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有趣的人,他虔誠、純粹、自律,於一言一行之間,都散發出異於常人的氣度,顯得和周圍格格不入。隻是坐在那裏,便讓周圍的食客生出一種拘謹,渾身上下,從裏到外,似乎都裹上了一層緊繃繃的衣服,極不自在!飛蛾上了落在了木屏風的頂端邊沿,鼓起的複眼遍及了上、下、前、後、左、右,六合皆在視線之內!藍色的、生著細茸毛的翅膀輕輕的朝兩邊張開,再快速的收攏,無聲無息,卻甚為寫意……一個青衣八字胡進了客棧,走到白衣人的對麵坐下來。


    青衣八字胡的身量要比白衣人矮了半個頭,卻明顯的壯實許多,膚色呈一種健康的小麥色……


    “有意思……”飛蛾饒有趣味的看二人——常人或許看不出來,但幻月卻是一眼就看出來這青衣八字胡的“青年”實際上是一個女子。女子貼了假喉結,又用藥水改變了膚色,束緊了胸部,使得起伏的丘陵地帶變成了廣闊無垠的草原——但一個人的外在形象可以改變,但內在的生理卻是變不了的——


    尤其是纏緊的胸部壓迫了呼吸,使青衣八字胡一直都處於一種心率略快、呼吸急促的狀態當中。


    便是表麵再風輕雲淡,優雅從容,也改變不了呼吸、心率……


    更改變不了自身的生理!


    青衣八字胡道:“我看到崆峒派的高手來了。”白衣人不為所動,無論是“崆峒派”還是“高手”這兩個關鍵詞,還是青衣八字胡有一些急切的語氣,都無法讓他動容……他心如止水,一言不發,幻月卻已經知道了:這白衣人在這裏吃了半斤羊肉,一盤豆芽,一塊豆腐,又喝了一碗水,之後等著的,就是青衣八字胡說的“崆峒派的高手”。青衣八字胡急道:“你有沒有聽我說話?是崆峒派的高手,不是阿貓阿狗……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正這時,就聽外麵一個聲音傳進來:“他知道,你不知道!”


    一身著褐色員外服,衣襟繡著金色的萬字形花紋,頭戴一頂四方冠,留著寸許長,修剪的整齊的胡須,體型略胖一些的中年人就抬不進來。搭腔了青衣八字胡一句,就將目光落在了白衣人身上。


    問:“你就是殺死我崆峒派秋風劍的萬裏埃?”


    白衣人站起身,轉身麵對中年人,說道:“不錯,正是萬裏埃。三月前我與秋風劍薛全比劍,秋風劍不敵而死。”


    中年人道:“崆峒鐵善!”


    萬裏埃看著他,不言不語,目光中清澈的不帶絲毫雜質,平靜的如同一汪寒潭。


    鐵善說:“秋風劍比武鬥劍而死,是學藝不精。我崆峒派也非仗勢欺人之輩,隻是秋風劍一敗,在學藝不精,而非我崆峒派技藝不精。鐵某前來,便是兩個目的。其一便是代我崆峒下帖,請萬少俠往我崆峒,品鑒一番我崆峒派劍法……”


    萬裏埃道:“想來崆峒派的玄元十三劍定不會讓我失望!”


    鐵善道:“自然。”


    “那麽,第二呢?”萬裏埃握緊了手裏的劍。


    鐵善的目光落在了萬裏埃的劍上,語氣平緩、篤定,說道:“鐵某不才,卻也想見識一下少俠的劍!”


    鐵善伸出自己的一雙手……


    這一雙手適才籠在袖子裏,看不出什麽。此刻一伸出來,便讓人看到了其中的不同。他的一雙手竟色如銀霜,泛著青。十根手指如彈琴一般,輕輕的撥彈一下,鐵善說道:“我這一雙手,經由秘法練成,堅如鋼鐵。”萬裏埃的眼睛亮了一下,問:“這是鐵戟銀鉤?”鐵善道:“正是鐵戟銀鉤——是某家傳之學。”


    色如銀霜、泛著青色,堅如鋼鐵……飛蛾注意著這一雙手,神束線第一時間就切了過去,宛如是手術刀一般,由宏而細。


    手掌的肌肉、骨骼、血管、經絡、穴道……一分一毫,皆清晰的呈現在幻月的意識之中。更細一層的細胞結構,再細一層的大分子團……將那一雙手從整體到部分的方方麵麵,都剖析成了圖像,細微到了每一個有機分子後,終於是神束線無法達到更加細微的尺度——當然,若是風塵、風莎燕或者天鬼三個身體來上任何一個,都是可以達到更小的尺度的,而且能小的多。


    但這隻是“若是”,現在這裏隻有幻月!


    雖隻是至於有機分子的程度,但卻已足以解析這一雙手了——這一雙手隻是肌肉纖維的層麵上發生了一些微不足道的變化,摻入了一些金屬雜質,使肌肉纖維變得更加韌性、更加有力,但實際上卻依然還是血肉之軀。骨骼之中,亦摻雜了一些金屬……固然是增加了手的力量、強度,但卻也會導致中毒……


    金屬中毒……


    這是一種很有意思手段,幻月尋思:“或許《多情劍客無情劍》裏,鐵戟溫侯的那一雙手,要練出來,也是一樣的方法。”


    萬裏埃道:“請!”


    鐵善雙手一張,右手由中線出,另一手稍後一些,隨步而動。右手一個簡單的抓脖,隻是一個快。身步手合在一處,迎來的卻是一抹寒霜——萬裏埃的劍不見得快,但卻準,恰到好處的一抹寒霜恰好抹過了鐵善的右手。鐵善的動作一下停住,不再進,也不退。稍微停頓了一下,右手才是收回,抱拳道:“秋風劍不冤枉,好劍法!”


    這的確是天下一等一的“好劍法”,好在一種恰到好處,猶如禪意所言之無滯,水過無痕……


    幾滴透著玄色的血滴灑落。


    鐵善轉身就走。


    青衣八字胡說:“他可是鐵善。”


    萬裏埃說:“你走吧……”


    熱鬧已經結束……


    藍色的飛蛾落回到了薑菱兒腰袢的紗籠中。與薑菱兒道:“走吧……你將菜和水留一些在客房裏……”


    另一邊的林夢琴亦找了客棧住下,一夜無話。


    第二日繼續趕路,下午時分就到了崆峒山腳,落下雲頭,一路尋上山去,在後山深處是一石窟,外麵立著一塊石碑,上麵是四個古拙的大字:至大廣成。進入石窟內,且行十餘丈,便是一扇門戶,門戶有兩個青年道童把守。薑菱兒行禮道:“兩位道兄,我乃百花穀弟子薑菱兒,奉掌門師父之命,來拜見住持掌事,勞煩通稟!”


    這三大正宗每一宗都傳承無數,支脈源流眾多,各有各的掌門,卻並非一宗一派。這住持掌事一職,則是各派掌門推選出來的,一個類似於“武林盟主”的職位,統一負責對外的聯絡事宜,對內的權柄不重,職位相當於“外交部長”。


    “稍等……”


    一人便去通秉,大概一刻鍾左右,那人便重新回來,引了薑菱兒入內。三轉五轉深入洞窟之後,就進了一處洞天。


    內裏生著一些發光的植被,天穹裝飾了夜明珠,猶是夜空一般。一白發披肩,穿著一身麻布長袍的老者輕一頜首,道:“你去吧。”卻是對那弟子說的。


    那弟子一走,薑菱兒便施禮,道:“了凡真人,這是我師父的帖……”送上了帖子,便將百花穀遭遇魔頭襲擊的事講述了一遍。第一次做這種對外聯絡的事情,薑菱兒有些緊張,不過該說的事情卻也都說清楚了。了凡真人拆開了帖子看了一下,說:“我知道了。今日已經不早,你且留在這裏休息一下,明天再走……”


    “多謝了凡真人!”薑菱兒道一聲謝。了凡真人又喚了一個十二三歲的童子來,讓他領著薑菱兒去女觀的客房。


    三千分之一的幻月則是將洞窟之內的讀經、練劍、背誦聲聲聲入耳,心無旁騖。隻是一場晚課的功夫,就讓它對廣成一脈的法術有了一個大略的了解……其中的一門較為基礎的降魔劍法更是了解了一個徹底,毫無秘密可言。翌日完成了早課,廣成一脈中,這了凡真人的弟子說修的法門,就沒了秘密——這正宗之法,看似平淡無奇,但威力暗藏,自有獨到的地方……


    隻是這些“獨到”對幻月而言,其用不過是一點靈光,讓人眼前一亮。生出“原來還可以這樣”的感覺。


    “莎莎,來,給你見識一下……廣成一脈的法術——先天一氣大手印!”第二世界的美洲正是夜晚。


    風塵站在草坪上,給韓莎演示著自己剛到手的“先天一氣大手印”,隻見祂手一張,虛空一抓,虛空中竟平白的生出一隻青蒙蒙的大手,那手足有一丈多寬,兩丈多長,一抓之下竟發出了“砰”的一聲,竟是空氣炸裂的聲響。風塵問:“厲害不厲害?”韓莎很配合,掩口笑道:“厲害!”


    “牛逼不牛逼?”“牛逼……”


    “是牛逼吧?不過我說它肯定沒我老婆牛逼!”


    “你老婆怎麽牛逼了?”


    “我老婆敢吃屎。”


    “……”


    韓莎快速的貼上來,手卡住了風塵的下巴。另一隻手在祂的臉上“啪啪啪”一陣抽,虎著臉盯著祂,隔著一層頭套,都能讓人感受到一股殺氣。風塵很弱受的可憐巴巴的看俯視著祂一手固定一手狠抽的韓莎,韓莎咬牙切齒:“你剛說什麽?我沒聽清楚。你再給我說一遍來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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