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一身之氣於一域——這一下的“想到”便讓風塵發現了一種全新的、截然不同的風景。他將氣聚為一,由手而臂,又由臂膀而至於胸、腹、背、肋、腰、臀、股、自大腿而膝蓋、小腿、腳。凡氣所聚處,自生出一種木的、燥的彌散如沸的感覺。似乎氣聚集的部位,不論是硬度、強度,都變得強大。


    如要一個形象的、切合的比喻,那便是像充滿了氣的汽車輪胎——硬邦邦的、硬挺挺的,卻又充滿一種彈性!


    剛猛的、力量的彈性。


    風塵體會了一遍“氣”在身上如同滾動一般,聚了一遍的妙感,輕聲“喃”道:“我感覺氣聚集的地方,充滿了韌性、強度和力量……也不知這是一種錯覺,還是真實的。若是氣可以匯聚於髒腑之間的話——”他不禁遐想,倘若可以將氣匯聚於髒腑,增強髒腑器官消化、運作營衛的能力,那會是一番怎樣的光景?含沙輕盈的跳躍,精致的黃鼬劃出一條黃色的、明媚的弧線,落進風塵的懷裏。


    陰神旋即而出,二人欲要透過手機交流,必然是需要含沙出神的——這是一種必然的選擇,因為含沙的黃鼬之身不能口吐人言!


    “叮叮叮咚——”


    視頻通話的邀請聲響,風塵按下了接通鍵。


    含沙道:“匯氣於髒腑,可要小心一些,不能如同肢體一般狂放、隨意……”


    含沙急著出神,和他通話,最要緊的便是這一句。


    髒腑處於人的軀幹腔室之中,是人的根本、造化之器官,金貴而脆弱。倘若是一個大意,將大量的氣聚進去,說不得就會有生命危險。她真怕風塵見獵心喜,就去嚐試。風塵笑了一下,柔聲道:“謝謝你,含沙……這個我會慢慢的琢磨,小心一些的。含沙,你說我剛剛的聚氣之法如何?”


    “我也不好說……”含沙如是說。從未見過,也就無法判斷好壞。


    風塵道:“我本還以為你可以給我解惑。”


    含沙道:“我也不是全知全能的!”


    風塵:……


    很有道理的樣子,風塵簡直無言以對……


    含沙隻是說了自己能夠看出來的部分:“你聚集氣的時候,血管凸起,猶如老樹盤根,這個說明你的氣並未進入到毛細血管之中,隻是聚集在了大血管裏……或許,可以嚐試著使氣的分布更為細膩——更多的氣集中在一起,形成了一種富氧環境,而這種環境又意味著什麽呢?”她輕盈的撇了風塵一眼,媚眼如絲,物美如斯。


    風塵並不能直接看到含沙,卻可以透過手機,看到含沙依偎在他的身旁,那種動人而嫵媚的神態。


    含沙這是明知故問,風塵怎麽能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富氧環境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巨大的充滿了活力、生機的動物、植物。現如今的一株野菜放到曾經曆史上那個氧氣充沛的時代,都可以長的巨大無比,葉子如同芭蕉一般。人們所熟悉的螞蚱,也會生長到一尺多長……


    這不是一種幻想,而是地球上的確存在過這樣的一個時代。這一個特殊的時代,就造就了一群特殊的、不可思議的物種。


    譬如:恐龍。


    那種巨大的體型簡直令人絕望——像是《侏羅紀公園》裏那種恐龍在現代社會複活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出現。


    原因不在於食物,而在於呼吸。


    恐龍的呼吸係統放在一個隻有百分之二十一的氧氣含量的環境中,哪怕是哮喘一樣的喘氣,也會分分鍾窒息而死。


    氣不足以運行身體組織,便隻有死了……


    風塵聽到“富氧環境”直觀的就想到了史前時代那巨大的昆蟲、恐龍。然後,就又想到了國外的科學家曾經做過的一個實驗——給運動員吸氧,進行跑步。發現運動員在劇烈運動的狀態下,竟然不會感覺到疲憊,無論是耐力還是爆發力,都也變得驚人無比。風塵聞弦知雅意,說道:“假如整個人體都變成富氧環境,甚至是純氧環境……純氧、純陽——純陽,這是一個巧合,還是。”


    念叨了一下“純氧”這個詞,風塵很自然的就想到了另一個讀音很相近的詞語:


    純陽!


    此二者之間可有聯係?


    “巧合,可能是吧……”


    這個含沙也不知道——


    內事不決問百度,外事不決問穀歌。


    可惜,都沒有答案。


    ……


    “回吧!”


    也不再想“純陽”和“純氧”的巧合,還是關聯。含沙回了神,風塵便抱著它一路漫步,回了宿舍,繼續未完的棋局。


    竭力的思考、推演,風塵心無雜念,一步一步的落子。他的臉色在思考、推演的過程中變得蒼白、毫無血色,但是他的一雙眸子卻銳利的像是刀子,一步一步的棋,竟然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提升……


    這樣的進步是那麽的明顯,明顯的含沙能清晰的感受到風塵從一個不會下棋的小白變成了菜鳥,從菜鳥變成了有些手段的業餘愛好者!


    “呼——”


    又輸了一局,風塵長出一口氣,伸手輕輕的揉了揉自己的腦仁,顱腔中的大腦似乎都要熟了,又脹又疼,但偏偏卻銳利的如刀——


    一柄出鞘的寶刀。


    緩了足足有半個小時左右,風塵才感慨一句:“難怪自古神仙愛弈棋……不過,這神仙的棋,真的有臭的嗎?”


    逆反先天,成就了嬰兒的真人和普通人,根本就沒有可比性。真人已經“超凡”,這便意味著真人之間的弈棋是類似於阿法狗這種人工智能之間的巔峰對決——人,是沒有辦法插手的,哪怕你棋力通天,也隻能跪。


    含沙道:“弈棋的確可以開智慧。尤其是圍棋這樣框架少,規則簡單、明了的遊戲,更是如此。”


    風塵道:“是啊,感受到了……”


    他仰起頭,看天花板。


    注意力在天花板上靠近牆角的暗處停住,一雙眼睛正盯著一隻蚊子。那蚊子本在飛,卻在轉了幾圈之後,突然詭異的抽搐了一下,從屋頂摔下來,落在地上。風塵的目光隨之落下,看向了地麵——那隻蚊子一動不動,翅膀朝下,細細的腿張,竟然像是死了一樣!他很是詫異,暗道:“死了?”


    死的、活的,他心裏也犯怵,不敢用手去觸碰。於是就找了一根牙簽,蹲下去用牙簽戳了戳。


    一動不動,確定是死了。


    風塵道:“真的死了?怎麽回事?”


    難道是這一隻蚊子“心肌梗死”了不成?


    宿舍裏也沒用蚊香、滅蚊藥啊?


    “你多大的人了?”含沙有些無語,陰神的一出一入練的出神入化,說了一句話就回到了身體之中,黃影一閃,一隻爪子就拍在那隻蚊子身上,直接毀屍滅跡。然後還滿是惡意的抬起爪子,給風塵欣賞了一下粘在爪子上的蚊子。風塵就感覺自己的頭皮都是一麻——對於昆蟲,說是害怕,不敢觸及也有些不確切。


    畢竟是成就了嬰兒的真人,逆反了先天,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雖然有所喜歡、厭惡,卻不會嚴重到成為障礙的程度——


    他隻是頭皮發麻,心中犯怵罷了。


    含沙顯然是故意的!


    風塵撇嘴,說道:“再嚇唬我不理你,怕不怕?”


    含沙送給風塵一個眼神:


    切!


    然後便去洗去了。


    它可是很愛幹淨的。


    風塵則是上床盤坐,數著呼吸入靜,眼中的光芒一暗,天地為之消散。三尺靈台,虛室生白,那三尺的光明似乎無限大,又無限小——那一種大似乎是三尺之內涵蓋了一切,將人目之所見的四方八極,耳之所聞的古往今來,都銜接在一起。三尺便是其極限,但卻永遠無法達到這樣的極限——是有限,卻又是無限。那一種無限小,則是一種極為特殊的感覺,就像是從上、四周同時觀看。


    簡而言之,是從外向內看。這一種“看”或許可以稱之為“內視”——從外麵的角度去看裏麵。


    光明中蕩漾起淡淡的絲絛,像是細微的蟲子。一根一根的黑色的透明的線條在裏麵遊動,像是浮遊,條蟲。


    光明中由安靜而生出了燥,然後人就醒過來,一睜眼就是兩個小時之後。


    含沙則是趴在床上,懶洋洋的看他。


    洗澡、出神交流了一番運動方麵的內容,關係到了運動的投影、細節,內容又很多,出神卻是極有必要的。隻是陰神交流,內容多,用時卻少了很多,隻是用去了十多分鍾,便商討完畢。而後便彼此回神、睡覺——第二天一個大早起來,風塵便和往日一樣練習十二作、跑步,吃了早飯後去研究,然後一天的時間就過去了……下一盤棋,愣一會兒神,再睡一覺,人生都是圓滿的。


    坐、臥、行、走、思——風塵的生活規律、透著一種莫名的韻味。


    一日又一日,日複一日。


    半個多月的時間如指尖的流沙一般散去,不自覺中軍訓的新生已經歸來。一個個被太陽曬的黝黑的臉龐出現在了校園裏——一個一個的像是從非洲回來的一樣。身上花花綠綠的迷彩服還沒有褪去,接下來便是一年一度的迎新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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