了一口氣。


    不過,這畢竟是心神上的虛幻的轉變,來自肉身的痛苦和寒冷的感覺,卻是真實的。


    骨髓仿佛都被凍住了一般,令方駿眉失去所有溫暖的感覺,思維也仿佛在被凍住一般,頭腦很快就再一次的昏昏沉沉起來。


    不想睡去,也要睡去。


    盡管,又有一尊尊的身影,在方駿眉的腦海中浮現,給他力量,又仿佛在勸他停一停,歇一歇,以溫暖腐蝕他的意誌。


    到了最後,方駿眉到底還是睡去,像所有勸他停一停的人,期望的那般。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不知是多久之後。


    身外世界,依舊是黑暗和死寂,但寒冷之意已經消失,仿佛之前的透骨寒意,完全是自己的錯覺一般。


    感覺了一下,似乎沒有什麽其他異常,方駿眉心頭上的某根鉉,莫名的就是再鬆了幾分。


    “又是我贏了……那場幻象,是我想多了嗎?”


    心頭之上,一聲喃喃。


    尚未知道,萬界遊仙這個老家夥,正一步一步,鬆弛極有度的消磨著他的意誌。


    有時候,過了某一關,未必就是真的過去了,或許是踏進了更大的陷阱中。


    ……時間過的飛快。


    轉眼之間,就是三十多年時間過去。


    這一天,方知守再回那第一處通道的霧氣大陣之中。


    “萬界遊仙不在鏡內世界裏,寶靈前輩已經找到了天命和大悲客的藏身之處。”


    消息奉上給移山劍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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