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壯,看你也是長著一張聰明人的臉,怎麽說起話辦起事總這麽愚蠢幼稚、異想天開呢?你不要搞錯了事情的重點,我們這趟來不是跟你們商量,而是直接通知你們。咱們國家現在是法製新社會,可不是以前的封建社會了,不是你想怎樣便能怎樣的。你要是不肯離婚,憑你和你們家人對劉金鳳的所作所為,那就是婚內迫害虐待妻子,是家庭暴力,已經構成了犯罪行為,是要蹲局子的,怎麽著也得蹲個三五年的吧!到時候你和劉金鳳自然也會被判離婚!我說得對吧,秦校長、李鎮長?”


    鍾希望其實也隻是嚇唬嚇唬朱大壯一家人,而她請鎮長和秦老頭來就是為了裝逼的,他們隻需點頭,最後做個見證,並卡個見證人的紅私章就行了。


    秦老頭和鎮長紛紛嚴肅點頭表示肯定,這下倒真的將朱大壯一家人給嚇住了。


    “你們如此虐待迫害劉金鳳,但她卻依舊保持了一顆善良的心,她居然還替你們求情,讓我不要告發你們,隻要求和朱大壯離婚,並帶走閨女,如此良善的女子你們非但不感謝感激,反倒獅子大開口威脅她出五百塊賠償費,你們一家子都是狼心狗肺的畜生變的嗎?”鍾希望指著他們,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實話跟你們說吧,男女雙方離婚,像這麽個才剛出生的小娃娃,不論男女都是要判給女方的,根本不是你們想留就能留的,秦校長、李鎮長,我說得對吧?”鍾希望再次衝秦老頭和鎮長詢問,而這兩人也是相當配合地嚴肅點頭。


    朱大壯一家人有點慌了,但仍然猶猶豫豫的,說到底就是貪心錢。


    “現在,劉金鳳通情達理準備歸還你們當初送的聘禮錢二十塊,她也不跟你們要這幾年的精神和肉體的損失費了,你們要是同意,就在這離婚協議書上簽字畫押;要是不同意,那就抱歉了,我今天就要告發你們一家人的犯罪行為,這也有軍隊現成的小車,直接將你們一家子都帶到縣裏關起來也成!”鍾希望冷冷地掃了一眼朱大壯一家人,“同意不同意,給個痛快話!”明明聲音不大,但就是震得朱大壯一家人的耳膜嗡嗡直響。


    “同,同意,俺們同意!”朱大壯他娘急忙應下來,而朱大壯和他的兩個弟弟還都愣愣的。


    於是,秦老頭便拿出一式兩份的離婚協議書,也是寫得文縐縐的,標題居然也是勞燕分飛,內容大概就是兩人性格不合,感情不睦,決定和平離婚,女方退回當初聘禮錢二十塊,但閨女撫養權歸女方,從此男女雙方各自婚嫁,互不幹涉。


    朱大壯不情不願地按了手指印,劉金鳳也按了手指印,秦老頭、鎮長以及東坡村的村長和幾位長輩都是見證人。


    劉金鳳這婚也終於是離了,她隻收拾了自己的兩身衣服以及之前她給孩子準備的小衣服和尿布啥的,就抱著閨女上了小皮卡。


    等車離開後,東坡村的村長和幾位長輩看都沒看朱大壯一家人就紛紛回家了。說起來他們過來全程都是充當背景板的,那個鍾希望太能說了,而且說得他們也都不懂,不過那個女娃挺會來事兒的,去請他們時還送了禮,每人一壇燒酒,兩包點心,這禮到哪兒都拿得出手。


    至於朱大壯一家人在得了二十塊錢後,倒是沒覺得劉金鳳帶著她那個賠錢貨閨女離開有什麽損失,反倒覺得心裏挺高興的。


    當然,他們高興也隻是暫時的,等到朱大壯之後總也說不到媳婦,而他下頭的兩個弟弟也被他連累著說不到媳婦時,他們家就再也高興不起來了。


    兩個弟弟埋怨朱大壯,老虔婆也罵朱大壯沒本事窩囊廢,這時候朱大壯才恍然覺得他被自己的娘和兩個弟弟給坑慘了,要不是他們當初慫恿他管教劉金鳳,不將她當人看,他和劉金鳳或許就不會離婚,他也不會一直打光棍了。於是這一家子就這麽互相怨責對方,成天吵鬧打架,一天也不得安生。


    劉金鳳離婚這事從頭至尾都沒有通知她爹娘,這是她自己的主意。她之前向鍾希望請求幫助時就說過,她爹娘早將她當成水潑出去了,再找他們,他們隻會勸她再回到朱大壯家,隻要她不再回娘家丟他們的臉,礙他們的眼,那麽她在外頭是死是活其實他們並不在意。娘家也就隻有她那個在部隊當兵的二弟還會擔心她,但鞭長莫及,他顧不上她,而她也不想拖累他。


    劉金鳳說這番話時,沒有傷心絕望,很平靜,甚至嘴角邊還掛著笑,自嘲的笑,看在鍾希望的眼裏很是心酸,於是她本能地伸手將劉金鳳摟進了懷裏,拍著她的背安撫她:“別難過,隻要你自己不放棄,我和來春都會幫你,一切都會好的。”


    劉金鳳自打出生以來,記憶裏還是頭一回被人如此憐惜地抱在懷裏安慰,心裏暖烘烘的,眼睛酸脹酸脹的,非常想哭,但又怕自己哭了會招鍾希望厭惡,隻能拚命忍著。她也是那一刻才知道鍾希望是如此善良溫暖的一個姑娘,真的是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好,那感覺就像疼愛她的長輩,有她在,就很安心。


    也正因為劉金鳳沒讓她爹娘知道,所以她不能回鍾劉村的娘家住。鍾希望和鍾來春便商量好在武館附近的人家裏租了一間房給劉金鳳住,鋪蓋的被褥床單,鍋碗瓢勺什麽的也都給她置備齊全了。因為劉金鳳才剛生完孩子不久,月子還是要做的,所以鍾希望便付了錢,讓房東家的媳婦在劉金鳳坐月子期間做月子飯食,以及清洗衣物尿布啥的。


    房東是認識鍾來春的,而鍾希望付的錢又比一般找人伺候月子的工錢多不少,房東媳婦也很滿意,所以照顧起劉金鳳來還是很盡心的。


    如此,一晃一月便過去了,許是徹底脫離了朱家,讓劉金鳳身心舒泰,再加之又吃得好,一月下來人倒是養得白胖了不少,孩子也是白白胖胖的。


    這一月裏,鍾希望過來看了劉金鳳好幾回,每回都買了肉、雞蛋和紅糖帶過來,不僅給她閨女做了好幾身小衣裳,還給她也做了一身新衣裳。除此之外,鍾希望是打算資助劉金鳳半年,讓她在這半年裏好好考慮一下出路問題的。


    劉金鳳心裏或許沒有多少成算,人也很平庸,沒什麽一技之長,但好在知恩感恩,且有自知之明。之前賠給朱大壯的二十塊,以及她坐月子期間的花費和房租錢,她都一一記了下來,並讓房東幫她寫了張欠條。當然,她知道鍾希望在她和孩子身上花的絕對不止那張欠條上的錢,但現在的她也隻能將這份恩情和心意暫時銘記在心底。


    其實她手裏還是有點積蓄的,她二弟當兵後寄給她的錢零零散散加起來也有一百塊了。但一想到自己和閨女接下來的生活,她就沒敢將錢拿出來先還給鍾希望,而是想著以後在鎮上找個活兒幹,慢慢攢著再來還這錢。


    劉金鳳便將自己的想法如實跟鍾希望說了,鍾希望倒也沒推脫,接了那張欠條,並直接提議讓她在武館裏工作,也就是做做飯,打掃打掃衛生。其實到目前為止,這些活都是武館裏的學員自己分工做的,鍾希望這麽單拎出來讓劉金鳳去做,無非也就是想幫襯她一下。劉金鳳一聽自然是願意的,又是對鍾希望好一通感謝。


    不過,劉金鳳在武館裏頭做工的事被劉金寶在回家聊天時無意間說了出來,劉金寶爹娘便去和劉金鳳她爹娘說了。其實劉金鳳離婚這事已經被朱家宣揚得人盡皆知了,讓人佩服的是,劉金鳳爹娘卻從來都當不知道,就怕劉金鳳會回來靠著他們過日子,後頭聽說鍾希望在幫劉金鳳,劉金鳳爹娘還撇嘴說鍾希望假惺惺,要真幫,怎麽不把自己家空在鎮上的院子給劉金鳳住,反倒要花錢另租呢?


    當然,這種想法,他們不敢大聲表露出來,隻能在心裏想想而已。可是現在鍾希望終於有把柄攥到他們手裏了,劉金鳳一個離婚的單身女人,鍾希望居然敢讓劉金鳳在全是男人的武館裏頭幹活,心思很齷齪呀,於是他們就打算找上鍾希望家去質問她。


    也是巧了,他們剛走到村東頭,就見到他們那個出去當兵的二兒子劉大海背著包袱回來了。


    劉大海見到爹娘的出現也是很驚喜:“俺爹,俺娘,你們是來迎俺的嗎?你們咋知道俺要回來了?”


    劉振樹夫妻倆登時就有些尷尬了,不過他們臉皮厚得很,很快便反應過來,急忙笑著道:“是呀是呀,俺們就是專門出來迎你的,你可是俺兒子,不是有那麽一句話嗎,叫父子啥心的……”


    “父子連心?”劉大海問。


    “對對,就是那句話!咱們是父子連心,自然知道你啥時回來。”劉振樹立馬接腔道。


    “俺咋聽說是母子連心哪?”劉大海他娘慢半拍說道。


    劉振樹老臉一紅,當即瞪眼道:“你知道個啥呀就說!快回去整點吃的去,大海一定餓了!”


    劉大海他娘雖然也想和兒子說說話,但她一向怕她男人,隻能順從地一路小跑回家做飯。


    而劉振樹則和兒子不緊不慢地在後頭走著,這時候,他是完全忘了要去找鍾希望算賬的事了,心裏全被兒子回來的喜悅給占滿了。不過這喜悅並沒有維持多久,他太高興了,巴拉巴拉地訴說著他兒子去當兵以後家裏發生的大事小事,一不留神就將劉金鳳離婚的事情也說了出來。


    “啥?俺姐離婚了?咋回事啊?朱大壯那個王八蛋又打俺姐了?”劉大海一聽,激動地直接站起來,十八歲的小夥,一米八的大個兒,本身就有身手,又在軍隊裏鍛煉了兩年,還有幸上了一回真正的戰場,立了不大不小的功,如今已經是排長了,所以他一站起來,那氣勢竟將他老爹都給震住了。


    “呃……”劉振樹卡殼了,他根本就沒去關心過劉金鳳,不過是潑出去的水,已經是別人家的人了,他哪有那份閑心去關心,遂有些不耐煩道,“還能咋回事?是她自己作的唄!俺都聽說了,人朱大壯改好了,已經不打罵她了。她這回生個女娃,人也沒嫌棄她,反倒是她能得不得了,居然在生完孩子的第二天就跟朱大壯離婚了,還找了鍾寶福的大丫頭幫忙。”


    劉振樹一提到劉金鳳心裏就來氣,在他的思想價值觀裏,女人就該老老實實本本分分的,就該聽男人的話,居然還想著離婚,不僅丟娘家的臉,自己以後也難能再嫁出去。


    “不是我說鍾寶福家的大丫頭鍾希望,真是看不慣她,老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她倒好,上趕著去幫金鳳那丫頭離婚了,真是一點道德教養都沒有。更可恨的是她居然讓你姐直接在鎮上租房子住了,還把你姐弄進鍾來春開的武館裏給一群男人做飯打掃,她這到底安的什麽心哪!俺一想起來就氣得肺子痛……”


    “啪”劉大海用力拍向身邊的八仙桌,聲音非常大,嚇得劉振樹差點從條凳上滑到地上。


    劉振樹急忙朝劉大海看去,發現他一張臉憋得通紅,眼睛裏都噴著怒火。


    “大海,你別激動,俺知道你也在氣金鳳擅自離婚的事,太丟人了,說不定還會影響到你以後娶媳婦的事!這樣吧,你下午就去鎮上把你姐帶回來送朱大壯家去,離啥婚啊,丟人現眼……”


    “夠了!”劉大海氣得再次拍向八仙桌,一雙眼冒火地瞪著他。他很想對劉振樹說,俺爹,你讓俺很失望,很痛心,但他還是很了解他爹的,說那些沒用,他心裏根本不會有感覺,他的重男輕女思想已經根深蒂固了,說句難聽點的話就是,沒救了,指望他改觀,除非太陽能從西邊升起。


    劉振樹看著兒子一身怒氣地轉身就走,心裏還有些不高興,站起來剛想張口罵幾句,突然就聽哢嚓一聲響,身後的八仙桌居然就這麽塌了,桌麵折成兩半掉在地上。


    劉振樹驚嚇地愣在當場,好半天也沒回神。


    劉大海直接去鎮上看他姐,待見到她姐生活無憂,人的氣色很好,外甥女也長得很好時,他才放下心來。當然,他也從他姐嘴裏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當他聽到他姐說她難產差點死掉時,眼淚便不受控製地流了下來,他到那時才深有體會當初鍾希望跟他說的女人有多艱難的話。


    而他對鍾希望的感激更是難以言表。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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