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太攀看著來人,手中一滴水之精華,緩緩的蕩漾著,其間似乎是藏了一片湖泊一般,而那紫衣的道人,不言不語,停在太攀十步之外,右手高舉往後,搭住肩頭的劍柄。


    長劍從背後緩緩抽出,摩擦於劍鞘上,發出刺耳難聽的聲音,猶如梟獸的哀嚎一般。


    顯然,這紫衣的道人,並沒有想要和太攀多做糾纏的意思,而觀其行,也是和先前嵩明三人的試探,截然不同,兩人距離不過十步的距離,於修行者而,可以說是觸手可及,也即是說,這是動輒要見生死的距離。


    濃烈到了極點的惡意,也是環繞於太攀的周身。


    惡意籠罩之下,太攀隻覺得自己好像是溺水一般,呼吸都是變得困難——這是因為在那惡意之下,太攀對天地元氣的感應,被阻隔削減。


    天地是一片海,修行者是海中的魚,天地元氣,則是這海中的水,修行者須臾離不得這天地元氣。


    雲天萬景經的口訣總綱,在太攀的心頭而過,浩瀚無比的真元,在太攀周身的經絡之間循環,太攀的背後,迷迷蒙蒙的幻夢浮現出來,如煙如霧,如絲如縷,迷蒙之間,蜿蜒的影子藏於其中,不見頭尾,影子之下,那迷迷蒙蒙的雲霧,幻化做無數的景象來。


    太攀已然是展開了自己的元神法相。


    神識彌散開去,和周遭的天地,以及天地元氣,都是徹底的融為了一體,在這個時候,太攀幾乎是要化作這天地之間的主宰一般,浩瀚無比的天地元氣,就從他的指尖而過,他對天地元氣的掌控,亦是在這個時候,臻至了一個從未有過的巔峰。


    隨著他的心念,幻化做種種的虛影來,又或者,是這天地元氣,有了自己的意識,在呼應著太攀的念頭。


    而在太攀的對麵,刺耳的劍鳴聲,依舊是綿綿不絕,那紫衣的道人,目光當中,沒有絲毫的變幻,更沒有絲毫的感情,他隻是平靜無比,尋常無比的,將背上的長劍,緩緩的抽出來。


    至於元神法相,則依舊是藏於他的眉心之間,沒有絲毫要顯現出來的模樣。


    為了隱藏身份,這紫衣的道人,已經是浪費了十丈的虹布以及一柄近千鍛的寶兵,這樣的代價已經付了出來,這道人,又怎麽可能展現出自己的元神法相,令自己的身份暴露?


    “千機萬變,雲天萬景?”


    “雲天萬景經?”在太攀背後的雲霧散開的時候,水府當中的灞水之神,也是微微的眯了迷雙眼,目光當中,有著疑惑之意,片刻之後,這疑惑,又是化作了冷冽。


    “萬靈山的傳承?”


    “但為何,不管是從他的身上也好,還是從這元神法相上也好,都絲毫察覺不到屬於妖族的氣息?”


    “是萬靈山的傳承外流,還是,這得了萬靈山傳承的妖靈,消融了自家血脈,舍棄了妖的身份?”思索著,這位灞水之神的目光,越發的清寒。


    而在他的目光當中,那雲霧之內,紫衣道人的長劍,也終於是從那劍鞘當中抽了出來,而這紫衣道人身上的威勢和殺意,也是在這一瞬之間,臻至了一個巔峰。


    然後下一個刹那,太攀便是屈指一彈。


    轉瞬之間,他掌心當中,那一滴水之精華,就已經是帶著無與倫比的力量,跨域了十步的距離,朝著那紫衣道人的眉心落下。


    水滴之間,無數淩亂無比的符文,閃爍不定,令這一滴水之精華,隨時都要炸裂開來一般。


    淩亂無比的符文,在這水滴當中碰撞,消融,然後被強大無比的力量,給強行的約束到一起,緩緩的合而為一,生出一條禁製的模型來。


    這紫衣道人的目中,這才是出現了一絲的波瀾來——雖然隻是禁製的雛形,且這禁製,極不穩定,隨時都要崩裂,但毫無疑問,在這禁製出現的刹那,這一滴水之精華,就已經是從一般的天地寶材,化作了類似於法器一般的存在。


    水滴撕破空間之際,太攀背後的那蜿蜒龍蛇影,也是一瞬之間興奮了起來一般,在那雲霧當中,四下而動,搖頭擺尾,似乎是在用嘶鳴長吟,在應和著那一滴水滴穿過這十步的距離之時發出來的破空的嘯響。


    於是這紫衣道人手中的劍勢,也為之一變。


    原本要朝著太攀當頭劈落的八麵古劍,劍身稍稍一傾,劃出一個完美無比的弧度,攔在那一滴水之精華麵前。


    這紫衣的道人很清楚,那一滴水之精華,如今已然是化作了類似於法器一般的存在。而法器,哪怕威能再如何的弱小,但在真元的催發之下,也依舊是足以擊敗,甚至於鎮殺一位同階的神境大修。


    神境大修那護身的真元,是不可能攔得住這一滴水之精華的。


    而這紫衣的道人,雖然身上的罩袍纏帶,都勉強能夠稱之為法器,但這終究隻是味兒了掩飾身份可以祭煉出來應急的東西,想要依靠這罩袍纏帶攔下那一滴水之精華,自然是不可能的。


    不要說這水之精華本身的質地,便是這水之精華此時崩滅開來,那一樁法器崩滅的餘波,同樣也足以撕裂一個神境大修的護體真元了。


    是以,在這水滴臨身之際,這紫衣的道人,也不得不放下了自己原先的構想,將劍身傾斜過來,想要用劍光牽引著這一滴水滴,落到別處,而以他手中長劍的傾斜,在將那一滴水之精華引開之後,這長劍的劍鋒,依舊是能夠順時而動,直指太攀的髒腑。


    隻是,雖然初成元神,但太攀怎麽說,也是從大河城中殺出來的佼佼者,戰鬥的智慧,不輸於任何人,當那紫衣道人長劍傾斜的時候,太攀口中,便是‘嗡’出了一個浩浩蕩蕩的音節來,倏忽之後,那一滴水之精華當中,虛浮不定的禁製崩滅開來,那一滴水之精華,也是在頃刻之間,化作一片汪洋,以無比的力量,朝著那紫衣的道人,當頭而下。


    這一滴水之精華,畢竟是從這灞水當中凝練而出,天然就能夠呼應著三千裏灞水,是以,在那水之精華崩散的時候,整個灞水的力量,似乎都被這樣崩碎的水之精華引動,穹天之上,雲霧當中,轉瞬之間,就已經是籠上了一幕彌天的雨。


    而太攀背後的雲霧和龍蛇之影,在這暴雨之下,非但是沒有絲毫要笑容的跡象,反而是越發的靈動盎然,道韻渺渺,綿延不絕。


    暴雨當中,有嗡鳴聲響起,剔透的蛇影出現,大小近十丈,瞳孔當中,各自倒映著一輪圓月,圓月之下,則是那紫衣的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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