飽含惡意的一段話,讓樓道裏瞬間安靜了。


    楚河一手摟著蘇茉,感覺到女孩兒單薄的肩頭在他手下微微顫抖,心裏憐惜的同時,一股子慍怒湧上。


    誰料,他轉身的瞬間,手腕被人牢牢捂住了。


    蘇茉仰頭看著他,眸中灼灼的亮光令他站在了原地,沒有如他想象裏那般,快步過去給許少輝一拳。


    放開他,蘇茉自己走了過去,站定在許少輝麵前。


    她看著許少輝,一動不動的,那份認真和坦蕩反而讓許少輝怔了一下,爾後臉色鐵青地質問:“怎麽,我說錯了不成?”


    “沒錯。”


    蘇茉點點頭,“我不知道我爸是誰。我媽是自殺死的。這又怎麽樣?我一沒殺人二沒犯法,輪不到你在這裏指手畫腳。同樣的,我以後嫁誰也不用你操心,反正哪怕這世界上的男人死絕了我也不會嫁給你。我是很缺錢,可是也沒到為了四年的學費就陪你睡的地步,你以為你是誰?一個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的可憐貨!”


    最後一句話,她用十分鄙夷的語氣給念了出來。


    許少輝還沒發作,張雨薇的臉色早已經變了,可不等她開口,蘇茉已經看向她繼續,“這樣的男生倒貼錢給我我都不會要,心放肚子裏麵去。”


    話落,她再也不看兩人,抬步直接走了。


    張雨薇臉色漲紅地看著她的背影,想著她前後兩段話,越想心裏越不是滋味,扭頭再看見邊上一臉鐵青的許少輝,突然地,冷笑了起來。


    意圖被當場戳穿,許少輝有點不淡定了,看著她試圖解釋,“雨薇……”


    話剛出口,臉上挨了重重一巴掌。


    張雨薇盯著他,兩行眼淚驟然滾落,咬著牙,一字一頓,“人渣。我瞎了眼才會看上你!”


    以往她鬧脾氣,從未有過如此決絕淩厲的語氣和眼神,此刻這副模樣一出,許少輝突然就有點慌了,狼狽地辯駁,“聽我解釋行不行?”


    “解釋你麻痹!”


    飆出一句髒話,張雨薇直接轉身按了電梯。


    電梯本來就停在這一層,她突然而來,氣憤而走,神情和態度,似乎都說明了一切問題。


    許少輝站在原地看著電梯下行,不曉得為何,沒有去追。他和張雨薇同居了有些日子,該發生的早已發生,受夠了她的脾氣,也有些膩味了她的身體。不可否認,她仍舊年輕靚麗,可對他來說,已經失去了吸引力,沒有了新鮮感。年輕人喪失激情和刺激的愛,很輕易地,就能變質消弭。


    看完這出好戲,抬步進門的楚溪心裏突然有些迷茫……


    她沒有談過戀愛,也暫時沒有遇到心動的男生。此刻回想著剛才一地雞毛的狀況,不禁有點懷疑:什麽是愛?一段愛能堅持多久?一段感情能維係,靠的是什麽東西?男生是不是都像許少輝一樣,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那女人,在感情失敗的時候,能得到什麽?


    沒有答案……


    很多事,隻有經曆了,才有資格說好與壞,後悔與否,也唯有經曆過,才可能從中得到經驗教訓。


    歎口氣,她看見了站在次臥門口的楚河。


    蘇茉進家門後,便將自己反鎖在房間裏了。楚河擔心她,在門外哄勸了好幾句,仍是沒得到一句回應,不禁有點著急。


    “……你們?”


    猶豫了下,楚溪有些不確定地問。


    楚河看她一眼,神情回答了一切,他沒說話,而是又一次朝著門裏麵說:“有什麽事我們當麵聊,別這樣,嗯?”


    剛才許少輝的話,肯定傷了姑娘家的自尊心。他沒有大動幹戈也是因為考慮到事情鬧大了受傷的還是蘇茉。眼下站在門外隻覺得心疼,恨不得將人擁進懷裏,好好安慰一通。


    可,蘇茉隻隔著門板說:“我沒事,就是想自己靜一靜。”


    蘇茉心裏很亂。


    哪怕她剛才在門外嘲諷了許少輝和張雨薇,心裏還是沒辦法舒服。先前因為考上大學的喜悅歡欣盡數散去,留下的,隻有對未來的茫然和顧慮。先前楚河的話還回蕩在耳邊,她也記得很清楚,楚河沒有說太誇張的甜言蜜語,作為一個成年人,他很務實,也很誠懇。


    他們認識的時間太短,縱然好感濃厚,情緒熱烈,可誰能保證,這份甜膩的熱乎勁,就是永遠呢?


    他們差八歲,她才要上大學,楚河卻已經被家裏催婚了。


    他二十六,已經是網文界的大神,她十八,距離法定結婚年齡都還差兩年,更何況,就算她現在滿二十了,就有資格去當人家的女朋友嗎?她這樣的家庭條件,哪一家的父母,能做到全然不介意?


    坐在床邊,她似乎感覺不到熱了,思緒飛出很遠,考慮很久,直到最終,臉頰上兩行淚痕變幹了。


    窗外漸漸地靜下來的時候,她接到了舅舅的電話。


    這個電話當然不是偶然打進來的……


    許少輝在蘇洋回家後戳穿了蘇茉和楚河交往的事情,並且提及兩人發展得很快,很親密。蘇洋自然詫異,發微信給她不見回,覺得頭疼,一個電話打到了蘇茉舅舅那兒去。


    他出於好心,擔心蘇茉年齡小,在男女關係上吃虧。接到電話的蘇建民,卻因此大驚失色。


    如何能想到,十八歲的外甥女,來安城打工,這麽短的時間內便交了男朋友?還比她大八歲,有著不錯的家庭條件?


    因為一個未婚先孕又自殺的妹妹,他已經被人戳著脊梁骨議論了多年,這個電話打到蘇茉跟前的時候,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苛責和嚴厲,直言自己明天就開麵包車過來,將蘇茉帶回去。打工就算了,他事先也聽人說過,縣上的大學生助學貸款很好通過,蘇茉回去辦一下這個,其餘時間要真的想賺錢,縣上也不是沒有一點兒機會。


    總歸,留在安城打工,別想了!


    “嗯,我知道了。”


    安靜地聽完訓斥,蘇茉沒有反駁和辯解,聲音是一如既往的乖順懂事。


    手機那頭,蘇建民掛了電話,嗡嗡聲傳來之前,蘇茉聽見了男人那一聲混雜著失望和煩憂的長歎。


    先這樣吧……


    將手機擱在床頭,蘇茉有些難受地想。


    她不知道自己這個想法對不對,可事到如今,似乎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她和楚河的感情來得太快,這些天相處下來,好幾次她都感覺到,吻到濃處時,兩個人之間洶湧的情欲和曖昧。


    那種感覺真的很刺激,也很可怕,她有些畏懼,擔心在某一天,她可能會默許楚河過早地走到那一步。可同時,她也擔心,自己真的遺傳了母親,變成旁人口中狐狸精一樣的賤胚子……


    她實在沒有勇氣,任由這一段感情,肆意發展下去。


    她需要時間,也需要距離。


    未來怎麽樣,她暫時不想去想。可現在,迫在眉睫的,離開安城,回去冷靜一段時間,也許是最好的選擇。


    這樣想著,情緒自然極其失落,她坐在床邊平複了好久,又做了好久的思想建設,最終,徹底說服了自己。


    每個人都有欲望,可理智的人,懂得把握分寸,控製節奏。


    十點半,蘇茉深呼吸了一下,走出了房間。


    她情緒低落,楚河和楚溪自然也靜不下心去幹自己的事情,兩個人就在客廳裏,一個看手機,一個看電視。


    眼見她出來,楚溪若無其事地笑了笑,問她:“餓不餓?要不要出去吃一頓燒烤?”


    吃吃喝喝,糟糕的情緒會排遣得很快。


    蘇茉應下了這個提議,臨近十一點,三個人一起下樓,去了樓下不遠處的燒烤店。


    吃飯的時候,彼此都挺默契地沒有提起剛才的事情,隻將注意力放在燒烤上,說說笑笑到最後,甚至一起要了些啤酒,喝到了淩晨。


    迎著夜風往回走的時候,楚溪打了個飽嗝。她極有眼色,曉得這兩人有話說,一回來便上了個廁所,鑽到房間裏去睡了。


    蘇茉在公衛裏簡單地洗漱完,披著潮濕的頭發往出走的時候被楚河攔住,他自昏暗裏看著她的眼睛,聲音低沉微啞,“聊聊吧。”


    素來心細,他自然曉得,這一晚的蘇茉,藏了不少心事。


    兩個人一起進了主臥。


    主臥麵積大,飄窗的位置距離楚溪的房間挺遠了。房門緊閉,空調開著,兩個人就坐在飄窗邊上,相對沉默了好一會兒。


    “我抱抱。”


    幾分鍾後,楚河率先打破沉默。


    他抬手握住了蘇茉纖細的手腕,將女孩兒拉到了他身邊,一手圈著她的腰,讓人坐在了他腿上,臉頰靠在了他胸膛上。


    蘇茉很乖順,就那樣貼過去,潮濕的長發,弄濕了他的t恤。


    她平時有些酒量,可這一晚,許是心情不好,有微微醉意,感覺起來好像是啤酒的後勁兒,讓人心裏充滿了感傷。


    楚河抱著她,聽見她突然說:“時間過得好快。”


    她在地下室抬頭看見他,好像還是昨天的事,一眨眼,都已經能用如此親密的姿勢,偎依在他懷裏了。


    聞言,楚河笑了笑,“嗯,再有一個月,你該開學了。”


    “我今天查了錄取結果了。”


    “哪個學校?”


    “文理學院漢語言文學專業。”


    這個學校,楚河自然也是知道的。安城市內普通二本,不過,漢語言文學這個專業卻算得上校內主打專業之一,口碑不錯,近些年就業率也好,學生裏考研的也多。


    收斂思緒,他眉宇間染上笑,低頭去瞧蘇茉。


    蘇茉也恰好仰起臉,看見他滿目溫柔,她喉頭動了動,爾後,一手摟上了楚河的脖子,主動湊唇過去。


    ------題外話------


    ~


    開文來最長的一章,歐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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