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個!”聽著這個數字,太攀的嘴角,也不禁是抽了抽。


    他雖然自信,但還不至於自大。


    九個元神之輩,便都是如眼前的七人一般的散修,若是被他們圍住,太攀也一樣是有性命之憂,更不要說,那九人,還不是散修,而是九大宗派之一的天師府的弟子,無論是修行的功法,駕馭的法器,以及廝殺的經驗,都是上上之選。


    這般的存在,哪怕隻是一人,太攀也得是小心應對,兩人三人,太攀就得抽身而走,至於說九人,太攀見了,怕是連走的機會,都不會有。


    畢竟,太攀自己,雖成就了元神,但也隻是陰神而已,連合用的法器,都還不曾祭煉出來,身上唯一拿得出手的東西,也就腰間的一柄瀲光劍而已,或者還要加上精研已久的幾道法術。


    “倒是我想的太簡單了。”太攀心中暗自搖了搖頭,在察覺到了這雲澤鄉周遭有天師府的修行者巡邏之後,太攀的第一個念頭,便是找一個機會,將這些天師府的修行者,都清除掉,以免得胡為義帶著那些同族一頭撞進天師府的羅網當中,平白送了性命。


    隻是如今,從這七個神境大修的口中,得知了天師府神境大修的數量之後,太攀也隻能是遺憾無比的,放棄了先前的想法,九個元神之輩,若是撞上了,別說誅殺,便是全身而退,都是一個麻煩。


    “難道要叫他們折返麽!”太攀微微垂下目光,心中暗自念叨著,隻是片刻,太攀便是打消了這想法。


    一則,是胡為義他們,已經出了長安城,正在前往這黃河之畔得路上,便是此時太攀通知他們折返,他們也無處可去,留在長安城,注定是一條死路。


    二則,那些同族們,心思本來就惶惶然不安穩,若是朝令夕改,難免會有損胡為義在族人們當中的威信,使得這三十餘的族人當中,人心渙散,在這當頭,人心渙散,乃是大忌。


    “計劃不能變。”


    “就暫時的局麵而言,這黃河之畔,絕對是帝國當中最為安全的地方之一。”


    “唯有托庇於這戰場之上,族人們,才能稍稍的有些許喘息之機。”太攀皺著眉頭,心中盤算。


    “袁盎畢竟是帝國太尉,代表著這帝國的顏麵。”


    “哪怕是他與天師府之人,有著默契,但天師府之人,圍殺那些族人們,也必然是隻能暗中行事,不可能堂而皇之。”


    “否則的話,這一場戰爭,這天地當中,所有的修行者,都會選擇背棄帝國一方。”


    “如此,這偌大的帝國,就真的是到了改朝換代的時候。”


    “袁盎身為當朝太尉,絕對不可能令事態如此發展。”


    “也即是說,當務之急,有二。”


    “第一,是要令族人們,安全到達袁盎的營寨。”


    “第二,便是要令族人們,展現出自己的價值來,或者說立下足夠的功勳。”


    “唯有這般,袁盎才會‘迫不得已’的接納他們,而隻要袁盎接納他們,天師府之人,便不可能明著對他們下手。”


    “而有我的照拂,天師府在暗中下手的話,也不會那麽容易!”太攀完全沒有察覺到,從進入萬靈山的時候的孑然一身,到現在,他對‘妖’這個字,已經是有了幾分的認同,‘妖族’的這個概念,也不知是什麽時候,在他的心中紮下了根來。


    他完全不清楚,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妖族’,‘萬靈山’,已經是成為了他心頭那揮之不去,斬之不斷地牽絆,若非是有著這牽絆的話,以此時太攀的能力,足以是能夠在這帝國當中,安安穩穩的一路修行下去,而不是如今這般,竭盡心思的,為了那三十餘的妖靈性命打算——要知道,在大河城中的時候,隱藏起自己的身份之後,他可是能夠以極度漠然的心態,看著其他的妖靈們,隕落於那些修行者的獵殺之下。


    這改變,就好像是春風化雨一般,潛移默化,毫無痕跡,至於說這改變的源頭,或許是源自於大河城中,他最初的那一次失敗的謀劃。


    那一次,他的謀劃,完完全全的跌進劉離的陷阱當中,那些信任著他,願意聽從他號令的妖靈們,接連死在他的麵前……


    而在那之後,來自於諸節,白先生,以及風孝文等等,那莫名其妙的善意,也終於是徹底的將太攀的心防,敲出一條裂隙。


    而在那無回穀中,太攀所見的種種,更是將他冰冷的心,給徹底的融化。


    先有風孝文等人,慨然赴死,為這眾多的被擒的妖靈們,斬出一條生路來,後有那天罡地煞雷火絕陣破碎之後,絕大多數的神境大妖舍身相阻,給那些才氣之境的後輩,爭取時間——至少,就當時太攀所察覺到的,沒有一個的神境大妖,是放棄了那些小妖們,孤身而逃。


    這種行為,說實話,真的很傻——就價值而言,一個神境的大妖,是絕對是遠遠的超出了那些才氣之境的小妖的,或許那些氣之境的小妖們,在天資上,有超過那些神境大妖的,但如今這世道,又哪裏還有時間等待那些小妖們成長起來?


    而相反,若是那些神境大妖們走脫,那些神境大妖們,總能夠以自己的方式,給那些逃出生天的一些小妖們庇佑,給他們爭取一些成長的時間和空間,便退一步說,到了最後的決死之刻,這些逃出生天的神境大妖們,修養完畢之後,對於天師府造成的殺傷,對於天師府實力的折損,也是遠遠的超出了那些氣之境的小妖們。


    但明知如此,那些神境的大妖們,還是不約而同的做出了赴死的決定。


    在這過程當中,太攀也難免是受到影響,準備暗中出手——然而,在他出手的時候,同樣有神境大修,察覺到了他的身份,然後,那些神境大修們,幫太攀做出了選擇,以他們的性命,將太攀的身份,繼續的掩蓋起來。


    而正是那個時候,太攀冰冷的心,才是被徹底的融化——於有智慧的生靈而言,末路之悲,慨然之壯,本來就是最為打動心靈的東西。


    “這一次,我不會失敗了。”衣袖當中,太攀的五指,猛然捏緊。


    “雲道友?”察覺到了太攀的失神,太攀的對麵,道人張熙,也是輕輕的喊了一聲,將太攀喚了回來。


    “天師府行事其威如此。”


    “這黃河之畔,我莫非,是要空跑一趟不成?”回神之後,太攀的目光,依舊低垂,隻是言語當中,卻是多了三分頹喪和不甘。


    “雲道友何必如此。”


    “天師府雖強,但卻隻追剿那些妖孽,絲毫不參與這黃河之上的爭端。”


    “對於雙方修行者之間的爭鬥,更是從不理會。”


    “甚至,便是你我在天師府之人麵前死鬥,天師府之人,也隻會掉頭而走。”


    “若非如此的話,以天師府這兩不相幫,卻又兩邊都得罪的行事方式,早就被我麽雙方合力驅之了。”聽著太攀的感慨,張熙很快便是出聲安慰道。


    “唉,張道友有所不知,我所擔心的,正是此事。”


    “河對岸的修行者,我管不上,也管不著,但這此案,除非是獨來獨往,否則的話,總會有修行者,與我結伴而行。”


    “而這修行者,無論是人是妖,是要結伴而行,意氣相投,便是戰友。”


    “但若是碰上了天師府之人,他要斬我身邊之友,我又當如何?”


    “棄之不顧,非我所願,傳了出去,也平白髒了名聲。”


    “但若是非要保他,卻又和天師府正麵對上……”


    “唉!”說到這裏,太攀又是搖了搖頭。


    “早知這黃河之畔的局麵,如此複雜,這帝國之大,曆練之地無數,我又何必來趟這趟渾水!”


    “我獨自牽扯其中,倒也罷了,但若是將徐道兄,也一起牽扯進來,實在是不美。”越說,太攀就越是後悔,若非是顧忌顏麵的話,隻怕他此時,已經是抽身而走。


    “果然是個初出茅廬的雛兒。”聽著太攀的感慨,張熙七人,都是不經意的目光交錯而過,而他們的目光當中,也是展現出了一般無二的意思來。


    “初出茅廬才好。”


    “若都是那些攻於心計之輩,你我誰敢借他這條線,搭上那位昆侖的道子?”


    “雲道友何必如此惆悵?”目光交錯之後,依舊是由那張熙開口。


    “你我身為元神之輩,自然有自己的矜持。”


    “縱然是投效軍中,於我等而言,也隻是交易而已,我等涉險,以換取修行的物資。”


    “那袁盎,身為太尉,執掌大軍又能如何?”


    “若是他的安排,不能如我等之意的話,拒絕也就是了。”


    “至於同行的人手,想來也都是由我等選擇,又哪裏能輪得到那些氣之境的小修士,說三道四了?”


    “雲道友心中之顧忌,隻要在挑選人手的時候,稍稍的避開那些妖靈們,自然也就無妨了。”


    “張道友之言,不無道理。”太攀目光不動,言語依舊是低沉無比,隱隱的,又有無限的不甘憤懣之氣。


    “對了,還不知,雲道友是否有興趣,見一見這天師府在這黃河之畔的主事之人。”


    “若是能與其交好的話,雲道友在這黃河之畔的曆練,必然是事半功倍。”幾個呼吸之後,那張熙又說出了這麽一番話來,言語當中,充滿了試探之意。


    “還是算了。”想也不想的,太攀當即便是拒絕了張熙的提議。


    “那些大宗派之人,何曾將我們這些散修看在眼中了?”太攀低聲的道,言語之間,也是多了幾分蕭瑟,頗有意興闌珊的味道。


    言語之詞,這草蘆當中,位神境大修,也都是沒了談興,然後太攀起身。


    “算了,七位道友你們繼續聊,我心中憋悶,去外邊轉轉。”言語才落,太攀的身影,便是從這草蘆當中消失。


    “藍道友,還有兩位公孫道友,你們以為如何?”


    “這位雲道友的表現,幾分真,幾分假?”等到太攀的氣機,都是消失在這雲澤鄉之後,七個神境大修當中,薛洋才是收斂了臉上的神色,肅然道。


    “分真,兩分假吧。”藍邱仙閉上雙眼,片刻之後,才是下了斷言。


    “其對天師府,並非是如他所表現的那般忌憚。”


    “不過這也合乎常理,畢竟年少氣盛,又和昆侖那位道子相交莫逆,又怎願屈居人下?”


    “那藍道友的意思,是這位雲道友,確實是可交可用?”薛洋繼續出聲。


    “這我可不敢說。”藍邱仙拉長了聲音。


    “那位雲道友,在進長安城的時候,就帶著一頭靈獸,因為其不曾對那靈獸有所束縛的原因,還鬧出了一些風波來。”


    “可見其本身對於這些妖靈們,是有幾分善意的。”


    “藍道友的意思是,保不齊,這位雲道友,便會因為這黃河之畔的妖靈們,和天師府之人,發生衝突?”薛洋也是皺起了眉頭。


    “正是如此。”說完,藍邱仙也是垂下了目光。


    “那這卻是不太妙了。”


    “我們雖然有意想要借這位雲道友的路子,搭上那位昆侖道子,以托庇於其下,但若是因此就要和天師府對上的話……”說到這裏,薛洋的臉上,已經是出現了明顯的猶豫之色。


    ……


    而對於自己離開之後,那草蘆當中的言談,太攀卻是截然不知,但無論知與不知,對與太攀而言,都沒有任何的區別,畢竟,他和那七個神境大修,本就不是一路人,而那七個人的目的,太攀也是一開始,就很清楚——無非就是為了想要搭上徐求道這條線而已。


    故而,太攀才是在言語當中,數次的抬出徐求道的名頭來。


    “我倒要看看,一邊是昆侖山,一邊是天師府,二者之間,你們到底作何選擇!”黃河之畔,太攀看著腳下那浩浩蕩蕩的河水,嘴角,也是浮現出一抹冷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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