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說著話,吹著空調,路上的堵車倒也不顯得無聊、煩悶。梅雪的助理小陸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一手墊在靠背上,回頭說:“哎呀……竟然是這樣,我以前一個高中同學理科可好了,數理化滿分,就是英語不行。也不知道聽誰說的,大學之後想要在理科有所建樹,外語不好是不行的,所以改了文科……”這無疑是一個令人唏噓、悲傷的故事,一個在理工方麵極有天賦的人,就這麽的耽誤了!小陸唏噓了一聲,滿是感慨……


    她恍記得清晰,那當真是一個極有天賦之人。


    風塵好奇,問:“你同學叫什麽名字?”


    “好像……姓江,江理仁。個子吧,也不算高大,身材有些單薄,他也不怎麽注重自己的外貌,總是顯得亂糟糟的,但感覺人特神!”小陸回憶著,努力的找到了一個形容:“就好像他做什麽都行,沒什麽能難倒他的。”


    風塵輕喃了一句:“江理仁”,將這個名字咂摸了一下,聽著小陸說,倒是感覺熟悉,像是自己一個極其要好的初中同桌——


    一樣的不修邊幅,一樣的神奇,一樣的名字……


    江理仁和他坐了三年的同桌,在學習上卻不及他的努力,卻擁有著令人嫉妒的天賦。似乎老天在他的悟性上點滿了屬性點,但凡是涉及到數學、物理、化學、生物這一塊的東西,那真的是一點就透,老師所謂的重點、難點對他而言都是平常點,艱澀的相對論、弦理論他也看的津津有味……超強、超準的直覺:他隨意亂蒙的東西,絕大部分會和現實重疊,比如說物理學的發展。


    每一個見過、接觸過他的人,對他的印象都極深刻。哪怕至今,風塵在物理學上的理論研究上,一些點子、想法,一些探索,也都有江理仁曾經留下來的一些影子。


    三年的同學,而且還擁有著共同的興趣,還是同桌,自然是無話不談的——那種關係簡直堪稱是如膠似漆。


    隻是上高中的時候風塵咬著牙進了最好的中學,他的同桌卻貪圖了便宜,為了給家裏減輕負擔,選擇了一所不僅僅免費,而且還發獎金的學校。


    二人在一條岔道上分道揚鑣,然後就沒有再見過……


    他試著聯係、探尋江理仁的下落。


    卻毫無音訊。


    但就是這麽寸——小陸竟然有一位高中同學疑似他認識的江理仁。這真真的是運氣了,風塵問小陸:“你是海明第四中學的?”


    小陸驚訝道:“呀,風哥你怎麽知道的?”


    風塵笑,說道:“我和江理仁是初中的同學,做了三年同桌。後來我去了第一中學,他去了第四中學……”簡單這麽一介紹,大家就聽明白了。風塵又問小陸:“他這個人的確挺神奇的,怎麽,小陸,你有沒有他的聯係方式?”小陸很遺憾的搖頭,說道:“沒有,他以前的手機號換號了,然後就聯係不上。qq倒是還在,隻是一直不說話,大概是不用了吧?”


    風塵問:“有qq?”


    “恩……”


    小陸將江理仁的qq翻出來給風塵看,風塵隻是看了一眼就記住了號碼,取出自己的手機存了一下,備注的是:我是風塵,加好友!


    他是知道自己這個老同學的性情的,也別說同學感情了,哪怕是一個一塊兒生活了十多年、半輩子的人,隻要不是讓他真心交往的,那是半點兒留戀也沒有——不聯係那些同學不是因為自卑或者其他,純粹是因為和這些人沒感情。


    很難解釋他是一個怎樣的人,用一句古龍句式的話語來說,那就是:


    他的情感熾烈如火但卻又冷的如冰。


    於是,風塵的好友申請發過去隻是片刻功夫,就通過了。梅雪則是好奇,問:“江理仁?你這個朋友有什麽神奇的地方?”


    她聽小路、風塵說江理仁,就對這個人生出了好奇。究竟是怎樣的環境才會造就出一個如此特立獨行的人呢?


    風塵陷入到一陣回憶當中:“他選擇朋友很挑,是那種寧缺毋濫的類型。即便是朋友,一旦他發現這個朋友不合格,也會毫不留戀的分開。我記得又一次他一個朋友跟他借錢,足足借了五百,對於一個學生而言,尤其是他的家庭而言,這並不算是一個小數目。那朋友說是上學急著交學費,是一個技校,他就真的借了,毫不猶豫……”


    梅雪眼眸一亮,這樣的仗義疏財的勁頭,倒是有些像他們這些軍人子弟。隻是接下來的故事,卻有些……


    “後來,那個同學走後,聯係了他幾次,就沒了音信了。而他也不主動找對方要錢。我當時是很不理解的,就問他這個問題。梅雪,你知道他是怎麽和我說的?”


    梅雪問:“他怎麽說的?”


    風塵深吸了一口氣,學著江理仁那種似乎滿不在乎的語氣,說:“我和他的友誼就值五百塊,五百塊能和這種人斷了聯係,是我的榮幸。我為什麽還要主動的去找他?讓他再黏上我?他不配……”


    江理仁無疑已經活出了一種境界——雖然當時他還是一個初中二年級的學生。


    這種境界甚至去年的這個時候風塵都不能理解……


    但現在理解了!


    他成就了嬰兒的通透才理解了當時的江理仁!


    梅雪愣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眼睛卻又亮了幾分。嘖嘖讚歎道:“真是一個通透的人啊,將人情世故看的如此透徹,活在紅塵之中,心卻在紅塵之外,嘖嘖……風塵,你要是能聯係上他,就幫我問一問,就說有一份工作想要找他做。我這裏有個公司,讓他幫我盯著,就他這境界,學不學管理都無所謂了。”


    顯然,梅雪的心中是在意了江理仁這個人了……假如她還是雲英未嫁的時候,她一定會不顧一切的愛上這個人——


    就圖這個人,錢和權她都是不需要在意的,她有這種資格。


    但——


    這一切也都是夢幻泡影。


    一路堵車堵到了目的地,在不大的餐館砸下一間包廂等待的時候,剛才加了好友的江理仁發布了自己人生的最後一個說說:一個人,炸雞,啤酒。早應該看透了,我沒有寶馬,我隻有馬紮……


    風塵問了一句“怎麽了”,江理仁卻毫無回應。看樣子江理仁是受到了一些打擊,心情低落,可這樣一個超然的人,又能受到什麽打擊呢?


    他按捺下疑問,照顧著餐桌上的氣氛,吃過飯後梅雪就替風塵做出了安排,說是自己休息,就讓助理小陸領著沈菲菲一家人在京玩兒一玩兒,各處的景點轉一轉,看看升旗之類的……這些風塵都是顧不上的,而沈菲菲一家又是初來乍到。既然是風塵的朋友,那能舉手之勞的幫一把,自然要幫一把。


    沈家的三口感激不已,風塵、梅雪二人一個大科學家,一個大明星,卻是毫無架子。不僅僅陪著吃了飯,還要讓人帶著他們遊玩兒,這簡直太周到了。


    於飯後彼此分開,小陸領人去旅遊,梅雪則是和風塵一起去了研究所那裏:她對這些科學上的東西很感興趣,就在門口的時候和風塵分道揚鑣,到處去逛遊去了。什麽液態機器人之類的,不親眼看看進度怎麽成?索性她是輕車熟路,又有身份擺在那裏,許多項目又不是保密的,可以隨便看——隻是無塵服之類的需要穿著。


    一個下午的時間眨眼就過去了,夜裏的時候,風塵、含沙二人正出了陰神說話的時候,卻突然聽見手機響……


    然後就接到了一個噩耗:江理仁死了,車禍。


    就在一個小時前,江理仁被一輛大車刮過,當場死亡。責任肯定是大車的責任,路邊攤也要負責,但人死卻不能複生。作為qq裏最近和江理仁聯係,又被標注在了好友一項裏麵的唯三的號碼之一,風塵就接到了江理仁父親的報喪電話——可以聽得出一個父親的悲慟、絕望,那聲音簡直令人心碎。


    風塵愣了良久,喃喃道:“好好的一個人,就這麽的沒了……”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像是用薄薄的冰雕出來的花,經不起任何的風浪。


    梅雪本來還有心讓他幫忙管理公司,這幾乎是人生當中的一步登天。可還來不及通知,江理仁就已經去了。


    風塵道:“咱們去看看吧……”


    人死為大。


    何況江理仁算是他真正的朋友。


    第二天,他去向所長請了個假,直奔機場。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就回到了海明,隨便找了一輛出租車,回到家裏。這個時候父母正不在家,於是給父母各自打了一個電話告知一聲情況之後,便又打車去了殯儀館。江理仁的遺體正在化妝,江理仁的父母則在外麵,木的像是木頭、石頭,要麽沉默,要麽流淚。


    這世上有什麽是比中年喪子更令人絕望的?白發人送黑發人啊……


    “叔叔、阿姨,節哀吧!”


    除了這一句外風塵還能說什麽?


    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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