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李鸞不吭聲,周氏歎口氣繼續苦口婆心的勸道:“祖母是過來人,你姑母和表哥總不至於刻薄你,聽祖母的話,回去跟他們認個錯,往後不要胡鬧了,孟三姑娘是個好相處的人,你們之間定然能和睦相處,若是遇到不順心的事,告訴祖母便是,別憋在心裏。”伸出蒼老的手輕柔的撫拍李鸞的後背,這是她在世上唯一的親人,豈能不心疼。


    但同時也憎恨李鸞,當初這門親事她做主,執意嫁過去,如今鬧成這樣,也隻能委屈她了。


    “祖母,我不願意,我真的不願意,我已經不喜歡表哥了,求您別逼著我回去,好不好?我就算不嫁人,也會一輩子守在祖母身邊,陪著您,好不好?”或許周氏伸出手撫拍她的後背,讓李鸞感受到祖母的溫暖和憐憫,下意識的抓著她的衣袖懇求道。


    周氏定定的看著她,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仰著頭將眼中的淚水咽下去:“不行,祖母的時日不多了,還能活幾日,你不一樣,還年輕,往後的路還長著,祖母必須為你考慮,謀劃,聽祖母的話,祖母不會害你,你姑母和表哥都已經對祖母保證過了。


    還有這封信,你姑母親自寫的,讓你做平妻,等你生下嫡子後,就讓你做正妻,那孟三姑娘後進門,你先進門,理應你是正妻。聽祖母的話,回去以後,一定要收斂脾氣,克製自己,凡事要多忍讓一些。”將衣袖裏的書信逃出來,遞給李鸞,這是她給李鸞的保證,也是依賴。


    李鸞毫不猶豫的接過書信,撕碎了,不可能再回去,也不願意讓周氏再逼迫她。


    周氏見狀,不敢置信瞪著眼睛,屏住呼吸,敢情她說了這麽多,李鸞還是沒聽進去,那就怨不得她了,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李鸞的臉上,周氏怒聲道:“你這個不孝的東西,居然撕碎了,你可知道這個祖母費盡心思替你要來,你卻這麽不屑一顧。好,好,好,看我今日不打死你這個不中用的東西!孽障,孽障!”


    恰好看到桌邊有藤條,周氏當下就拿起來,對著李鸞狠狠的打過去,李鸞一聲不吭的挨著。門口的嬤嬤聽到屋裏的動靜,慌慌張張的推開門,嚇得後退了幾步,又上前拉住周氏,勸慰道:“老夫人,不能打了,姑娘細皮嫩肉,萬一打傷了,可如何是好?老夫人,別打了,有什麽話好好說!”


    周氏從鼻端發出沉重一哼:“我跟她不能好好說,你快算閃開,讓我將她打死算了,如此也氣不打我了。當初她剛生下來的時候,我就應該掐死她,如今也不至於這把氣我!嬤嬤,你快些閃開,要不然我連你一起打!”


    嬤嬤真是左右為難,沒辦法她隻能咬牙護著李鸞,卻被李鸞堅定的推開了,“嬤嬤,謝謝你,不過是我惹著祖母不高興,應該我挨打。”


    周氏氣憤的指著她:“好,好,好,這可是你說的,嬤嬤,讓開!”今日她非得將李鸞狠狠的打一通,她才能知錯。嬤嬤焦急萬分,無奈之下,隻能抓著周氏的手,湊到她跟前,飛快的嘀咕了幾句,隨後雙手疊放在胸前,等著周氏的回答。


    周氏冷冷的看著李鸞,將手中的藤條扔了,對著嬤嬤吩咐道:“將她給我帶下去,關押起來,沒我的吩咐不許給她東西吃,也不許人去探望她,我倒要看看她的骨頭有多硬!”嬤嬤鬆口氣,隻要不打李鸞,什麽都好說。


    如今入宮,顧廷菲有種不一樣的感覺,近鄉情卻,這是她生活十多年的地方,沒有父皇的陪伴,剩下來的隻有美好的回憶了。小木子並沒有將顧廷菲帶去皇後寢宮,而是來到了禦書房,其實顧廷菲在見到小木子的時候就應該知道了,是時候了,周維要見她了。當著程子墨的麵,她隻能裝樣子,不知道,不希望程子墨擔心,她能應付的來。


    小木子低聲道:“聖上,少夫人來了。”


    周維自從小木子離開後,一直憂心忡忡,在禦書房裏來回走動,一大堆的奏折,他愣是一個字都看不進去,滿腦子想的都是顧廷菲,他心悅的姑娘。縱然顧廷菲已經嫁人,腹中有了孩子,但他心底,還是個小姑娘,初次見麵的小姑娘,永遠不會忘記。


    朝堂之上基本穩定,他也不用畏懼李東陽,對皇後有任何顧慮,他是皇帝,黎國的一國之君,想要迎娶自己心愛的姑娘入宮,難不成還要看他們的臉色,那他這個皇帝就太憋屈了。周維忍耐了這麽多時日,為的就是今日,偏偏太後那個老妖婆,居然還要他發誓,用解藥逼迫他,此生不許納顧廷菲為妃,她的威脅根本起不了作用。


    周維親自開口,見到門外站著的顧廷菲,一身淡藍色的長裙,外麵披著一件貂絨大衣,臉上略施粉黛,但因著天氣寒冷,被凍得通紅,皇帝趕忙道:“廷菲,你來了,快些進來,禦書房裏暖和。”差點兒就忍不住伸手將顧廷菲牽進來,但克製住了,既然顧廷菲來了,他還在乎這麽一點時間嗎?


    小木子真是是個木頭人,對於皇帝稱呼顧廷菲的閨名,他麵無表情的站著,似乎不意外。


    顧廷菲嘴角噙著笑:“好,多謝聖上。”


    到了禦書房,基本沒什麽大的變動,跟父皇在世時差不多,閉上眼睛,腦海中能浮現她坐在禦書房彈琴,父皇在批改奏折的場景,那個時候的父女倆好不愜意,天底下最尊貴的父女倆就如同尋常人家的父女一般,真希望時光能永遠停留在那一刻。


    周維走在前麵,顧廷菲緊跟在他後麵,走到書案前,撫摸著奏折,還有書案上的硯台,那是父皇曾經用過,她還記得,有一次,父皇高興,讓她別彈琴了,過來研磨,那個時候,她還顧著腮幫子,以為父皇不喜歡她彈琴了,讓她做下人做的事。如今再回想起來,是她太幼稚了,能給父皇研磨,是她最幸福的事,那是父皇對她的疼愛。


    晶瑩的淚珠一滴兩滴的滴落在書案上,周維一轉身,詫異的盯著顧廷菲,伸手掏出衣袖裏的絲帕,準備給她擦拭眼淚,被顧廷菲避過了,她輕笑著接過周維的絲帕,抬手擦拭起來,道:“不好意思,讓聖上見笑了,路上風太大了,怕是有沙子進到眼睛裏了。”說完後退了幾步,跟周維靜距離的接觸,她有點兒不習慣。


    說實話,她對這個嫡親的弟弟了解並不多,尤其他成了一國之君,在江南謀劃霍光義的那些事,足以說明他不在是個孩童了,真正的成長為一國之君,在太後和霍光義這麽多年的壓迫下,他隻能遮掩住內心最真實的想法,跟他們虛與委蛇。


    周維溫聲道:“廷菲,那讓我給你吹一吹,要是一直留在眼睛裏,那就不好了。”不願意放過跟顧廷菲親近的機會,誰知顧廷菲一直往後退,不肯接受他的親近。周維有點兒失望,道:“廷菲,你莫不是忘記曾經我們倆的約定?是你說過,若是有朝一日,朕奪回了權勢,你便入宮陪伴朕,怎麽,這些你都忘記了嗎?”


    這都是他心底的執念,要是沒有這個支撐著他,或許皇帝不會這麽快就有今日。答應過他的事,顧廷菲都忘記了,很顯然懷著身孕的顧廷菲在他眼裏非常的刺眼,那腹中懷著程子墨的孩子,他不甘心,程子墨哪裏比得上他這個一國之君,顧廷菲該不會喜歡他了吧!不,不,不可能,顧廷菲答應他,會入宮做他的妃子。


    該來的總要來的,躲避不是辦法。顧廷菲躲避不了,不是嗎?衣袖下的雙手蜷縮著,掌心微微冒著冷汗,麵前的不再是她少不更事的嫡親弟弟周維,變成了黎國的一國之君的皇帝,掌握朝權。


    “聖上,我沒有忘記曾經的約定!”顧廷菲深呼吸一口氣,正色道,一刻都不能忘記,這是她答應的事,一直被她埋藏在心底最深處。


    周維見狀,麵色一喜,隨後搓著手道:“廷菲,朕就知道你沒忘記,太好了,太好了,你可知道朕等這一日等了多久,不過總算讓朕等到了,如今,朕終於能握著你的手了。”上前輕柔的握著她細嫩光滑的玉手,夢中不知道念了多少次,真的變成了事實。


    小木子領著顧廷菲到了禦書房沒多久,皇後便從嬤嬤口中得知了,她眼中閃過一絲陰鷙,顧廷菲陰魂不散,哪裏都少不了她。對於顧廷菲,曾經在平昭公主府對她的照顧,皇後都忘記了,且那是顧廷菲分內應該做的事,是平昭公主拜托她的,平昭公主收她做義女,對她那麽好,這應該是顧廷菲報答她的時候。


    因此皇後對顧廷菲不需要心存謝意,隻是在這個時候顧廷菲入宮了,想必不是件好事。皇後一邊撫摸著隆起的小腹,一邊吩咐道:“你們去盯著,看看聖上找她入宮所謂何事,切記不要讓人發現了,記住沒?”


    “是,娘娘,奴才記下了!”幾個太監恭敬的應道,這件事一定要隱蔽。父親不在朝堂之上了,她這個皇後多少得收斂一些。太後不在了,沒人壓著她,讓她喘不過氣來的感覺真好。顧廷菲已然嫁給程子墨,有了他的孩子,皇後自然不願意這樣的女人跟她在皇宮裏爭奪皇帝的寵愛。


    皇帝的手溫暖無比,但讓顧廷菲覺得眼中太過熾熱,是她承受不了的,急忙道:“聖上,你快些鬆手!”


    皇帝正色道:“朕不要,廷菲,朕不能再放手了,你是朕的女人,這是你答應朕的事,不能食言!你可知道,朕這些日子有多難熬,給你賜婚的太後已經薨了,往後再也沒人能阻止你我二人在一起了,不用顧慮皇後她們,在朕的眼裏,她們微不足道。等過些日子,朕一定會讓你做皇後,和朕一起同享黎國的盛世。廷菲,廷菲,朕太高興了,太高興了。”


    終於能靜距離的觸碰到顧廷菲了,心底的執念成真了,老天爺終究待他不薄。母妃早逝,年少時沒能得到父皇和皇姐的疼愛,就像一個沒人疼愛的孩子一般,說是二皇子,其實他根本就沒有二皇子應該有的風采,怕是連惠太妃的兒子湛王都不如,起碼湛王有一個無比疼愛他,處處為他考慮的母妃,他就沒有。


    湛王為了黎國的大義而死,對於過世的人,皇帝自然大度的追封他,再給惠太妃賞賜了無數的寶貝,朝廷已經另外派人去陝西接任湛王的位置,曾經輝煌的湛王府隨著湛王的離世,已經慢慢的沒落了。


    惠太妃特意上奏,請求皇帝能恩準讓給湛王生下子嗣的正妃程子嵐和側妃顧廷露回到京城,沒了兒子,惠太妃必須得將孫兒養在身邊,才能心安。這是人之常情,皇帝總不能駁了惠太妃的說請,自然應下了。算算日子,也快到京城了。


    顧廷菲用力的推了皇帝一把,厲聲道:“等等,聖上,我的話還沒說完呢!你就站在原地,不要過來,聽我把話說完,可好?”眼尖周維要衝過來,顧忌著腹中的孩子,急忙阻止,今日怕是必須要攤牌了,否則她不可能從宮裏全身而退,瘋狂的周維指不定做不出什麽瘋癲的事來。


    周維眼中閃著亮光,道:“好,朕聽你的,你想說什麽,盡管說,朕聽著呢!”他等了這麽長時間,還在乎這麽一小會嗎?


    顧廷菲抬起頭,緊盯著他深邃的雙眸,溫聲道:“聖上,你可還記得,曾經我們在宮裏的禦花園後麵玩耍,那是我們背著宮人,連父皇都瞞著。我的本意是帶你出去玩玩,見你總在寢宮你悶著,可在假山上,你摔了下來,躺在床上差不多兩個月,都是我不好,是我太任性了,沒能保護好你。從那以後,我們之間的關係慢慢疏遠了,你聽我把話說完,別出聲!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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