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鍾希望預料中的那樣,鍾秀和李福泰在聽到鍾希望的想法後,都驚疑地看著她,似乎想直直看進她腦子裏,弄明白她的這個在他們聽來頗有些“驚世駭俗”的想法到底是怎麽形成的。


    不過很遺憾,他們看不透她。


    鍾希望從始至終都是麵帶微笑,眼裏閃著自信篤定的光芒,反倒是鍾秀和李福泰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怎麽會想到要帶他們去……”鍾秀嘴巴動了半天,那個在她聽來很是陌生新奇的詞也沒能從舌尖轉出來。


    “旅遊。”李福泰在她旁邊提示。李福泰雖然曾經接觸過西方文化,對新事物的接受能力尚可,但乍聽到鍾希望就這麽突然提出了要帶老人去旅遊的想法時,他還是覺得很震驚。


    其實鍾爹鍾娘和二奶奶一開始也有這個疑問,鍾希望於是又將同樣的解釋對鍾秀和李福泰也說了一遍。


    “他們一輩子都窩在這個小地方,年輕時辛苦勞作養兒育女,如今兒女們都長大了也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而他們卻似乎被遺落在了角落,擎等著閉眼的那一刻。我不願看到他們就這麽過完一輩子,當然,主要是我現在有這個能力,趁著我還未老,而他們也還能動的時候,帶著他們出去轉轉,散散心。”


    鍾秀和李福泰聽了,麵上雖未表現出來,但心裏卻觸動不已。


    歲月催人老,如今他們也已年過花甲,不出意外,他們也會像鍾希望說得那樣,就這麽窩在淩鎮過完一輩子。在鍾希望提出帶二奶奶出去旅遊之前,他們是做夢也想不到這個,於他們而言,他們對二奶奶的孝道也就是等到二奶奶閉眼後,他們將她風光埋葬,入土為安,如此他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鍾秀和李福泰雖然一開始驚疑,但卻並沒有反對,隻想了一會兒,便將二奶奶拜托給鍾希望了,他們對鍾希望的能力確實非常放心。


    鍾希望跟他們告別時,鍾秀突然就衝鍾希望鄭重地鞠了一躬,笑著道:“希望啊,年輕時俺還吃過你的醋,覺得俺娘對你比對俺好。不過俺心裏一直都很清楚,俺這個親閨女沒有你這個徒弟做得多,做得好,多謝你這麽多年來對俺娘全心全意的照顧,俺娘能有你這個徒弟是她的福氣。這次的……旅遊,俺娘,就拜托給你了!”


    鍾希望揮揮手離開了,鍾秀和李福泰望著她那沐浴在晨光裏背影,隻覺得她是那麽年輕朝氣,但同時又是那麽沉穩可靠,讓人有種“隻要是她就一定沒問題”的全然的信服感。


    鍾爹鍾娘和二奶奶本來還在聊天說話的,一見到她從車上下來,三人的目光便“唰”地一下看向了她。


    鍾娘直接問道:“咋樣了?秀和她那口子同意不?”


    “是啊,秀咋說的?”鍾爹也問道。


    二奶奶雖然嘴上沒問,但心裏卻是巴巴期待著,雖然她明知自己這把老骨頭還出去折騰會招人閑話,但對於鍾希望給她描繪的大城市的精彩還是很心動的。不過理智還是在她腦子裏占了上風,她讓鍾希望幫她去問問她閨女鍾秀,將最終決定權交給了她閨女。


    “同意了!”鍾希望笑著說。


    “……”


    “……”


    “……”


    這個回答反倒讓三老一時沒了言語,過了好一會兒,二奶奶才顫抖著嘴唇道:“她真同意了?”


    鍾希望點頭。


    二奶奶突然連敲三下拐棍,一臉嫌棄地撇嘴:“唉,俺就知道養這個閨女算是白養了,根本就不管俺的死活,她也不想想她娘俺都多大歲數了,居然還敢同意了!”


    鍾希望跟著就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您老就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了,趕緊的,還有什麽要收拾的嗎?一個小時後,咱們出發!”


    二奶奶:“啊?這麽快?俺曬在院子裏的幹菜還沒收呢!還有幾床被子也沒能曬曬!哦,還有一身衣裳脫在那兒沒洗呢!……”


    鍾娘:“今早炒的菜還有剩下的沒吃完呢!曬的蘿卜幹還沒搓鹽呢!還有圈裏的雞鴨……”


    鍾希望嘴角抽了抽,耐住性子說道:“別急別急!幹菜沒收的我來收,被子沒曬不要緊,我塞幾粒藥丸在裏頭保證不會潮濕發黴,髒衣裳我來洗,剩菜沒吃完的咱帶著,蘿卜幹沒搓鹽的我來搓,至於圈裏的雞鴨,咱交給三叔三嬸來喂,家裏的房子也交給他們看著!”


    鍾爹看著鍾希望,嘴巴動了動,欲言又止。


    “俺爹,你還有什麽放心不下的?”鍾希望直接問。


    “那啥,鍋碗瓢勺油鹽醬醋糧食和菜,還有咱家那小泥爐子,咱都得帶著吧,路上也能生個火做個飯啥的,還有我那套剃頭工具和躺椅也得帶著,路上要是沒錢了,俺就擺個攤子給人剃頭賺點……”


    鍾娘一聽鍾爹這話立馬也道:“對對對,俺也得把俺那套給新娘梳頭化妝的工具帶著,說不定也能賺點錢!”


    二奶奶:“俺要不要也帶套刺繡的針線……”


    “行行行,都帶著,都帶著!”鍾希望有些無奈,照他們這般顧這個又顧那個,啥都放心不下,他們這回旅遊可能會跟搬家似的。


    在鍾希望果斷利落的行動下,一個小時後,她帶著三老坐上車離開了鍾劉村。


    鍾希望怕他們暈車,所以事先就讓他們吃了藥丸,此種藥丸自然不是後世的那種暈車藥,不但對身體完全沒有副作用,而且還能清心醒腦提神養護五髒六腑,空間出品就是這麽牛逼!


    車行至村東頭,恰好就遇到了村長劉振邦。鍾希望停下車,同他打了聲招呼,而鍾爹則下車和劉振邦說話。


    “寶福,你們這是去哪兒啊?”


    “俺大兒要帶俺們去平京看看!”


    “是嗎?你真是好福氣啊,像俺真是想也不敢想哪!唉,俺是徹底比不上你嘍!”


    “你現在不也挺好的嗎?又當上村長了!”


    “切,也就那樣吧,俺也老了,力不從心了!唉!”


    “……”鍾爹本來就嘴笨,見劉振邦明顯有點心灰意冷的意思,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半天也想不到合適的說詞。


    鍾希望這時候就笑著說了句:“三叔,別擔心了,以後會越來越好的!”說著,扔了包香煙給他。鄭曙光並不抽煙,不過車裏隨時會備著煙。


    劉振邦接過香煙時,臉上的笑容終於舒展了許多,心裏越發覺得鍾寶福養了個好閨女,這之後說起話來明顯就爽朗多了。


    待汽車開走後,劉振邦抽了一根煙出來放在鼻子上狠狠嗅了嗅,繼而發出一聲喟歎:“好煙哪!”沒舍得抽,又塞回煙盒內,寶貝似地裝進他那身已經洗得泛白,且胳膊肘上已經打了補丁的中山裝的胸前的口袋內。


    三老還是頭回坐汽車,讓他們覺得驚奇的是,汽車真是太神奇了,明明在他們看來坑坑窪窪的泥土路,平時走路都不大順腳,可坐在汽車裏就像是感覺不到一樣,而且車窗一關,外頭的聲音全部都被隔絕了,裏頭特別安靜。三老一開始非常興奮且好奇地這兒摸摸,那兒看看,像個孩子似地趴在車窗上向外看,總感覺透過車窗玻璃的景色明明是熟悉的,但又非常陌生。


    不過,車還沒開到縣城呢,三老就已經歪在後座上睡著了。


    鍾希望透過後視鏡看著三老的睡臉,眼神溫柔似水,分明帶著點長輩般的寵溺在裏頭。老實說,為了讓三老坐車坐得舒服,她其實已經秘密地將汽車弄進空間讓小拉改造過了,反正這車以後也是她和鄭曙光兩人開。


    且說,在鍾希望離開g市的三天後,鍾耀和鄭典從學校回到軍屬大院,結果隻看到他們爸爸和小叔兩人坐在客廳裏沉默著,廚房裏有人在做飯,但並不是他們媽媽,而是鳳姨。


    鍾耀和鄭典雖然知道鍾希望離開這裏回老家的事,但他們還僥幸地想著這趟回家鍾希望或許還沒有離開,結果現實毫不留情地給了他們一記響亮的耳光。


    鄭典當時就抱頭哀嚎了一聲:“啊——!為什麽我非要到學校去上學啊?我也想和媽媽一起回老家啊——”


    鍾耀淡淡地掃了鄭典一眼,同鄭曙光和鄭曙明一樣坐到沙發上沉默著。


    劉金鳳也隻是在兩個孩子回家時過來做飯,而兩個孩子也隻在家呆了一天便回學校去了,所以,兩個孩子不在家時,鄭曙光早中晚都在部隊食堂吃。


    這天晚上,鄭曙光前腳剛進家門,劉大海後腳就跟了過來。


    鄭曙光冷淡地掃他一眼:“有事?”


    劉大海直接替他關好院門,笑著道:“嗬嗬,進去說!進去說!”


    劉大海熟門熟路地直接走進了書房,鄭曙光以為他有什麽機密要事跟他說,所以也跟著進了書房,並順手為自己倒了一茶缸熱茶,至於劉大海的,抱歉,要喝自己倒。


    劉大海也沒跟他計較這個,見他端著茶缸坐到書桌後的椅子上,才神秘兮兮地小聲道:“那啥,俺姐臨走時,有給我備好那個嗎?”


    鄭曙光又是冷淡的一瞥:“哪個?”


    “就是那個呀,避孕藥丸,俺姐做事最細致周到了,一定給我備了不少吧?”劉大海雖是疑問語氣,但明顯已經篤定了,就差沒直接問鄭曙光要了。


    “沒有。”鄭曙光回道。


    “沒有?怎麽可能?”劉大海皺著眉頭明顯不信,見鄭曙光不緊不慢地喝著茶,便道,“不會是你不願意給吧!”個小氣的男人!


    鄭曙光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沒有就是沒有。”


    “我不信!”


    “滾!”


    “喂!不帶惱羞成怒的啊!那啥,就算俺姐沒給我備著,但你應該還有自己吃剩下的吧?”


    “我沒吃那東西。”


    “你沒吃?”劉大海非常驚訝,也不知他在腦子裏想了什麽東西,臉上的表情幾經變化,最後說道,“你是不是不行啊?”


    室內突然詭異地靜下來。


    下一秒,劉大海就見一枚茶缸蓋飛旋著朝自己的腦袋削了過來,速度極快,眨眼即至,劉大海堪堪偏頭才險險躲過。


    劉大海是心有餘悸,暗道,鄭曙光這是因為自己知道了他的秘密所以要殺自己滅口嗎?太嚇人了!


    “那啥,沒有就沒有吧,我回去了!”劉大海幹笑兩聲直接拉開書房的門離開。


    待劉大海走後,鄭曙光的嘴角詭異地扯了扯,這廝,吃避孕藥丸還吃上癮了!


    鄭曙光記得當初鍾希望第一次給劉大海避孕藥丸後,他隔了一個月才又過來要,鍾希望同樣又給了他十粒,結果他隻隔了一星期便吃完了。避孕藥丸是事前吃,也就是說,劉大海在一星期內幾乎每天都特麽要辦事,而且還有一天要辦幾回的!


    恐怖的是,接下來的一個月他都是一星期十粒,簡直就個禽獸玩意兒!


    後來還是鍾希望強製性縮減了藥丸的數量,一個月四粒,劉大海才勉為其難地克製下來。


    鄭曙光心道,他媳婦這回估摸著要半年才能回來,哼,他憋著,不想要孩子的劉大海也別想逍遙!


    鍾希望離開一個月後的一天,劉金鳳照常來到鄭家給南牆角圈著的雞喂食,又將屋裏屋外打掃了一遍,然後從菜地裏摘了些黃瓜茄子辣椒等蔬菜準備做午飯,因為鍾耀和鄭典兩個孩子今天會從學校回來。


    劉金鳳之前也跟著鍾希望學做了不少菜,知道兩個孩子喜歡吃什麽,她做出來的味道也和鍾希望做的差不多。劉金鳳將米飯燜上了,同時幾樣食材也都準備好了,就等著鄭曙光、鄭曙明和兩個孩子回來後再上鍋炒了。


    這時,院門被人推開。


    “希望丫頭,我回來了!”一身中山裝的鄭興華拎著一個提包朝院子裏走來,一邊走一邊打量著整個院子,“喲嗬,這雞長得夠壯的!”


    劉金鳳聽到來人的聲音時便覺得熟悉,快步走到房門口一瞧,略怔了怔:“……首長?”她記憶裏鄭興華一直是穿著軍裝的,所以乍看他穿常服,她還有點不敢認。


    鄭興華這才知道鍾希望回老家去了,他不由地說笑了一句:“這丫頭,在電話裏說得可好聽了,讓我趕緊過來,她會做一桌子好菜等著我,結果我來了,她倒跑掉了!”


    劉金鳳聽了也不由地笑出聲,一邊給他倒茶,一邊將鍾希望臨走時交代她的事情說了一遍。之後,鄭興華又說到鍾耀和鄭典兩個孩子,劉金鳳對這兩個孩子非常喜歡,說起他們的趣事來也是一件接著一件。


    等到鄭曙光和鄭曙明回來,劉金鳳才功成身退回到廚房裏炒菜。


    鄭興華的目光隨著劉金鳳的身影在廚房門口逡巡了一圈才轉回來和兩個兒子說話。不多會兒,鍾耀和鄭典兩個孩子也回來了,客廳裏頓時熱鬧了起來。


    與此同時,鍾希望和三老則停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路邊升了爐子吃火鍋,湯底和各種配菜都是鍾希望從空間裏拿出來的,而二奶奶看著鍾希望變戲法似地拿了各種東西出來時已經見怪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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