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徐求道分開以後,太攀便是轉身,然後循著記憶,往自己先前所看到的,戰鬥的餘波處而去。


    很快,太攀就到了第一處痕跡的所在——才到這裏,太攀的臉上,就是一陣默然。


    地上有三具正在消融的屍身,分別是一個修行者,一頭丈許大小的禽鳥,以及一頭雲麝。


    那死去的修行者身上,除開一件遮羞的衣衫之外,便再無其他,其身上的儲物袋之類的東西,早就不見了蹤跡,而在其胸口處,有清晰的痕跡,很顯然,這死去的修行者,是在極其意外的情況下,被一柄長劍,自後胸灌入,洞穿心髒而死。


    目光在這死去的修行者身上,隻停留了一瞬間,太攀的目光,就轉到了旁邊的那禽鳥和雲麝的屍身上。


    這卻是兩個還在氣之境的小妖的屍身,那禽鳥,應該是雪鴿之類——這禽鳥的周身上下,翎羽被拔了個幹幹淨淨,頭頂的眼珠很鳥喙,乃至於爪子,都是被截斷取走,與其說太攀麵前的,是一頭死去的禽鳥,還不如說,隻是一頭癱軟的肉。


    這妖靈的殘軀上,被取走的,不僅僅是這禽鳥身上的爪喙翎羽,也不止那雲麝身上的皮毛骨角,甚至,這兩隻妖靈的心髒,以及血液,也同樣是被取走……


    毫無疑問,不管這兩隻妖靈,是死於何人之手,但最後收拾戰場的,必然是散修無疑,也唯有散修,才會將這妖靈的屍身,處理的如此的‘幹淨’!


    太攀毫不懷疑,若非是吞食妖靈的血肉,還勉強算得上是一個禁忌的話,自己麵前的這兩隻妖靈,隻怕是連這殘餘的屍身,都留不下來。


    略一沉默之後,太攀便是掐了個手印,引動周遭的火元之氣,化作火焰,在那禽鳥的屍身上燃燒起來,然後,地下的地火,受此引動,也是迸射而出,將太攀麵前的那禽鳥和雲麝的屍身,一同化為灰燼——太攀原先預想的,從這屍身上,追查這兩隻妖靈是如何死去的想法,也同樣是隨著那地火,化為烏有。


    那兩隻妖靈身上,淩亂無比,完全無法看清,有哪些傷口,是在戰鬥的時候留下的,又有哪些痕跡,是在死亡之後,那些散修們,放血剝皮所產生的。


    待到兩具屍身,在那地火當中,化作了灰燼,太攀才是再度轉頭,朝著那一百零八根雷火柱當中,距離自己最近的那一根而去。


    他突然發現自己的想法出現了錯誤——他先前所見的餘波,到現在,已經是有了不短的時間,而等到他趕到那餘波所在的地方,戰鬥,或許早就已經結束,他便是去了,也沒有絲毫意義,還不如轉向,往那雷火柱而去。


    畢竟,這無回穀中,無論是妖靈,還是修行者,都是往那雷火柱的所在靠攏……


    太攀腳步不停,越是靠近那雷火柱的所在,太攀所見到的,妖靈和修行者廝殺之後的痕跡,也便是越發的明顯,出現的頻率,也是越來越多。


    而地上的,妖靈的屍身,同樣也是越來越完整——相反的,那些修行者的屍身,卻是越來越少。


    很顯然,這一切的原因,是因為,越是靠近那雷火柱,旁邊的修行者和妖靈的數量,就是越多,而在戰鬥的時候,驚動旁人的概率,也便是越大,未免有他人漁翁得利,故而,那些擊殺了妖靈的修行者們,才是在將那些妖靈們擊殺之後,隻取走那些妖靈屍身上,價值最大的部位,然後便匆匆而走……


    至於說那些修行者的屍身越來越少,這並不意味著,這些修行者們在戰鬥中,沒有什麽傷亡,而是因為,在這非生即死,或者說注定要死的廝殺之下,那些化作了原形的妖靈們,早就已經失去了理智,那些戰死的修行者,一多半,都是被這些狂性大發的妖靈們,給一口吞掉。


    而太攀,依舊是如先前一般,每至一處,必引動地火,將那些妖靈們的屍身,焚做灰燼。


    ……


    “這邊!”當廝殺的餘波,第一次在太攀的感知當中出現的時候,太攀才是停下了自己的腳步,然後飛快的轉向,朝著那餘波所在的方向而去。


    那廝殺的所在,距離太攀,不多一二裏地,若非是在這無回穀中,有著無數的巨木,莽莽蒼蒼,遮天蔽日的話,太攀甚至是隻需要禦風而起,便能夠將那廝殺,一覽無餘。


    一邊趕路,一邊躲避著時不時炸開來的天雷地火,不過是十餘個呼吸的時間,太攀出現在了戰場的外圍,在這裏,太攀已經可以透過那巨木之間的縫隙,看清那正在廝殺的雙方。


    這廝殺之所,周遭的巨木,被那廝殺的餘波,給徹底的絞碎斬斷,露出一個龐大無比的空地來,而在這空地當中,三十餘個氣之境的小妖,連帶著一個神境的大妖,那四十餘個人族的修行者,廝殺成一團。


    那些氣之境的小妖們,雖然氣息奄奄,但憑著一腔狂怒和悍不畏死的打法,麵對著四十餘的人類修行者,卻是完全不落下風,甚至,那些人類的修行者,在戰鬥的時候,還要分心躲避周遭炸開的天雷地火,以至於看上去,那些氣息奄奄,化作了元神的小妖們,竟是將那四十餘的人類的修行者,給壓著打。


    但這隻是表象而已——那四十餘的人類的修行者當中,有著兩位神境大修懸於半空,和那神境大妖對敵。


    那神境的大妖,同樣是化作了原身來,卻是一隻七八丈大小的金雕,周身的翎羽上,是黯淡的金光,雙翅一展,掀起的風暴,便不遜色於那些人類修行者施展出來的法術。


    而在這金雕的對麵,那兩位人類的修行者,一人駕馭飛劍,時不時的,從這金雕的身上劃過,在這金雕的身上,留下一道一道的劍痕,黯淡的金色翎羽,亦是四下而落。


    而另一個神經的大修,則是手拿一柄羽扇,羽扇上,其中不同的禽鳥翎羽,分別排開,這道人每一次揮動羽扇,又有颶風,挾著雷暴而過,將那金雕每一次的攻勢,都是化解開來。


    兩位神境的修行者,一攻一守,便是將這戰場上的局勢,牢牢的掌控著,在這兩位神境大修的掌控之下,這戰場上,人類的修行者一方,雖然看似落於下風,但完全沒有產生絲毫的傷亡,相反,妖靈的一方,縱然是悍勇無比,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全員戰死於此,卻幾乎是必然的結果。


    看著那正在逐漸傾斜的戰場,太攀也是在一株巨木下,停住了腳步,然後從儲物袋中,取出了一件連帽的黑色長衫來,將周身上下,徹底的罩住。


    之後,太攀便是沒有了絲毫的動作——近八十個修行者的戰場,三個神境的修行者,這樣的規模,已經不能算小,在這無回穀中,在這天罡地煞雷火陣的籠罩之下,縱然是天師府之人,無法詳細的察知每一處的細節,但這樣的一個戰場,總會想辦法,關注一二的——想來,這也正是那兩個神境的修行者,都是用了一個拖字訣,絲毫沒有速戰速決的想法的原因。


    在這樣的情況下,太攀雖然是以這罩袍,遮掩了身形,但想要參與到那戰場當中,卻還是有所顧慮的。


    這無回穀中的,被天師府押解而來的妖靈們,都是被天師府施加了秘法,令這些妖靈們,都隻能顯化做原身的模樣來,在這樣的前提下,一個以人類修行者的姿態,出現在人妖的戰場上,且又站在妖族的一方,那這人的身份,不引起天師府的注意,幾乎是不可能的!


    畢竟,天師府張開這天罡地煞雷火陣,引一眾修行者進入其中,其目的之一,就在於,要將那些藏在周邊的神境大妖們,全都引入其中,然後一網打盡……


    太攀抬起頭,看了一眼頭頂的那烈日豔陽,從踏進這天罡地煞雷火陣,到現在,已經有了小半個時辰,但那烈日豔陽在穹天上的方位,卻沒有絲毫的更改,給太攀的感覺,就好像,那一輪烈日豔陽,就好像是穹天上的一尊神祇,觀察著大地變動的眼睛一般。


    在太攀猶豫的同時,這無回穀的最中心處,一個老道人,正端坐於其間,而在其麵前的,是一汪潭水,潭水赤紅,就好像是那天罡地煞雷火陣當中的地麵一般。


    而這赤紅的潭水當中,時不時的,又一圈一圈的漣漪炸開來,就如同是潭水底下,有遊魚漏了個頭一般。


    漣漪當中,偶爾會有著零星的紅點或是綠點,忽而出現,忽兒消散。


    這些漣漪,便是那天罡地煞雷火陣當中,所爆發出來的,每一處神境級別的元氣波動,也即是說,那天罡地煞雷火陣當中,每一處神境大修之間的戰鬥,都會在這潭水當中,顯化出一圈漣漪來,而那漣漪當中的紅點,便是天師府在這無回穀中,那些神境的妖靈身上所留下的印記……天師府之人,便是通過這漣漪,確定每一處的神境大修的戰場的勝負,確定那戰場之上,是否有那些潛入進來的神境大妖。


    而那綠點——這天罡地煞雷火陣當中,每一處代表著神境大修的天地元氣的波動之後,對應的神境大修,便會在這潭水當中,生出一個代表著人類修行者的綠點來。


    若是那漣漪當中,紅點熄滅,便代表著,那紅點所代表的神境大妖,已經隕落,這對於天師府而言,就沒有絲毫可以關注的地方,但若是哪一處的漣漪當中,那紅點還在,甚至說,若是那紅點處的漣漪消散之際,即是說那人與妖的廝殺結束的時候,戰場上,除開那代表著妖靈的紅點之外,還有這代表其他的神境大修的綠點存在,那就幾乎是可以斷定,這綠點,便是潛入這天罡雷火陣當中的妖靈的一員,自然的,在那潭水當中,這綠點,也會頃刻之間化作紅點。


    天罡地煞雷火陣當中,所有的紅點,都是天師府之人,要誅除的對象——縱然這人真的是人類的修行者,但在天師府的眼中,這樣的能夠和妖靈和平共處的修行者,也是應該被誅殺的。


    寧殺錯,不放過,如此而已!


    ……


    看著戰場上,妖靈一方的頹勢,越發的明顯,那金雕身上的翎羽,也是越發稀疏的時候,太攀終於是想到了,安全的介入這一場戰鬥,卻又不暴露自己的法子。


    壓了壓攏住自己全身的罩袍,然後將那瀲光劍的劍柄,從罩袍當中露出來,同時太攀也是隱匿了自己的氣機,悄無聲息的,往那戰場靠攏——他完全不需要親身的參與這一場廝殺。


    戰場上,妖靈一方,雖然處於頹勢,但妖靈當中,為首的那金雕卻依舊是在舍生忘死的搏殺著,那金雕的每一次撲擊,以及爪喙的落下,依舊是有著強絕無比的威勢。


    這樣的威勢,若是落到了實處,縱然是神境大修,也絕對不會好受。


    “就看這位金雕前輩,能不能抓住這一次的機會了!”太攀緩緩的,往那戰場靠攏。


    他要做的,隻是給那金雕,創造出一個機會——任意一個修行者,都是殺伐之功,遠遠的超出了禦守之能,也即是說,同為神境大修,縱然是再弱的神境大修,但一旦其攻擊,落到了實處的話,也同樣有機會,對另一位神境大修,造成致命的傷害,而那金雕,怎麽看,也不像是神境大修當中,墊底的存在。


    這也即是說,太攀隻需要是給那金雕,創造出一個合適的戰機來,叫那金雕找到機會,重創,甚至於擊殺那兩位人類修行者當中的一個,那這戰場上的天平,自然便會往妖靈的一方傾斜。


    當距離那戰場,還有四十丈的時候,太攀停下了腳步,於神境大修的戰場而言,這已經是一個很極限的距離了,再往前,那兩位人類的神境大修,有很大的可能,會發現太攀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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