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便是那徐求道的護道人?”天師府的老道人稍稍抬起目光。


    “你這般的護道人,倒是少見的緊。”隻是一眼,那老道人,便是複又垂下目光,如先前那般,看著麵前的那一望深潭。


    那昆侖山的道人,此刻也是沉下了目光,按常理而言,他這般的護道人,應當是須臾不離徐求道身側的,無論徐求道去往什麽地方,這道人,都應該暗中守衛於徐求道的身側,作為徐求道身邊,最堅實,最穩定的一道防,就好比當年,守衛在劉離身邊的那兩位神經大修一般,然而,這道人,已經是第二次沒有跟上徐求道的腳步了。


    上一次,是徐求道往那玄絕秘府之行,那一次,這護道人雖然不曾跟上徐求道的腳步,但好在,事後徐求道安然無恙,而且那林靈羽的護道人,也同樣是跟丟了林靈羽的腳步,是以,昆侖山中,雖然有些人頗有微詞,但還不至於是對這護道人橫加指責,但這一次,這道人卻是再一次的跟丟了徐求道的腳步——情急之下,這道人,才是方寸大亂。


    “你們昆侖山,倒是對這些天才,夠看重的!”


    ……


    “劉啟!”待到那昆侖山的道人也進了那雷火陣中,端坐於那深潭之前的天師府老道人,才是徹底的冷下了目光。


    雖然漢帝劉啟,不曾派出大軍將這無回穀給圍困住,看似其不打算幹涉天師府的這一次行動,但這老道人很清楚,劉啟對於那些妖靈們的支持,卻並不曾斷絕。


    而對於那些妖靈們而言,劉啟的另一種支持,比起派出大軍前來,還要來得重要——按照帝室的規矩,每一位武侯,在得這武侯之位的時候,都有機會進入帝室秘庫尋一珍寶,或是天地神材,又或者是絕世靈藥等等,而這些東西當中,有一類東西,是武侯隻能暫時持有,等到那武侯隕落之後,必須要還歸秘庫的東西。


    那便是萬鍛以上的神兵——兵刃者,唯萬鍛方可稱神,以名傳世的萬鍛神兵,雖然不多,但自古到今,無數年來,人間的大匠,可謂是不計其數,傳世的神兵,又怎麽可能隻得這麽寥寥十數餘?


    縱然是千年得一,那光是春秋以來至於如今,所遺留的神兵,都遠遠不止於此了。


    而那些神兵,又置於何處?


    毫無疑問,帝室的秘庫當中,絕對不乏有這樣的神兵存在。


    比如說,風孝文腰間的那一柄!


    按照規矩,風孝文腰間的那一柄長劍,此時應當是複歸於帝室的秘庫當中,然而那一柄長劍,卻依舊是懸於風孝文的腰間。


    一柄萬鍛的神兵,在一尊絕頂的,堪稱進無可進的神境大修的手上,所展現出來的,無與倫比的鋒芒,絕對能夠令一位合道半仙,感受到死亡的威脅。


    想到這裏,這天師府的老道人目光當中,也是浮現出了一抹陰翳無比的神色來——因為這個消息,天師府在宮廷當中的觸手,幾乎是被徹底的斷絕,而若非是這個消息的話,在先前圍獵風孝文的時候,他就已經是冒險出手了,又怎麽可能給風孝文逃脫的機會?


    “劉氏?”


    “帝室?”


    “這帝室,也確實是該換一個了!”這老道人低聲的道……


    在那天罡地煞雷火陣中,‘天機’的雷火柱之下,武安侯風孝文,也終於是和那些其他的潛入到了這雷火陣中的神境大妖們,匯集到了一起,分開在不同的地方,將那一根雷火柱圍繞起來。


    和地煞位的雷火柱不一樣,地煞位的雷火柱,其下的雜念縈繞的範圍,是方圓一裏左右,但這天罡位的雷火柱下,雜念縈繞的範圍,卻是有足足十裏方圓,在那雷火柱的核心處,繁雜的妄念,幾乎是形成了實質一般,偶爾會凝結成一兩條帶著無數眼睛的觸手,在那雷火柱邊劃過,然後被那雷火柱上的雷火,打的粉碎。


    能夠出現在這天罡位的雷火柱旁的,無一例外,都是神境的大修,而這些神境大修,也同樣的,都是通過各自的渠道,了解到了這雷火柱的幾分玄妙,是以,這雷火柱下的妄念,雖然繁雜無比,但卻沒有任何一人,為那妄念所影響。


    比起那地煞位的雷火柱下的混亂而言,這天罡位處的雷火柱下,卻是顯得無比的安靜,甚至於,安寧。


    而在這天機位的雷火柱之下,身形毫無掩飾的風孝文,無疑是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這位武安侯,身著常服,衣袍上,雖有著零星的血跡,顯然其一路而來,經曆了不少的殺伐,但即便是如此,其麵容,卻也依舊是整潔無比,一身的氣機,更是平靜得無以複加,就好似,其先前所經曆的種種殺伐,都隻是撲麵的微風一般,對其沒有造成絲毫的影響。


    而在風孝文的背後,數十位以原身模樣出現的神境大妖們,散成一團,虎視眈眈的,看著麵前,各自散開,相互警惕著的那些人類的修行者。


    與其他的進入這天罡地煞雷火陣當中的修行者不一樣,風孝文的目的,極其的明確,其一踏進這天罡地煞雷火陣中,便是筆直的,朝著這天機位而來,而在其身後的那些以原身模樣出現的神境大妖們,自然便是風孝文這一路而來所救下來,或者是聚攏來的神境大妖。


    “隻剩下六個了麽!”風孝文的目光,在麵前的數十位人類的神境大修身上,一掃而過,而一抹沒有任何人察覺到的黯然神色,也是在風孝文的眼中,一閃而過。


    除開那隻巨鼠以外,餘下的十七位在他之後一起進入這天罡地煞雷火陣當中的大妖們,到如今,算上他自己在內,也隻剩下六人了。


    “天罡地煞,合計一百零八之數,變幻無窮,想要將其變化,一一窺盡,幾乎是不可能之事。”


    “然這天罡地煞一百零八當中,有一個極其特殊的存在。”


    “那邊是天機!”


    “天機者,通天璣也!”


    “雖然不是這天罡地煞雷火陣中的破綻,但天機位,一旦出現變故,那這天罡地煞雷火陣當中的破綻,必然出現!”目光落到麵前那一眼望不到頂的雷火柱,萬靈山中,多年以來對天罡地煞雷火陣的種種研究推演的信息,也是一點一點的,在風孝文的心頭流過。


    “天機位!”按了按腰間的長劍,風孝文好一陣子,才是壓下了要拔出這一柄劍器來,將麵前的這一根雷火柱給一分為二的衝動。


    “師兄,我們當怎麽做!”


    “我們若是在這雷火柱下,那那些人類爭鬥起來,是不是可以拖著這些人類,一起戰死於雷火柱下?”正當風孝文沉默的時候,其背後,那數十位化作原身的神境大妖們,都是齊齊的出聲,言語絲毫不加以掩飾。


    聽著這言語,那數十位人類的神境大修們,都是不動聲色的,往後推開了幾步,距離那天機位的雷火柱,也是越發的遠了,生怕是那些神境的大妖們,不管不顧的衝上來,拖著他們一起陷進那繁雜無比的妄念當中,難以自拔,成為孕育那殺機誕生的消耗品。


    換做平日裏,對於這些大妖們這近乎是威脅的說法,這些道人們,自然不會在意,隻是此時,在這些道人們的眼中,這些妖靈們,注定了要死在此間,如此一來,又有誰願意,被這些注定要死的妖靈們拖著,一起隕落?


    這麽一來,這天機位的雷火柱下,竟是沒有任何一個人類的修行者,攔在這數十位大妖和那雷火柱的麵前,那數十位人類的神境大修,就任由那一根雷火柱,沒有絲毫保護的,展現在風孝文等人的麵前——或許,這些人類的修行者也都在期待,期待著風孝文他們,闖進那繁雜無比的欲念當中,然後為那欲念所侵蝕,在那雷火柱下廝殺起來,以他們的血肉,令這雷火柱上的殺伐之機,更快的孕育完成。


    隻是一眼,這些人類修行者的小心思,便是徹徹底底的展現在風孝文的眼前。


    而風孝文,也懶得去理會這些人類修行者的小心思,隻是按住了腰間的長劍,然後,一步踏進了那繁雜無比的妄念的海洋當中。


    而後,風孝文腰間的長劍,連這劍鞘一起,被風孝文從腰間解下,在半空當中一轉,於是一個明晃晃的劍圈出現,任是那劍圈的外圍,無窮無盡的妄念,如何的衝刷,那劍圈,也依舊是如同礁石一般,巍然不動,劍圈當中,那些繁雜的妄念,也是被無窮的森冷,給徹底的壓製於其間。


    “哈,原來還有這一手!”


    “我還以為,我們要那血肉鋪一條路進去呢!”見此情景,那些人類的修行者大駭的同時,風孝文背後,那些神境的大妖們,也都是轟隆隆的,衝進了那明晃晃的劍圈當中,拱衛著風孝文,往那雷火柱的所在,一步一步的走了過去。


    越是靠近,那雷火柱,就越是顯得巍峨恢弘,給這些大妖們所帶來的壓力,也是越發的博大浩瀚,在那炸裂的雷火之下,那些大妖們的身上,都是顯化出了一條一條的鎖鏈的虛影來,這些鎖鏈的一頭,連接在那雷火柱上,而另一頭,自然便是綁縛於這些大妖們的元神之上。


    再往前,等到這些大妖們,靠近那雷火柱一裏不到的時候,那些鎖鏈的虛影,已然是凝結做了實質,在虛空當中,叮當作響,而那些大妖們,步履也是變得蹣跚起來,那些原本被那些大妖背負著,隱藏了身形的小妖們,也是一個接著一個,從那些大妖們背上跌落下來,在那雷光之下,渾身顫抖著。


    那些小妖們的數量,約莫有兩百來餘,但才兩三個呼吸不到的時間,那兩百來餘的小妖們,便已經是隻剩下了一百不到——另外的一百多的小妖們,還不等落到地麵上,就已經是被那炸裂的雷火,化作了齏粉,周身的一切,血肉,乃至於元氣,生機,都是沿著那鎖鏈,被那雷火柱抽走,在那雷火柱上,顯化做一副一副禽鳥野獸的浮雕來。


    見此,那數十位大妖的瞳孔當中,都是浮現出了一抹沉痛的哀色來——這雷火柱的存在,對於那些妖靈們而言,本就是一種壓製,而對於天師府而言,這無回穀中,除開即將化作福地的無回穀以外,最大的收益,便是這一百零八根雷火柱,這一百零八根,以這萬千妖靈的血肉性命為祭,所鑄造出來的,天然便能夠壓製一切妖靈的雷火柱。


    至於說雷火柱上所衍生出來的那珍貴無比的殺伐之機,隻是這雷火柱在鑄造過程當中的衍生品而已,對於天師府而言,可有可無,若非是如此的話,天師府之人,再如何的大度,再如何的被壓製,也不可能任由各大宗派的修行者,乃至於一些有關係的散修們,輕輕鬆鬆的,就進入到這雷火陣中,去采集那僅有的,一百零八道殺伐之機。


    “繼續往前!”那沉痛的哀意,隻持續了一個瞬間不到,風孝文的淩冽的聲音,便是在眾位大妖們的耳邊響起,將這些大妖們的心神,喚了回來。


    “眾位既然來了此間,就不該有幸存之念!”


    “這雷火柱中的布置,你我不是早有所料麽!”隨著風孝文的聲音,其背後的一眾妖靈們,也都是齊齊往前——無論是那些神境的大妖,還是那些隻是氣之境的小妖們。


    而就隻是一步,那餘下的百餘位的小妖們,就再度隻剩下了一半!


    “退去!”恍惚之間,有威嚴無比的聲音,從那雷火柱當中傳來,就好似穹天之上,那執掌雷火的神祇垂下了目光一般,叫這雷火柱下的眾位妖靈們心頭,都是生出了無窮的寒意來,這無窮的寒意,複又在這些妖靈們的血脈深處,化作一枚恐懼的印記,喚起了這些妖靈們記憶當中,最為恐懼的回憶。


    對於凡獸而言,火焰,雷霆,是他們最為畏懼之物,而在成就了妖靈之後,雖然不在畏懼火焰,但對雷霆的畏懼,卻是在每一個妖靈們的血脈深處,銘刻的越發的根深蒂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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