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銳靜靜的看著她,大手一聲,將黃氏拉倒懷裏,閉上眼睛,感受著她身上的溫暖氣息,許久才出聲道:“不用擔心,父親他不會追究你,反而還會感謝你,母親才過世,承恩伯府不能傳出梅姨娘有身孕的事來。”傳出去豈不是讓人在背後議論承恩伯是薄情寡義之人,最注重名聲的人最懂得愛惜自己。


    這話並非安慰黃氏,而是在闡述事實。已經做好了犧牲準備的黃氏聽到李銳的話,心房略微一顫,強製鎮定的問道:“夫君,真的可以這樣?”就當做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懷抱著黃氏的李銳溫柔的抬頭看著她,如沐春風的笑著:“自然可以了,不過要將知道此事的人都處理了,不能留下任何把柄。我知道你善,可這件事絕對不能傳出去。”


    黃氏略一沉吟答道:“夫君,我知道了。”一直不肯鬆開她,直覺告訴黃氏,李銳一定是發生什麽事了,莫不是因為承恩伯昏迷不醒的事,父子倆的關係算不上親密,但也不算冷淡。門外傳來了小廝的敲門聲,大夫請到府上來,給承恩伯正在把脈,他們夫妻倆是府上的主人,自然得去了。


    這才讓李銳鬆開了黃氏,一路上,衣袖下的右手一直被李銳握著,心裏說不上的溫暖,其他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枕邊人,夫君能夠相信她。望著李銳的身體,黃氏忍不住麵色泛紅,此生能嫁給李銳,是她的福氣,往後她一定盡心盡力的伺候他,還有照料好他們的孩子,不讓李銳操心後院的事。


    沒一會,夫妻倆到了承恩伯的院子,梅姨娘小產了,其他的幾位姨娘都站在院子裏等著聽承恩伯的消息。她們都是依靠承恩伯生存,自然不希望他有什麽事。大夫抬手擦拭額頭上細細密密的一層汗,今天他這是攤上什麽事了,李銳帶著黃氏直接進入承恩伯的屋裏,黃氏站在李銳後麵,夫妻倆正等著大夫的回答。


    許久,大夫已經鼓起勇氣走到李銳夫妻跟前,作揖道:“老夫無能,還請兩位另請高明。”


    話音剛落下,黃氏揪著的一顆心越發的緊張起來,這話是何意?莫不是承恩伯出什麽事了,隻是李銳知道嗎?於是黃氏捏著手中的絲帕,慢慢的將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發現李銳正襟危坐,臉上帶著悲傷,問道:“大夫,就真的沒救了嗎?”


    大夫吞咽了口水,緊張道:“真的沒救了,他已經中風了,醒來你們就好生伺候就行了。”


    中風兩個字從大夫口中說出來,李銳眸光微閃,良久才追問道:“你可查的出來,我父親為何中風?”對於此事,大夫自然說蹊蹺,什麽也沒說。李銳沉默片刻,便讓大夫離開了。給承恩伯開一些藥方留給管家,讓他去抓藥。


    驀得,床上的承恩伯醒來,睜開眼睛,坐直了身子,兩眼茫然的在屋裏環顧四周,目光和李銳夫妻倆對上,他嘻嘻的笑著,嘴角還留著口水,雙手想要抬起來,卻怎麽也抬不起來,渾身使不上力氣,接著承恩伯似乎很著急,準備穿好鞋子,站起身來,走到他們跟前。


    站在李銳身後的黃氏發現他還坐著紋絲未動,絲毫沒有上前去攙扶承恩伯的意願,李銳都不願意了,黃氏身為兒媳婦自然就不能太過主動了。承恩伯中風了,倒是讓黃氏心裏鬆口氣,如此便不會追究她讓梅姨娘小產一事。隻是她如今有點兒懷疑,李銳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承恩伯會這樣,才會說話安慰自己。那是她的夫君,要相守一輩子的夫妻,她要相信他才是。


    承恩伯跌倒在地上,李銳終於站起身,雙手背後,沉聲道:“往後我會派人好生照顧父親,父親就在院子裏哪也別去了,您好好想想!”不用說,他已經猜到為何承恩伯會中風了,是李平的手筆。換做是他,怕是也不能忍受,承恩伯毒害了他的母親,此事鬧上公堂,對於他們兄弟三人和承恩伯府都是一個笑話,會讓世人指著他們背後議論。


    另外承恩伯居然想要設計陷害李平,要讓他名聲盡毀,在朝堂之上無法立足,將他趕出京城。承恩伯沒有對李平趕盡殺絕,如今李平也留下他的一條小命,這般活著,怕是會讓承恩伯嚐到母親曾受過的痛楚。母親,是兒子無能,未能及時發現這一切的陰謀,害的我們母子陰陽風格,他還曾經奢望李平能回到承恩伯府,兄弟三人再有團聚的機會。


    如今看來,一切都成了奢望,李平自從離開了,就再也不會回來。開弓沒有回頭箭,罷了,李銳不顧身後承恩伯的叫嚷,拉著還在發呆的黃氏悠然離開了。


    顧廷菲和方如煙兩人都鬆口氣,從馬成崗口中知曉承恩伯中風了,後半輩子沒那麽風光了。這就是他的報應,正義長存心中,天理昭昭,如今就施展在他身上。


    方如煙這幾日跟著一起操勞,臉上帶著倦意,顧廷菲認真道:“姐姐,今晚我們倆還是別一起睡了,省的我夜裏總是吵醒你。噓,姐姐,你聽我把話說完,我瞧著心疼,我知道你關心我,但我也關心你,不願意你夜裏睡的不踏實。白天你已經陪著我說話,幫了我很多,我可不忍心瞧著你這般。


    再者,齊大人今日看我的眼神可不太好,他怕是會覺得是我執意將你留下來,不肯讓你回府。下次齊大人再來,姐姐就同他一起回府,畢竟你們如今是夫妻,總在我府上住著,知道的人說我們姐妹情深,可不知道的還要以為我在背後攛掇你們夫妻鬧騰呢?


    好姐姐,你就聽我的話,今晚好好歇息,別太累著了。大夫可說你要好生調理好身子,放鬆心態。”撒嬌的拉著方如煙的手臂,她還能說什麽,自然希望方如煙為了自己多考慮。從齊豫的眼神中不難看出他對方如煙的喜歡,顧廷菲希望有情人能終成眷屬,長久的在一起,如今就算對兩人的考驗。


    方如煙歎口氣,妥協道:“好,我聽你的,你也是,身子越發重了,就別想這些事了。那我先去歇息了,你也早些歇息。”笑著送著方如煙離開,顧廷菲將玉手放在隆起的小腹上,不得不說,她很想念程子墨,希望有個人能在她身邊,替她遮風擋雨。


    她實在太累了,這幾日的事鬧得心力交瘁,不願意讓方如煙跟著她受苦,夜裏因著肚子越來越大,輾轉反複睡不著覺,雙手豎起來祈禱著程子墨能早些回京城。程子墨一行人已經到了黎國邊境,不日便要抵達蘭國,顧廷菲思念程子墨,程子墨何曾不思念她?


    抬起頭仰望著星光,程子墨緊盯著一輪圓月,不知道何時他們夫妻能團聚,希望這一天盡快的來臨。他答應顧廷菲的事,幾乎都沒有辦到,是他食言了。平昭公主從丫鬟口中知道程子墨的動靜,知道他不願意護送她和親,顧廷菲的身子越發重了,這些日子他們一直在趕路,就希望能盡快的趕到蘭國,能讓程子墨盡快的返回黎國京都,守在顧廷菲身邊。


    顧廷菲很讓平昭公主心疼,這丫頭倔強的很,凡事都自己忍著,在路上福安郡主給程子墨寫信,他們夫妻兩人從老宅直接趕回雲貴,並沒有回京城照料顧廷菲,福安郡主隻能寫信告訴程子墨,讓他盡快準備回去。他們倆是真的有要緊的事,要不然也不會丟下懷著身孕的兒媳婦離開。


    這封信平昭公主也看到了,無能無聲的歎口氣,第二日加快前進的速度。


    黃氏抬起頭看著李銳,方才他說什麽,是她耳朵聽錯了,還是糊塗了?李銳見她沒吭聲,緊盯著自己,抿嘴繼續道:“幾位姨娘就聽我的話打發了,梅姨娘小產了,等過些日子將她送去莊子上養身子,若是她安分些,就給她找個好人家嫁了,要不然的話,也不用留著她的性命了。從今往後,你就是承恩伯府的當家主母了,這院子裏的很多事都要你操心了。”


    母親不在了,父親中風了,不能管事,二弟一家搬出府,三弟就更別提了,此生他怕是都不會再想踏入承恩伯府半步,何必為難他,在他們的傷口上撒鹽。父親毒害母親的事,讓李銳對承恩伯產生了怨恨,況且他連嫡親的兒子李平能陷害,誰知道有一日,會不會算計到他頭上來。


    很多事他得做好安排了,承恩伯新納幾房妾室,將府上鬧得烏煙瘴氣,如今總算能安靜了。“若是她們不肯走,可以,就讓人將她們送到牙行。”李銳沒有遲疑的再次看著黃氏。


    黃氏頷首道:“好,夫君,我知道了。我不覺得辛苦,辛苦的是夫君才是,母親剛過世沒多久,父親就中風了,兩個弟弟都不在府上,隻能靠我們夫妻倆撐著承恩伯府了,夫君請放心,我一定會管理好中饋,不放夫君擔憂。”夫妻倆溫柔的對視一眼,李銳忍不住湊過來,將黃氏摟在懷裏,閉上眼睛,聞著她身上的溫柔,似乎像母親的聞到,許久才鬆開她。


    第二天一早,顧廷菲睜開眼,已經日上三竿了,明日便是李鸞和蘇明和成婚的好日子,她和方如煙答應她們去蘇明和的府上幫忙,順便能陪著顧廷玨和孩子說說話,自然是極好的了。誰知她們倆用完早膳,準備出來,福安郡主府來了一位不速之客,便是方如煙的婆母,齊豫的母親李氏。


    這個時候李氏來,莫不是因為方如煙在她府上住的時日長了。顧廷菲輕看了方如煙一眼,握著她冰涼的玉手,溫聲道:“姐姐,切莫擔憂,有我在。”婆母之前被關進後院閉門思過,如今又出來了,中饋也交到她手中了,方如煙想不出來,李氏跟她關係不親近,能來作甚?兩人相視一笑,緊接著朝大廳走去。


    李氏一聲絳紫色長裙,頭上插滿了朱釵,臉上也是經過精心裝扮,瞧著風采照人。她是齊國公夫人,是顧廷菲的長輩,自然不會站起身迎接她們倆。尤其顧廷菲跟方如煙交好,方如煙是她的兒媳婦,就是她的晚輩。


    顧廷菲笑盈盈的走過去隨方如煙給李氏請安,三人寒暄了兩句,李氏不經意的抬頭打探起顧廷菲來,的確是個美人胚子,要不然也不會因為是一個庶女就入了平昭公主和程子墨的眼,對她頗為寵愛。連聖上器重的李平將軍也認她做義女,一向對人冷淡的兒媳婦方如煙居然也跟她交好,李氏早就想來瞧瞧,顧廷菲到底有什麽手段,能讓人對她這般。


    李氏一直盯著她看,莫不是她臉上有話,察覺到自己的行為有些不適,李氏急忙笑道:“程少夫人,我今日前來是想接如煙回府,她在郡主府多有打攪,你是雙身子的人,她如此不知分寸,還打攪你,是我這個做婆母的不是。”她在賠罪,可賠罪應該有賠罪的樣子,不是嗎?李氏一直端坐著,就光嘴上說的好聽。


    還有李氏話裏話外的意思是覺得方如煙打攪了顧廷菲的歇息,是她這個婆母沒有管教約束好方如煙,還是說方如煙忤逆婆母?方如煙自然不想回府,昨日齊豫示意的時候,她當做沒聽見,回絕了他。莫不是今日齊豫找到李氏,讓她登門接自己回府?


    顧廷菲含笑道:“夫人說笑了,實不相瞞,我跟姐姐一見如故,她能在府上陪著我,我不知道有多高興,怎麽能說打攪呢?還有,此事與夫人無關,夫人切莫自責。”她這是在替方如煙說好話,很正常。


    李氏微微一笑,道:“少夫人和如煙關係要好,我自然高興,隻是如煙是出嫁的婦人,總是住在郡主府,怕不合適。”她這個婆母親自來接她了,方如煙怎麽就跟木頭一樣杵著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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