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最終選擇了妹妹——畢竟進宮就是為了家人而不是皇帝。就當嘉靖皇帝一如平常的時候一般盤膝入靜,陰神遁出,去體察他的天下的時候。他最放心、最不防備,留在身邊的宮女用一根繩子結束了他的一生:人死,陰神又豈能獨活?但最終,“姐姐”如此大逆不道,也不過是讓妹妹多活了一個來月罷了。如她泉下有知,或是會找到那個慈眉善目卻心如蛇蠍的官員質問一句吧?


    而那官員,是否會是一臉的嘲諷,反駁一句:當官的話,你也信?總歸是太過於天真,吃了沒文化的虧。


    風塵心有唏噓,默然無言!


    一個月後,一場宏大的法事開始了。安道金的師父、父親所去的那一個墓,就是法事的現場。這一場法事,由一位須發皆白的法師主持,女童的記憶中,記得那天遍地紙錢、道路兩旁插滿了歲頭紙,亦有紙紮無數,血畫的符籙密密麻麻。法師舞劍、搖鈴,包括她在內的一共十四個童男女便做了祭獻,被活生生的鑿開頭,灌入了水銀……她的閱曆,讓她並不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麽,正在發生的,又是什麽——


    但風塵卻看得懂。


    通過陣法的組合、構架、法師的動作,以及一些易理精要對比,不難發現法師正在做的一件事就是“鎮魂”……法師是要將一個靈魂,或者說是陰神、鬼永遠的囚禁,讓之永世不得超生,不得轉世。


    這“鎮魂”的作法需要天時、地利、人和。


    天時便是陰陽、變化,便是天地之間,地氣、煞氣、罡氣的各種變化規律中,變化至於最為合適的那一個時間。這一時間為每日之傍晚。作法需要七七四十九日!再第四十九日時候,更需要七七之數的,同一時刻出生,屬於純陰的童男女犧牲為引,鎮壓放成。


    既要“鎮魂”,鎮壓的什麽,不言而喻:嘉靖皇帝剛好死了一個來月,而宮女的妹妹也剛好活了一個來月。


    這裏鎮的就是嘉靖皇帝的陰神!


    古人並不知道“陰神”也好,“陽神”也罷,都是不能脫離了肉身獨活的,而是認為陰神能夠轉世,或者去下麵當官當差,陽神則是能夠直接位列仙班。他們可不敢讓嘉靖皇帝的陰神跑了,去地府告黑狀!更不敢想如果嘉靖皇帝成了地府裏麵的頭頭腦腦,那自己的“積善之家”會不會連根投入畜生道,再也沒有然後!


    所以便要讓他永無出頭之日。


    隻是卻不知,這一個法師又是何人?


    風塵暗道:“可惜,即便他們不這麽做,一個陰神也隻會變成一段僵屍程序,存在於天地之間,不被激活,就永遠定格在那裏,是死的……”


    含沙出了陰神,和風塵並肩而立,說:“你讓他們摘了耳塞,應該不會再發真言了吧?”修長的睫毛一閃,看風塵,問道:“怎麽了?”風塵不做隱瞞,說道:“他們所去的墓,其實並不是普通的墓室。裏麵鎮壓的,是嘉靖皇帝的陰神——簡直惡毒之極啊!你知道,古人是相信死後輪回的……”


    “嘉靖皇帝……萬曆……”


    含沙驚訝。


    風塵便將自己得到的信息說了一次,他的聲音輕飄飄的,卻聽的人渾身都發冷——明朝時候的那群官員、士大夫是如何的喪心病狂!那,可是皇帝啊!而更讓他們驚悚的,是風塵——祂在和誰說話?


    剛才一次,這又是一次。那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感覺,令人心生寒意。


    含沙說:“現在該怎麽把他們分開?”


    “我打算……”風塵略是沉吟,說:“直接剝離他,剩下的童男女之魂魄已然如此,分開了也要缺失,就那樣吧。先讓小安他師父歸位,然後再處理他們……”指了一下那些童男女生,風塵說:“先把戾氣、記憶之類的剝離掉,然後是放是收,再說吧!”


    “你還是收了把,你收了,或還有些用處。你不收,他們這種時辰特殊的,總容易撞客一些人,這也算是為了村民著想……”


    “我就開始了,你幫我看著點兒……”風塵的目光注意,便是開工。


    糾結、生長在一起,猶如一顆長滿了上半身,手臂、大腿和頭的怪樹一般的聚合體被一股力量拉伸、攤薄,變得半透明,貼著五芒星上……神束線輔助,勾、拉、切、斷,對於神束線的這些本就具備的能力,風塵幾乎是無師自通的!


    七男七女被遠離,中心處,安道金師父的魂魄逐漸的清晰,風塵的神束線小心翼翼的攝入信息,選擇斷開,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精神高度的集中……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安道金一家人、含沙就看著風塵一點、一點的將人分離出來。


    “含沙!”


    風塵忽叫了一聲含沙。


    含沙卻明白風塵的意思,動念便攝了安道金師父的魂魄,將之朝著肉身一灌!這整個過程裏,安道金的師父都是意識清楚的……


    地上,安道金的師父“哎”一聲,睜開了眼。安道金一家忙跑了過去,風塵的精力卻還在那十四個童男女身上:


    此時的童男女,攤平在巨大的五芒星內形成的麵上,一動不動,整體的形狀卻是一個手、足、頭、胸皆向外的,一個由十四個人組成的圈!被切過的地方,已經融合長好,風塵抽空對一家人說道:“你們先回家去,我處理一下首尾……”隻是一家人又怎會如此?安道金的師父才一好,自己就拍拍屁股走人?


    安父堅定道:“您救了我的老哥哥,我怎麽能撇下您一個人就走了呢?”


    風塵笑一下,搖搖頭,說道:“那隨意吧……”風塵也不強求,專心開始對付這個怪東西。


    大片大片的斑駁、色彩剝落,隻是一會兒功夫,十四個長在一起的童男女就變得透明,消失不見了。


    此時,天空已經黑黢黢的,冷風吹來,讓人身上生出一片涼意。


    風塵不下山,安道金一家人就跟著等……


    終於,一陣鳥鳴仄仄,三隻身披彩色羽毛的山雞飛過來,徑直落在了風塵身前。風塵對三隻山雞說道:“上我肩頭。”那三隻山雞便飛上了風塵的肩膀,安道金一家人嘖嘖稱奇,看向風塵的目光更見敬畏。乘夜下山後,風塵便給三隻山雞要了一些雞飼料,飽食一頓。一家人也感激著風塵,大晚上的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安道金的父親非要去買酒,風塵不喝酒,他便和安道金的師父一起,咕咚咕咚的敬了風塵三大杯。


    晚飯吃到了十一點多鍾,風塵便提出休息,而祂的臥室也早就準備好了。連同祂帶過來的三隻山雞,都得到了極好的照料。


    入靜、駐脈……鐵打的習慣絲毫不改,兩個小時一過,風塵才是睡覺。第二天天不亮便起床來,出門練功。


    含沙跟著一起出去,三隻山雞也跟著一起出去,巴巴的看風塵作道生功。作了一遍,風塵揉一揉含沙的皮毛,說道:“你教教它們,別老看我。”


    含沙出了陰神,掩口一笑,嗔了三隻山雞一眼,斥道:“都顯出陰神來,別怕,上一次是意外,這一次不會了。”


    三隻山雞出的陰神還是雞的樣子……含沙便指點它們,根據自己的性別,幻化出人形。於是三隻山雞,便幻化出了三個俊美的少年模樣——都是男性。


    “不錯嘛……以後,你們就是3c組合了。”含沙很是惡趣味的給三個少年組了團,所謂的“3c”不就是“三隻小雞”的意思嗎?然後,又讓三人取名字,這三個小家夥兒還沒有見識過人世繁華,人也不怎麽見過,取名字這種事情當然是無能為力的……於是,含沙再次的勉為其難!


    “你,因為背後是藍色的,所以你叫小藍,知道麽?”


    “你呢,尾巴的眼神又深又漂亮,還是棕色的,就叫小紅。”


    “你,就叫小火……”


    小藍、小紅、小夥……這名字要多不用心,就有多不用心。不過三個小家夥兒卻是分外的高興的,含沙分別點名,讓他們習慣一下自己的名字。然後就鎮壓住了處於興奮狀態的三個小家夥兒,“都別鬧了,咱們開始學習。第一天,教你們一些簡單的,如何出神、回神,一直要練習到爐火純青,懂麽?”


    然後,三隻山雞就開始不斷的出來、進去,不斷的練習。含沙就在一旁看著……怎麽說呢,感覺笨笨的。


    她教風塵,幾乎都沒怎麽教,風塵就學精了,這三隻雞差太遠,還不如吃了省勁兒。


    三隻山雞的內心卻是雀躍的……


    大高手位臨指導。


    他們感覺自己的進步速度就像是開了掛——就像是十一號兒變成了公交車一樣,卻不知道教他們的含沙還嫌棄他們的學習速度。


    風塵一直練完功,三個家夥還一直在練習出陰神的功夫。


    風塵問含沙:“怎麽樣?”


    含沙道:“你看,一早上就學了這麽一個樣子。”說完,就讓三個小正太停了下來,“好了,今天就練到這裏……”


    小藍、小紅和小火如逢大赦。


    不斷的出陰神、入陰神,已經讓它們累的夠嗆了,現在滿腦子就是一個念頭:


    吃雞飼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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