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一個念頭,將要改變世界


    積雲山中,哀號吹奏。


    負劍老人在見到方駿眉的一個時辰後,就撒手人寰,老死隕落。


    一代梟雄故去,這治喪之事,自然不能太草率,哪怕眾人很清楚,消息傳出去之後,盤國的另外兩個黑道巨頭,離恨魔宮和天雨樓,還有那些白道宗門,必定會有大動作。


    冷千秋顯示了非凡的手腕,治喪的同時,將山上山下,打造的有如鐵桶,明裏暗裏布置極多,若真有對手敢殺來,保管難討好處。


    然而這一切,均與方駿眉無關。


    以子嗣的身份,與冷千秋,舒楚楚一起,將負劍老人下葬之後,方駿眉便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一連兩三天,沒有出來,仿佛進入了長久的閉關之中。


    ……


    房間之中,光線黯淡。


    在那高高的牆角之處,一張蛛網斜陳,蛛網之上,一隻蚊子猛烈扇動著翅膀,想要擺脫那蛛網的束縛,卻不知越陷越深,越纏越緊。


    而在寸許處,一隻蜘蛛,正步步走來,目光冷如刀鋒。


    方駿眉盤坐在床上,側著腦袋,凝著兩條好看的眉毛,看著這一切,那目光裏的神色,仿佛是個剛剛開始認識這個世界的孩子一般,透著好奇,驚訝。


    直到將負劍老人葬下之後,方駿眉才有機會好好揣摩一下三息神石的玄妙。


    一般來說,像方駿眉這樣,晉入了先天之境的頂尖高手,隻要將心神集中在五識上,令五識的靈敏程度大大增加,外部世界也會呈現出某種好似緩慢運轉,可以更加清晰的捕捉到的痕跡。


    但三息神石的玄妙,遠遠不隻如此。


    首次就是距離,負劍老人臨死前說是三百丈,但那是相對於他深厚的內力而言,方駿眉如今隻能感覺到百丈不到,照他估計,該是內力越深,感受的距離越遠。


    其次就是時間,隻要朝其中輸入內力,三百丈距離內的所有動靜,都會慢下來,盡管隻是慢上三息,但若是能源源不斷的輸入,這種感覺上的緩慢,理論上將會永遠存在,那感覺,仿佛是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一樣,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隻可惜,以方駿眉現在的內力,即便全部耗光,也僅能施展十次,十次之後,則要等內力恢複再使用。


    最後則是這個相對速度,無論外部世界的動靜有多快,都能慢上三息。負劍老人一生,會過的高手無數,出招快的高手更是應有盡有,但沒有一個人的招式,能快到令三息神石無效。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這快的目的,便是要令對手無法察覺痕跡,若是被捕捉到了,便意味著可以找到對手招式中的破綻,展開還擊,生死形勢,也將從此扭轉。


    “東西是好東西,可是就算沒有這樣東西的幫忙,我也有信心,在十年之內,無敵於江湖,一覽群山,這一生隻怕也用不上幾次。”


    方駿眉撤去朝手上三息神石裏灌注的內力,收回目光,自言自語了一句,神色之間,說不出的蕭索。


    他原本就有些早熟,經曆了負劍老人之死,更有種心已滄桑的感覺,嘴角間的青須,也仿佛在短短時間裏,濃密了幾分,透著股子成熟男人的味道,誰會想到他才二十五歲。


    站起身子,打開房門。


    ……


    方駿眉環抱著雙手,倚靠在門邊,看著遠方青黛一般的群山,細雨灑落,籠罩成雨霧,方駿眉目光沉鬱平靜,不知不覺之間,就想到了那山外的地方。


    想到山外的地方,方駿眉目光裏,漸漸有精芒亮起,伸手到懷中掏去,掏出的碎成兩半的青玉。其中劍形,依舊散發著細微的光芒。


    看著這青玉,當日的那神仙打架的一幕,再一次的浮上方駿眉的腦海,仿佛狂風掀起的大浪一樣,衝擊著他的心神,胸膛起伏。


    “……我要去山外看一看,對,我該出去看一看,我要去——看更廣闊的天地!”


    方駿眉先是目光微茫,心中浮現出一個念頭。


    隨後眼中的精芒,越來越亮了起來,仿佛要燃燒成火焰一般,口中不自覺的就道出了這一句。


    道出這一句後,方駿眉身軀震了一震,仿佛脫胎換骨了一般,一發不可收拾,沉鬱的氣息,一散而空,目光異常的堅定起來。


    如今的方駿眉,他怎麽會想到,就是這一個念頭,將在未來,改變一個世界。


    此人是個說幹就幹的性子,決定下來之後,立刻先進到屋中,寫了兩封信,一封給冷千秋,一封給舒楚楚,放在桌上。


    放下信封,方駿眉似乎想起什麽,又搖了搖頭,將兩封信,撕成碎片,走出了房門。


    ……


    出了房門,向西而去,也不撐傘,就在蒙蒙細雨中獨行。


    天地之間,雨絲連成片,令這才下午的天光,格外的有些暗淡,仿佛整個劍北山城如今的氣氛一般,令人窒息。


    隻有方駿眉的那一襲雪白色的武士服,在黑暗中獨自堅持,好似散發著微微的白光。


    這山城的山頂重地裏,除了方駿眉之外,竟再無半個人行走,安靜到了極點。


    方駿眉一身白衣,雨中去來,身影筆挺而又蕭索,速度不急不慢。


    不用再次開啟三息神石,方駿眉頂尖高手的靈覺,已經可以清晰的感覺到,一道道明處暗處的精英守衛的目光,悄無聲息的落在他的身上,又迅速收了回去。


    這些守衛,毫無疑問是出自他的大師兄冷千秋的安排,未必沒有監視他的意思。


    方駿眉心中透亮,目光越發深邃起來。


    青磚鋪就的小道,長而狹窄,在轉過了數個回廊之後,方駿眉進了一個獨立的小院之中,院中花草茂盛,在風雨中微搖著,透著幾分女性的氣息,院主人正是舒楚楚。


    大門之邊,燈籠之下,站著兩個頗有幾分姿色的妣女。


    “見過駿眉少爺。”


    見方駿眉來,兩個婢女連忙行了一禮,一人拿傘走上來。


    方駿眉點頭道:“告訴師妹,我想見一見她,和她說幾句話。”


    一女進去通報,一女為方駿眉撐傘。


    方駿眉在雨中停下腳步,想起什麽,目光陡然掃了一遍那小院之外的方向,眼中精芒一起,厲聲喝道:“院子外的人,都給我滾到二裏之外,十息之內有沒走的,我立刻開殺戒,倒要看看冷千秋會不會保你們!”


    聲如雷滾,先把旁邊小婢女,駭的麵色一變,嬌軀直顫。


    那光線黯淡的院子外,不聞人聲,不見人影,但方駿眉的耳朵,可以清晰的捕捉到,起碼有十幾道細微的颼颼之聲,在他的話音落下兩三息之後,向著四麵八方飛快而去。


    方駿眉冷哼了一聲,進了那會客大廳之中。


    很快,舒楚楚到來,縞素未脫。


    “二師兄,何事如此生氣?”


    舒楚楚是個溫柔性子,到來之後,笑著問道,親自為方駿眉上了一杯茶,眉目間憂傷之色還未散去,仿佛一朵雨後海棠。


    一縷香風,入鼻而來,方駿眉的不滿情緒,漸漸化去。


    “大師兄手下的那些鷹犬,越來越放肆了,連你我二人都要監視起來!”


    方駿眉沉聲說道,接過茶杯,仿佛喝酒一樣,大口大口的喝起茶來,一副真性情的男兒樣子。


    舒楚楚聞言,勉強一笑,她的功夫,雖然不如方駿眉,但豈能感覺不到山上的異常,那絕不是完全為了應付外來的風雨。


    “大師兄和二師兄許久未見,又不曾有過什麽矛盾,你們二人,不該這麽快就起衝突的。”


    舒楚楚關上門道。


    “他那樣的人,我見的多了,全是冷酷的梟雄霸主,絕不允許自己掌控下的勢力裏,出現任何反對的聲音,無論是你,還是我,都是他的威脅。尤其是我,我這幾年幹的事情,隻怕早就引起他的戒備,成了他的眼中釘了。如今師傅已死,他當然再無忌憚。”


    方駿眉聲音淡淡,隨口般說道,神色已經冷靜下來。


    “師傅剛去,難道我們三人,就要內訌,毀了他畢生的心血嗎?若這個結果,是他願意看到的,恐怕在去之前,就會做下了諸般布置了。”


    舒楚楚目光,糾結而又痛苦。


    方俊眉聽的同樣目光凝了凝,兩條好看的眉毛,皺了起來,他到底要,如何對付冷千秋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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