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在麵對心儀的女子溫柔且霸道地宣言自己的命是她的所有物時,不可能心裏不想多,不想深,甚至是不想跑偏的。


    當鄭曙光聽到鍾希望溫柔且霸道地說“你的命是我的”這句話時,他的腦子直接就空白了,但理智告訴他此時當機就太掉鏈子了,所以他強製自己回神,然後迫不及待地想要說些什麽,更想要堅定地回握她的手,欣喜地接受她的霸道。


    然而遺憾的是,他終究還是比鍾希望慢了一拍,他張開的嘴還未發出聲音,就聽鍾希望又繼續道:“你說說,我哪回見到你時,你不是生命垂危差點就死了的?呸,這麽說也不對,倒顯得我非常不祥了!我救了你三次了,你說,你的命是不是我給的?”


    鄭曙光突然就感覺自己原本飄懸得高高的心,倏忽之間便墜落下來,跌得很疼,很失落,但同時又很酸脹溫暖,畢竟鍾希望是在關心他,純粹且不摻雜任何私心地關心他,在他看來,親生父母也不見得就能比她做得更好了。


    見鄭曙光沉默不吱聲,鍾希望以為他在無聲抗議,畢竟他現在所從事的職業是光榮而偉大的。


    鍾希望沉重地歎了口氣,望著鄭曙光傷痕累累的胸膛,心裏覺得很疼,很想將那些大大小小,深淺不一,交錯縱橫的傷疤都給祛除得幹幹淨淨。但同時她也深知,即便祛除了傷疤,但他受過的那些傷痛也依舊是受過了。


    “你別嫌我嘮叨啊,既然你的命是我給的,那我就有權命令你以後好好善待它,我不許你再輕易糟踐它了,明白嗎?”鍾希望說著就去板正鄭曙光的臉,讓他的眼睛看著她,絲毫不覺得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可鄭曙光就不同了,他覺得他的心髒都快要跳出體外了,捧著他臉龐的那雙小手的掌心明顯有幹活留下的老繭,但整體給他的感覺還是溫暖柔軟的,他沒辦法忽略臉龐感受到的美妙觸感。她因為上身前傾,他不可避免地嗅聞到來自她身上的那絲絲縷縷的清淡芳香,很幹淨,很舒服,很好聞的味道。


    “回答我,明白嗎?”鍾希望固執地要求鄭曙光給個口頭承諾。


    鄭曙光是傷患,本就沒多大力氣,想掙紮也無果,隻能妥協:“嗯。”


    “我信你!”鍾希望鬆開手,不自覺地就搓了搓指腹,感覺到有些黏膩,又看向鄭曙光的頭發,然後柳眉便蹙了起來,“你這是多少天沒洗臉洗頭了?”她也就是自言自語的說一句,並不期待鄭曙光會回答,畢竟他也才醒來不久。


    鄭曙光不好意思地別開臉不看她,但在鍾希望的眼裏,他這是被傷了自尊心了,也怪她一時口快就這麽說出來了,貌似年輕人都不大樂意聽長輩在這方麵的嘮叨。


    “我接水給你擦擦臉,洗洗頭吧,洗發膏我都帶著了。”


    鄭曙光想說不用了,他暫時不能動,洗頭太麻煩了,再說,像他們這種經常衝鋒陷陣的軍人,幾個月不洗頭洗澡根本就不稀奇。但鍾希望根本沒給他說話的機會,直接進衛生間接水了。


    衛生間裏接的是涼水,鍾希望端出來後又倒了半瓶熱水壺裏的熱水調和成溫的。


    鄭曙光算是見識到鍾希望的能耐了,他本以為很麻煩的事情在鍾希望這裏根本不值一提。


    鍾希望直接將他躺著的病床拉離了靠牆的位置,然後三兩下拆了床頭的遮擋架子,在他的頸部墊上幹淨的毛巾,溫水盆擱在凳子上,正好放在他的頭部下方,倒是和後世的理發店裏專門用來洗頭的躺椅相似了。


    鄭曙光從不知道原來洗頭是這麽舒服的一件事。


    起初他還很緊繃著肩頸的肌肉,也不知鍾希望按壓了他哪些穴位,總之,她的手指在他的發絲間穿梭遊移,所過之處便如和風拂過,酸癢從骨子裏透出來,麻爽之感從頭皮傳達至四肢百骸,整個人都像被放空了一般,安享這一刻的靜好。


    “哢”,房門被人推開,兩名護士推著車子進來,車子上堆著被褥枕頭等物,想來是另一床位的病友即將就位了。


    此時鍾希望已經替鄭曙光擦幹了頭發,正準備將臉盆裏的水倒進衛生間。


    “哎?同誌,你這病床是怎麽回事?”其中一名小護士一臉驚疑地看向鍾希望。鄭曙光是躺著的傷患,這屋裏也就鍾希望一人,可想而知那病床一定是她移位的,也一定是她拆了床頭的遮擋架子。


    “不好意思,馬上歸位。”鍾希望放好臉盆,走到床頭,幾下便將那遮擋架子給安裝好,再將病床推至原位,動作幹脆利落,用時三十秒都不到。


    那名小護士目瞪口呆地看著鍾希望,半天回了一句:“呃,原來那個是可以拆下來的嗎?我都不知道呢!”


    鍾希望但笑不語,裝出一副神秘莫測的模樣。


    小護士也沒有再追究什麽,而是同另一個小護士一起將隔壁的病床給打理整齊才又推著車出去了。


    鄭曙光也正懵著呢,忍不住就問鍾希望:“我也沒想到那床頭的遮擋架子能夠拆下來,以前一直以為是焊死的。”


    “咳!”鍾希望不大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你以為的不錯,它就是焊死的。”


    “那你怎麽……”鄭曙光見鍾希望故作打量著對麵床鋪的心虛模樣,不由地就彎起了嘴角,也隻有鍾希望有這本事了,居然能夠徒手生生將焊死的鐵架子給掰開了。


    “那啥,反正是靠著牆壁的,不影響使用,要是醫院實在怪罪下來,我還是賠償好了!”鍾希望覺得臉有點燒,她當時隻是試著掰了掰,誰想到它就這麽不禁掰呢?


    “沒事,大不了讓鄭師長賠償好了!”鄭曙光說道,他說話的時候也一直是彎著嘴角的,難得地有些孩子氣。


    “噗!你知道你這樣叫什麽嗎?”鍾希望笑看著他,見他一臉呆萌的樣兒,忍不住道,“坑爹呀!”


    鄭曙光先是一怔,隨即便有所意會,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鍾希望很喜歡鄭曙光笑時的模樣,她總覺得這孩子把自己繃得太緊了。如果現在她手裏有後世那樣的智能手機,她一定會忍不住按下快門,記錄下鄭曙光笑著的樣子。


    鄭曙光察覺到鍾希望那過分專注的目光,頓時羞臊地斂下眼睫,但心裏卻竊喜不已。他其實是知道鍾希望對他的關愛並非男女間的那種感情,但他不在意,他隻要她眼裏心裏有他就好,管她是同情還是憐惜,亦或是其他。


    一陣饑餓的腹鳴聲打破了室內安謐靜好的氛圍,鍾希望看向鄭曙光,鄭曙光有些羞赧地別開臉,同時解釋:“言醫生說我現在還無法進食,在你來之前已經輸過營養液了。”


    “誰說你不能吃了?我來看你其實就是想給你帶點吃的,結果這一耽擱就給忘了。”鍾希望從隨身的斜挎包裏取出兩袋成人巴掌大的帶有吸嘴的乳白色的東西,擰開吸嘴上的蓋子遞到鄭曙光嘴邊。


    鄭曙光非常信賴鍾希望,隻要是鍾希望說的話,他都無條件相信,當即便吸了一口,頓時一股極致的香純味道在口腔內蔓延開,幼滑細膩,妙不可言,滑入胃袋後,一瞬間便緩解了他的饑餓感。他忍不住就多吸了幾口,等他回神之際,一整袋已經被他吃完了。


    鍾希望緊跟著又擰開了第二袋,鄭曙光也同樣毫不費力地吃完了,也終於有了飽腹感。至於那兩個包裝袋則被鍾希望收回挎包內。


    鍾希望又從挎包內摸出幾粒補氣血的紅褐色藥丸放到鄭曙光手裏:“給,當零嘴吃著玩,順便補補血。”


    看著鍾希望明顯像哄小孩的模樣,鄭曙光有些啞然失笑,但還是接過去塞了一粒到嘴裏。


    這種藥丸他之前吃過,效果特別好。


    如此珍貴的藥丸,但他的小丫頭卻讓他當零嘴吃,這麽寵他真的好嗎?


    若是他習慣了她的寵溺,離了她就活不了可如何是好?


    她會負責到底嗎?


    如果他提出要兌現當年對她的那個承諾,她會答應嗎?……


    鄭曙光一邊吃著“零嘴”,一邊漫無邊際地想著。


    而鍾希望則開始幫他收拾床頭櫃子上堆著的營養品之類的東西。


    收拾到最後,鍾希望就在櫃子裏發現了一個一尺見方的帶著抽拉蓋子的木頭盒子。她很好奇裏頭裝著的是什麽,便隨手抽掉盒蓋,發現裏麵裝著十幾封拆開的信,而那信封上狗爬的字正是出自她手。


    時隔這麽長時間再次見到自己寫的信,鍾希望莫名覺得有些羞恥感,實在是她的字太特麽拿不出手了。鍾希望急忙將蓋子蓋上,但不經意間注意到信封的底部有個紅繩拴著的墜子,於是就拿了出來,發現那墜子竟是一顆……


    “這是……牙齒吧?”鍾希望才出聲,鄭曙光便也注意到她手裏拿著的墜子了,頓時羞臊的紅透了脖子和耳朵。


    鍾希望見鄭曙光反應異常,便蹙眉道:“這,難道是我當初掉的那顆門牙?”


    鄭曙光依舊沉默不語。


    但鍾希望已經確定了,原來當初沒找到的那顆門牙竟被這小子給拿走了,虧他當時還能麵不改色地撒謊說沒找到。


    “你這孩子咋能這麽做呢?老話說戴狗牙能辟邪,你這拿了我的門牙當狗牙辟邪了嗎?我有那麽凶惡嗎?”鍾希望嘴抽抽地捏著自己當初掉的小門牙,心裏還惡寒著,“既然是我的牙,還是還給我吧,總感覺被人戴著怪瘮得慌的!”


    “不行!”鄭曙光突然開口,語氣很急切,態度很強硬,“那是我的!”


    “這分明是……”


    “是我撿到的就是我的,它已經陪伴了我快四年了。”


    “可是……”你不覺得害怕嗎?畢竟是人的牙齒……


    “我喜歡!”鄭曙光像豁出去似的大聲說道,“你的一切我都喜歡!我喜歡你!”


    鄭曙光說完便急切又忐忑地看著鍾希望,那雙黑森森的幽深眼珠難得地迸射出和他年齡相符的活力四射的神采來。


    鍾希望即便是再怎麽以長輩自居,且對感情遲鈍過火,她此時也是明白鄭曙光所說的喜歡並非普通朋友間的喜歡,而是男人對女人的那種喜歡。


    而她兩輩子加起來也是第一次被異性這麽表白過,一時間腦子裏似乎是思緒萬千,但也似乎是一片空白,所以,她愣住了。


    “臥槽!老子剛到門口就碰到有哥們兒在追求姑娘呀,哥們兒夠勁兒啊,老子挺你!”一聲粗噶的大嗓門從門外傳來,下一秒門便被一名護士打開,緊跟著一個矮壯圓胖的男人被車推了進來,而剛才說話的正是這個男人。


    說話的男人躺在床上不能動彈,但一張臉的表情卻極其豐富,嘴巴更是閑不住。


    除了推車的兩名護士,還有兩名身穿軍裝的戰士跟著一起進來了,但見這四人均是一臉尷尬,卻又難掩八卦激動之心的神情。


    鄭曙光有些羞窘,但他不後悔,他緊緊地盯著鍾希望的麵龐瞧,生怕漏掉她一絲一毫的神情反應,但同時內心裏又是極度緊張,極度忐忑不安。


    天知道他剛才用了多大的勇氣!真真比上戰場麵對敵人的槍林彈雨,隨時都會丟掉性命的情形還要讓他心裏發怵!


    鍾希望很快便回過神,見一屋子人的目光都匯聚在她的身上,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你們就這樣把他晾在那裏好嗎?”鍾希望忍不住衝那兩名護士和兩名戰士說道。


    於是一陣手忙腳亂,矮胖子被平移到屋裏的病床上躺好,那幾人再也沒有理由留下了,隻能心有不甘地離開了。


    “我說妹子,你怎麽……”矮胖子還沒說完,忽然就劇烈咳嗽起來,而他本身是平躺著的,這一咳嗽頭部不自覺地上揚,一張臉憋得青紫漲紅,那感覺就像一口氣上不來極有可能就這麽去了,而事實上他確實咳暈過去了。


    鍾希望看不下去,直接給他紮了幾針,同時替他拉響了呼叫鈴。


    很快,副院長言衛華便匆匆趕來了,隻他一人過來,見到鍾希望正在收針,他便像見到親人似的一把抓住她的手緊緊握住。


    從胖子咳嗽到暈厥,再到鍾希望施針,最後到言衛華出現,其實時間極短。鄭曙光還是第一次在清醒時見識到鍾希望救人的情形,他正驚訝,驚喜,自豪之時,忽然就見到鍾希望的手被一雙“鹹豬爪”給握住了,可想而知他心情會如何了。


    ------題外話------


    早上好,親們,今天一更,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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