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深可見骨”的溝壑,一簇一簇的,稀疏、幹枯了的沙棘、小片的林帶宛如一幕老人的臉,在大地上鋪展開。能看見整潔、幹淨的窯洞,也能看到落後、貧瘠的村落,小白點一樣的羊群,還有牧羊的漢子、姑娘、孩子。若不是風力的發電機、輸電線塔、電杆、信號塔的存在,幾讓人以為這裏是一片原始的蠻荒!


    那是一種無聲的“荒涼”,但這裏的人卻一根筋的執拗堅守著,不願意離開,不願意出去……在這裏的人,他們打娘胎出來的時候,就是生在黃土上的!他們身上的血,也是用土洗幹淨的。一睜眼,就是這片天,一輩子,就是這片地。他們的性格,就和那晾的涼了的發麵餅一樣——又幹又硬,偏偏裏麵還勁道,和膠鞋的底子一樣!雪原上,背了風沙,就變成了一鱗一鱗的黑色,遠看像是魚鱗,又像是水麵的細小波紋。一片沙棘附近,一個牧羊的小姑娘引起了韓莎、風塵的注意——


    一個七八歲的女孩兒,麵容周正,但卻烏七八糟的髒,一雙小手更是黑乎乎的,看不出原本的顏色,手上還有一些凍出來的皸裂。


    有一些裂口,用粗線縫了起來,看著就像是一條猙獰的蜈蚣爬在手上。


    還有一處則是貼了醫用膠布。


    那膠布已經看不出顏色了,和手一樣的黑。


    女孩兒的身上穿著一件棉腰子,外麵套著一件破花棉襖。花棉襖原本的顏色應該是紫色的,但現在已經黑的發亮,尤其是袖口的地方,更是被“盤”的油亮油亮的。亂糟糟的一頭頭發,上麵還沾著一些草……腳上,卻是一雙單鞋,一截腳脖子也是一樣的黑色。韓莎輕聲道:“真是一個可憐的孩子!”


    她說完,就從天空飄飄悠悠的落了下去,她也不隱藏自己是從天上下來的,就直接落在了女孩兒的麵前。


    風塵緊隨其後,降落下來……


    韓莎脫下了自己身上的棉衣,一展,便從女孩兒的頭頂兜過去,給女孩兒圍在身上。然後將衣服的扣子扣好,將女孩兒一雙凍得皸裂的手含在自己溫暖的手心中,拉著她,溫柔的問:“這麽小,怎麽就一個人出來放羊了?家人呢?”那一種溫柔,卻聽得女孩兒怔怔的愣了好一會兒,眼淚忍不住的留下來。大顆大顆的淚珠子落下,韓莎忙給她擦了擦,安慰道:“這孩子,怎麽哭了?告訴姐姐,你叫什麽名字啊?”女孩兒怯生生的,帶著哭腔,說道:“仙女姐姐,我叫王春鳳。”


    王春鳳——對於這個時代而言,這是一個較為古樸的名字,透著一些土氣。韓莎對風塵道:“你看著羊,我跟孩子說話!”


    風塵點點頭。


    韓莎則是一邊溫柔的安慰,一邊問話,也弄清楚了女孩兒的身世。王春鳳的父母三年前外出打工,因為一場交通意外死了。然後,原本剛剛上了一年級的王春鳳就挫學了……王春鳳的父親有一個哥哥,一個妹妹,這一個大伯一個姑姑爭了一番撫養權,姑姑終歸沒有爭過大伯——但這個大伯和伯母都不是什麽良善之輩,是正兒八經的窮山惡水中的刁民。他們之所以願意撫養王春鳳,無非是看著她現在可以幹活兒,未來還能嫁人(不,是賣出一個好價錢)。因為村裏作保,法院也判了,姑姑沒有任何辦法。卻也因為大伯的做法,兩家人算是老死不相往來!


    上學,是不可能上學的。飯,也不可能是什麽可口的飯菜,也隻是讓這個小小的人兒餓不死,凍不死,維持了一個基本的生存。至於挨打、挨餓之類的,更是家常便飯。如果有一天不挨罵,那是阿彌陀佛了。


    可憐……卻讓人想不到,原來二十一世紀了,竟然還有如此惡毒之人,如此惡毒之事。風塵唏噓一聲,道:“莎莎。”


    以前的時候,風塵聽自己的老娘講過,說是一個村裏的兄弟倆,哥哥看老娘能幹活兒的時候,就把老娘接走了,說是照顧,實際上是讓老人給家裏幹活兒,當勞工的使喚。後來老人動不了了,就扔給了弟弟,直接放院子裏走人。弟弟把老人扔進了豬圈裏,根本不讓進門,數九寒冬的,在豬圈裏關著,和豬搶食……終究還是死了。以前祂以為這不過就是人們以訛傳訛的謠言,現在的社會,不缺吃,不缺喝,怎麽還能缺了這一口——但現在見了這一幕,祂終於明白:或許人性的惡,比自己想象的更加惡毒。


    親兒子都這樣,那何況並不怎麽親的大伯呢?


    “春鳳……看這小可憐兒。跟姐姐走吧,不要再留在這裏了……你這個年紀,不應該受這樣的苦。你那大伯……”韓莎柔聲道:“不管是出於什麽目的,你能活到現在,始終是承了一份情誼的。他可以不講兄弟之親情,但孩子啊,我們不能學你大伯和伯母……走吧,以後不會再吃這樣的苦了!”她扭頭,對風塵點點頭,風塵走過去,拿過了女孩兒手裏的鞭子,問了一句:“你大伯和你大伯母,就是用這個鞭子打你的吧?”


    女孩兒點頭……


    風塵“哦”了一聲,說:“那咱們走吧。先回一趟長安?”


    遠處的村莊之中,突然響起了“砰”的一聲,如同變壓器爆炸的聲響。然後,便是一陣驚慌失措之聲。


    有一股濃煙在那裏升起,如柱,又被風吹的散開了。


    韓莎教王春鳳要感恩,不要去記恨她的那個大伯和大伯母,但卻不代表她的意思就是放過這二人。她剛才扭過頭,對風塵點點頭,便是這個意思。於是風塵就取過了女孩兒的大伯、大伯母都接觸過的鞭子。


    於是,冥冥之中的一道天雷,就循著這一神秘的聯係,直接作用在了那一對惡毒夫婦的身上。


    千裏之外取人頭的不一定要飛劍,天雷、地火、業火都可以。對於風塵而言,一應攻擊手段可以隨意轉化,隻需要有對方接觸過的東西,有對方身上的氣息,就可以輕而易舉的將對方置於死地。


    那一道天雷足以讓人死無葬身之地!


    風塵、韓莎帶著小姑娘,重新回到了長安城。“寶寶,你去給孩子買一些合適的衣服。我領著孩子去開個房間,好好的洗漱一下……”韓莎直接吩咐風塵去買衣服,自己則是領著王春鳳去賓館開房。二人分頭行動,風塵便去了附近的商場,挑選女孩兒合適的衣服買了好幾套,等到去了韓莎所在的賓館,女孩兒就已經洗幹淨了。見風塵將大包、小包的衣服提回來,韓莎就又給了風塵一個工作:


    “你給她治一治傷,孩子背上有一些鞭子打的,我做不來……”韓莎說著,都是一陣心疼。


    風塵“嗯”一聲,拉著小女孩兒的手,說:“別怕,我看看。不疼的……”說話之間,便將一枚生物芯片點在了女孩兒的胸前鎖骨處。


    稍微一下刺痛之後,芯片就開始發揮自己的作用。風塵問韓莎:“你領著孩子吃飯了沒有?”


    韓莎道:“還沒呢。總要弄幹淨才好。剛那樣子去吃飯,老板也不會樂意的。”


    風塵點頭,說道:“孩子身體有點兒虧,小孩子也沒什麽虛不受補的。等下換了衣服就去好好的吃一頓吧。傷還是自己好,我如果幫她催發,對身體不好……春鳳啊,過去的該忘了,就忘掉吧。以後叫你鳳凰兒怎麽樣?”


    韓莎送給風塵一個眼鏢:“鳳凰兒,虧你想得出來。難不難聽?以後呢,依我看不如就叫……”她想了想,說:“叫樂樂吧,快快樂樂的。”


    “也行……”


    女孩兒本身也對自己的名字沒什麽堅持,於是就有了一個新的名字,叫做“樂樂”,大名也改成了王佳樂!


    舊的名字、衣服和一身汙穢一起丟掉,韓莎的衣服也洗了一下,自己烘幹,穿在了身上。新的名字、新的服裝,算是一個新的開始。貼身的內衣、保暖衣、精致的外罩一層一層的穿在王佳樂的身上,又戴上了手套、口罩,將頭發梳成了兩個“8”字形的辮子,裝飾了毛茸茸的頭花,三人便退房、出門。前台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還是剛才那個髒兮兮的,像是乞丐一樣的孩子?


    簡直“判若兩人”。


    二人帶著王佳樂進了一家店中,一如之前一樣,要了一碗羊雜湯,然後要了剛出爐的,燙呼呼的饃。


    二人不餓,隻是看著女孩兒吃。韓莎則是不住的輕聲糾正女孩兒的一些行為。讓她坐的直一些,要挺胸收腹,雙腿並攏,不要左顧右盼。要吃的細一些,不要著急,不可以特別大口的吃等等……雖然要求繁瑣了一些,不很盡興,但卻有一種奇異的溫馨。等著女孩兒吃完了,韓莎便取來麵巾紙,給她擦拭了一下嘴角,揉揉她的頭,說:“要注意禮儀的。熱出一些汗,沒事的……咱們戴好口罩、帽子就好了。”


    戴好口罩、帽子,遮蔽的嚴嚴實實,三人便出了小店,走到了無人的僻靜處。然後,三個人就衝天而起,飛到了天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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