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開始散去,各自幹起自己的事情來。


    祖羅亦回了城主府中,表現看去,已經放下此事,其中神識仍在盯著全城,盯著二人的動靜。


    ……


    “小少爺若沒有其他事情,那我就接著逛街了。”


    方十七笑嘻嘻的說道。


    老家夥今天狠狠擺了方駿眉一道,心中十分得意。


    方駿眉陰沉著一張胡子臉,聞言之後,默然了一下,陡然咧嘴一笑,仿佛解開心結了一般。


    說道:“一個人逛多沒意思,不如我來陪十七叔一起。”


    意思很明白,從今天起,我盯上你了,盯到你出城為止。


    “也好,那老奴就卻之不恭了!”


    方十七目中精芒一閃,點了點頭。


    二人相視一笑。


    這一老一小兩隻狐狸,笑的極歡,仿佛真是一對感情極好的叔侄一樣。


    隻把祖羅又聽了一個心驚肉跳,二人不徹底遠離此城,他恐怕都無法真正安心。


    ……


    二人並肩而行,在這城中閑逛起來。


    看似從容,事實上全在防著對方爆起。


    不少其他修士,聽到了二人的對話,知道他們暗藏的機鋒,沒有太驚訝,隻趕緊遠離了他們。


    ……


    “小少爺,你瞧——這店中賣的身魂禁製,未免也太低劣了一點,比你祖父當年的手段來,差了太多了。”


    一間店中,方十七指點江山般介紹道:“你可是不知道,當年,我和其他的兄弟,是如何被你祖父折磨的死去活來,那才是真正厲害的身魂禁製!”


    讚歎之中,刀劍明來。


    隻把旁邊的掌櫃,聽的麵色難看,偏又不敢發作。


    “沒錯,是太低劣了一點。”


    方駿眉笑著點頭同意,指著那一排絕毒丹藥道:“我瞧這丹藥的效果,也好不到哪裏,比起當年我在那深淵中受的萬蟲之毒,差的遠了。還是十七叔高明,找到那麽妙絕的一處地方來折磨我。”


    “哈哈哈哈——”


    方十七聽的哈哈大笑。


    扭頭看向他,目光裏大有深意道:“我倒是很好奇,小少爺這些年,到底經曆了什麽,仿佛換了一個人一般,再沒有了以前的那一身正氣,如今這樣子——和你的祖父,總算是有五六分像了,這才是一對親祖孫嘛。”


    方駿眉聞言,陰惻惻一笑。


    “無論我變成什麽樣子,該報的仇,都是要報的。被現在的我盯上的人,隻會比以前的我盯上的人,死的更慘。”


    方駿眉說道。


    方十七聞言,當然聽的出他的堅決。


    “該報的仇,當然是要報的。”


    方十七渾然不在意一般,點頭一笑。


    突然麵色一正,問道:“小少爺,你平心而論,我受了你祖父那麽多年的折磨,找到他和他的後代報仇,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你隻是盡了一個家奴,應盡的本份而已!”


    方駿眉冷哂著回道。


    方十七聞言,眼中終於有暴怒寒芒閃過,老狐狸的心境被打破,兩隻拳頭,勒的咯咯作響,偏又強忍著沒有動手。


    家奴二字,注定像一個根刺一樣,紮在他的心上,永遠也擺不脫。


    ……


    方駿眉的話卻沒有完。


    “方十七,你也平心而論,若非是我祖父給了你修道的機會,你早已經不知道輪回了多少世了,還有今天的修道成就嗎?”


    “我有今天的修道成就,都是我自己拚來的!”


    方十七喝道,神色裏極有自尊,或許還有深藏的自卑。


    而老家夥對自己取的的成就,顯然是極自豪的。


    “是嘛?”


    方駿眉反問了一句,又道:“那你在叛出我們方家之前,用的那些修道資源,學的那些功法神通,都是誰給你的,不是我的祖父嗎?”


    “那也是我拿命換來的!”


    方十七低沉著聲音,盯著他道。


    “我祖父要你的身體來做試驗,也給了你一個修道前程,這世界上的事情,原本就是這麽公平,你有什麽可恨的?”


    方駿眉飛快再道。


    ……


    方十七聞言,終於默然了片刻,胸膛起伏著,心境極不平靜。


    他一直以來的恨,真的是錯的嗎?


    “——我當然可以恨!”


    過了片刻之後,方十七凝視著方駿眉,一字一句道:“你祖父當年,是抓我上山來,逼我修練,逼我給他做試驗的,逼我給你們方家做奴才的,我方十七這裏,也有一顆自由的靈魂!”


    話到最後,指著自己的胸膛心髒處喝道。


    白發飄揚,吼聲如虎。


    ……


    二人均沒有傳音,直接揚聲道來。


    被店中那掌櫃,被祖羅,被其他大片的窺視修士,聽了個一清二楚,終於明白了二人之間的恩恩怨怨。


    憑良心說,大部分修士,還是站在方十七這邊的。


    而若是以前的方駿眉,聽的也會有幾分動容,但現在,卻是嘿嘿一笑。


    “老東西,別往自己臉上貼金,若你真的有那麽高尚,就去找我的祖父算帳去,拿他的子孫後代來撒氣,也不過是條懦弱無恥的老狗所為!”


    方駿眉冷笑著說道。


    論起勾心鬥嘴,方十七還是輸了一籌,聽到這裏,氣息高漲而起。


    輪到方駿眉雙手一攤,無辜一擺手。


    ……


    二人四目相視。


    形勢和之前比,完全掉了一個個,看的那祖羅和其他修士,又是提心吊膽起來。


    “哈哈哈哈——”


    片刻之後,方十七沒有動手,狂笑起來。


    “小少爺教訓的是,老夫找錯報仇對象了,以後我隻找你的祖父去,那你現在——可以放了我嗎?”


    嘩!


    老狐狸啊!


    眾人聞言,心中齊歎此人能屈能伸,肯定是沒有誰真的相信他不會再對方駿眉出手的。


    唰唰唰——


    一水的神識,掃向方駿眉,看他如何應對。


    二人之間的口舌爭鋒,竟令眾人生出,比看一場天崩地裂的打鬥,還要過癮的感覺。


    同時也對方駿眉如今的實力,生出更大的好奇來,他究竟有多強了,逼的一個祖竅後期的修士,也這樣向他低頭。


    ……


    方駿眉聽到方十七的話,也是大歎此人的狡詐,不過他還是要應對。


    “當然沒有問題!”


    方駿眉極豪爽道,說完就是話鋒一轉,又道:“不過在那之前,請十七叔把你欠我那一份,先還了!”


    方十七默然。


    片刻之後道:“你要我,如何還?”


    “哈哈哈——”


    輪到方駿眉瘋子一般大笑起來。


    “簡單,隻要十七叔同我當年一樣,封鎖了元神法力,進那萬毒蟲窟裏鎖一遭,你逃的了性命來,我就再不追究,大家各走各路!”


    方駿眉厲聲喝道。


    他當年是靠著旺盛的生機才逃了一命,絕不相信方十七也能做到。


    方十七聞言,雙目眯起。


    “十七叔,我可立下人祖誓言給你的。隻要你做的到,這筆恩怨就一筆勾銷!”


    方駿眉微微一笑,又添一句。


    “……小少爺真厲害!”


    沉默了片刻之後,方十七搖頭歎了一句,轉身出門。


    ……


    老家夥慫了!


    這一場口舌爭鋒,是方駿眉贏了!


    眾人心中,立刻下了判斷,但這也意味著,方駿眉和方十七隨時都會打起來的局麵,還要繼續下去。


    ……


    出了門來,又是一間間店進進出出。


    二人詭異的再不說一句話。


    ……


    天色漸晚。


    方十七尋了一間客棧,住了進去,以禁製封鎖了房門。


    方駿眉也是執著,抱著一把劍,就站在門口不遠處,看著房門,那架勢,看的客棧老板廢話都不敢多說一句。


    ……


    一天。


    一個月。


    三個月。


    方十七仿佛閉了死關一樣,再沒有出來過。


    而方駿眉,始終站在那裏等待著,把自己站成了一尊雕像,鐵了心要除了方十七這條禍根。


    表麵看似平靜。


    內心裏卻是波瀾大起。


    一邊是想放手大殺一場,宣泄仇恨的冷酷自己,另外一麵又是在乎那城中生靈的些微從前,這兩麵心性,在方駿眉的心上,劇烈衝突著。


    方駿眉必須緊守住自己,一個翻船,南天城就要玩完!


    而方駿眉已經不知道多少次,摸向了自己的儲物空間,但又強壓著把手收了回來。


    ……


    而他的消息,也是飛快的傳向了四麵八方,傳進了他的老熟人的耳朵裏。


    第一個到來的,竟是久違的有敵氏。


    依舊是頂著一顆大光頭,身軀雄壯如山,一身膨脹起來一樣的肌肉疙瘩,麵無表情,不負岩石之名。


    此人現在的境界,是祖竅初期,氣度格局,更勝往昔。


    穿過堂門,來到後院,慢慢騰騰,從從容容,隔著老遠,一眼就看到了方駿眉。


    以他的心境,見到方駿眉如今的境界和氣質,也是瞳孔凝了凝。


    “有敵兄若是來找我打架的,我恐怕是不能奉陪了。”


    方駿眉瞥了他一眼,淡淡說道。


    “若我幫你殺了他,方兄可願意陪我打一架嗎?”


    有敵氏冷冷說道。


    方駿眉聞言,眼中一亮。


    但想了想,馬上就搖頭道:“有敵兄的好意,我心領了,但他已經會天步通,除非你也會,否則你很難幫到我,尤其還不能在城中打鬥。”


    有敵氏聞言,目光苦了苦。


    歎道:“我還真不會天步通,看來你已經會了,這一戰,不打也罷,是我又輸了。”


    有敵氏也是粗中有細。


    來的快,去的更快。


    說完這一段,轉身就走,幹幹脆脆。


    ……


    而方駿眉,還要盯著方十七,還要和自己的內心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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