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金色葫蘆元氣對平安改造得徹底,連他賴床的毛病也改掉了,也可能是被金錢的驅使,所以天一剛亮,平安就主動爬起床,洗過臉後就非要跟著二姨袁小麗去菜市。


    到了市場,二姨父俞勇已經買好了早餐等著他,一碗熱氣騰騰的糯米豬腳飯,上麵漂著些油渣、花生米、蔥花,又香又誘人,吃得平安一臉還要還要的。


    “姨,糯米豬腳飯太好吃了,記得明天再給我買一碗。”


    這話一出口,平安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臉皮好厚,好麻,我怎麽變得這麽不要臉了,好想找個地縫鑽進去躲一躲。


    “行,明天再給你買。平安聽話,自己去玩,別走遠。”


    這一會兒,正是生意興旺的時候,袁小麗哪裏顧得上他,隨口應一聲,就忙著給人找零錢和秤菜。


    俞勇更忙,連抽支煙的功夫都沒有,不過在估計著袁小儀可能要進城了,俞勇就帶著平安一起去了汽車站。


    說是汽車站,其實就是一片空地,幾麵圍牆,進出口也隻有一個,兩旁開滿了各種餐館、麵館、粉館和雜貨鋪,人來車往,行人各色。


    在汽車站進出口等了大約十來分鍾,終於看到了一輛擋風玻璃前掛著“洗馬”招牌的班車。


    汽車還沒停穩,平安已經看到了母親,或許由於太過勞累,也可能是第一次做這麽大的生意,袁小儀神色有些緊張,額頭上竟然都有汗珠。


    “姐,哥沒有來嗎?”俞勇盯著已經空蕩蕩的班車車廂問道。


    “沒有,他說太累就不來了。”袁小儀邊回答,邊從車廂裏搬運豬肉下車,是用尿素口袋裝著,一袋一袋又一袋,整整十五六包,占了不少的地方,起碼有八九百斤。


    “我看哥不是累,是喝醉了起不了床。哎,他這懶病,看來是一點沒有改啊。”俞勇不滿的埋怨兩聲後,主動去找拉貨的板板車了。


    “媽,你拿了多少斤肉。”平安看著地上的豬肉,對於平忠井沒來的事情一點不放在心上,他早就跟這父親誓不兩立,才不會關心他,現在滿腦子都是賺錢和金豆子。


    “八百二十多斤。”


    “這麽多。”平安吐了吐舌頭:“多少錢一斤收的?”


    袁小儀猶豫了一下,放低聲在他耳邊道:“一塊七毛,你汪哥和劉叔們還給我每個豬腿肉除了三斤骨頭,這價格你可別亂說。”


    “我人又不傻,哪會亂說。”


    果然,收貨價格低於鎮上的零售價,而且低了整整三毛,這已經遠遠超過了平安心目中的預期。很快,他的目光被一袋軟軟的尿素袋子吸引:“媽,這是裏裝的是什麽?不像是豬肉啊。”


    “是豬肚、肥腸、豬腰子、小腸和豬腦水,是餐館老板們點名訂下的。”袁小儀隨口回答,忙著清點袋數,這可是價值近兩千元的貨物,弄丟了一袋,就是幾十百來元錢。


    平安腦袋裏卻是靈光一閃,抓到了自己賺錢的辦法。


    “媽,這些豬雜水能不能別全賣給餐館老板,分我一些,我拿到二姨攤上去賣,肯定能賺更多的錢。”


    平安昨天在肉市上調查市場價格時,他可留意到豬雜更容易賣出去,價格也高,豬肚每斤至少在三元錢左右,豬腰兩塊五毛錢一對,豬肝肥腸也在這個價位間浮動,他立刻起了從中獲利的小心思。


    媽媽賺大錢,自己也得撈點小錢,不然能從母親手裏拿錢買金豆子,然後給金葫蘆吃?


    見袁小儀沉默,平安趕緊道:“媽,就這麽說定了,我們家這生意,可是我想出來的點子。我現在長大了,得自己賺點零花錢,總不能老叫你給我錢花啊!”


    袁小儀略微猶豫了一下,便點頭答應了。在她想來,到時候給兒子幾毛一塊錢頂天了,卻沒留意到平安狡猾的眼睛裏放金光,心裏有著自己的小算盤。


    板板車來了,拉車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壯實男人,袁小儀向他提了一些要求,再談好了價格,才開始將豬肉搬運到板板車上。


    袁小儀按照最近的路線開始送貨,走進了第一家餐館。


    九七年的人,通常都很守信用,餐館老板在大概的看了一下豬肉鮮不鮮,然後爽快的過秤算賬給錢……接著是第二家,第三家……將汽車站附近的餐館送完,才讓板板車老板去菜市場。


    平安看著一個又一個的豬雜水被餐館老板拿走,心疼得緊緊的抓住裝豬雜的尿素袋子不放,拿走的可都是他的錢啊。


    “媽,隻剩五個豬肚,五對腰子,幾斤肥腸了,你可能得留給我來賣。”不等袁小儀答應,平安自個的從板板車上將裝豬雜水的尿素袋子拿了下來,在二姨菜攤一處顯眼地方擺好。


    “這孩子是鑽錢眼裏去了。”袁小儀心情不錯,隻說了他幾句,接著去送貨了。


    “平安,你行不行?”俞勇有些擔心,三元錢一斤的東西,可別給孩子弄砸了虧錢。


    “不是有二姨父在嘛,到時給我過秤認錢就行。”平安守著豬雜,看著來來往往的人,頭也不回地道。


    “注意,別給人偷走東西。”二姨父叮囑了幾句,忙自己的生意去了。


    平安連應都不應聲,盯著每一個從他眼前走過的人,心裏盼望著他們停下腳步,買走他的豬雜。


    可惜十幾分鍾過去,別說有人買了,連問都沒人問一下。


    平安急了,畢竟是小孩子,熱情勁一過去,有些坐不住了。


    “小鬼,這些豬雜水是你的?”一位四十多歲的婦女提著菜藍子,看中了一個豬肚。


    “是是是,全是我的。”平安眼前一亮,旋即回答道:“阿姨,要來個豬肚嘛?”


    “什麽價格。”


    “三塊二毛錢一斤,足斤足兩,少一兩賠一斤。”平安學著從二姨那裏學的語氣,卻咬死了價格,他還指望著這些豬雜賺錢來買金豆子,一分錢都不能少。


    “太貴了,肉市那邊才三元。”


    “阿姨,我賣的豬雜好啊,都是農家飼養的,吃都是熟食,喂的不是洋芋就是紅薯,沒喂過一丁點兒豬飼料。”


    說著說著,平安人也不緊張了,學著大人們講話,拿起婦女看中的那個豬肚:“阿姨,你瞧瞧這顏色,多紅多嫩,絕不是飼料豬能有的,價格自然要貴一些,但是吃著健康啊!”


    “你這小鬼聰明,說話中聽,給我秤一個。”婦女聽樂了,爽快地道。


    “好的。”


    平安興奮地拿著就讓二姨過秤,然後自己收錢,心裏美滋滋的,這可是他賺的。


    有了經驗,加上平安聰穎,剩下的豬雜沒兩個小時,全部賣光。


    拿著賣豬雜的錢,平安樂嗬嗬的傻笑,趁二姨不注意時,他偷偷的往鞋裏藏了五元錢,猶豫了一下,他又藏了兩元。


    他費盡心思,為的不就是攢錢買金豆子喂金葫蘆,現在他終於攢下了第一筆錢,哪怕離金豆子目標還很遠,但是平安已經仿佛看到第二道元氣。


    他賣完沒多久,母親也送完了貨,母子兩人也不敢在菜市細數賺了多少,收拾了一下就匆匆往二姨家去。


    進了屋,關好了門,母親才把所有的錢掏了出來,一張張認真的展開,一毛一角的數了好幾遍,又算了好幾次,在確認今天的收入後,她整個人驚了。


    “媽,媽,今天賺了多少錢?”平安看著母親手那厚厚的一疊錢,嘴都笑咧開了。


    “加上你賣豬雜的錢,再除去要還給你汪哥們的錢,我們一共賺了五百一十七塊八毛。”袁小儀呆呆的道,似乎都不敢相信她一天竟然賺了整整五百多元錢。


    碰!碰碰!


    平安的小心髒,劇烈的在胸口裏跳動起來,五百多塊啊,能買好幾克重的金豆子了,不過他更喜歡看到母親賺錢後的喜悅和滿足的微笑。


    錢,肯定要賺,金豆子也要買,母親更要孝順。


    不過要讓他把私藏的七塊錢交出來,是肯定不行的,媽媽可比自己賺得多。


    有了巨大的利潤在眼前,母子二人對豬肉生意迸發出更大的熱情和對未來的期待。


    袁小儀匆匆收拾一下,向下一個要趕集的鄉鎮而去。


    這一次,懷著對金錢的渴望,平安也去了。


    於是,在開學前的這十幾天裏,縣城裏的大街小巷,十裏八鄉的街頭上,都能看到他們母子的身影。


    送貨走累了,平安就爬在板板車休息一下,母親在後麵幫板車老板推車。


    走路走渴了,就喝鄉下山間的泉水,餓了,幾個饅頭,一碗麵條,份量足,夠飽。


    為了生活,為了目標,母子兩人以二姨給的一百多塊起家,錢滾錢,在短短十多天裏,就賺了一筆對這個家庭而言堪稱是巨款的錢。


    七千九百多元,不,是整整八千多,平安已經藏了200多元錢。


    這十多天裏,平安僅見過平忠井兩次,這個不靠譜的爹根本不關心母子兩人的生意是虧是賺,成天跟著鎮上一些閑人和從前的狐朋狗友,不是打牌就是喝酒吃肉,醉生夢死。


    ……


    二月二十號,平安最後一次陪母親下鄉鎮收豬肉進城賣完,趁著大人們不注意,他偷偷的溜出去在菜市場附近的一家典當金鋪裏,將所有的私房錢買了一顆近3克重的金豆子。


    當平安從金鋪老板手中拿過金豆子時,在他體內沉寂了小半個月的金葫蘆,又一次顫抖,浮現在他的心間,散發出奇妙的氣息。


    這一刻,平安覺得這半個月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因為他知道,隻要金色小葫蘆將這顆金豆子吸收煉化,給他的回報,會無法去估量,且受益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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