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奮鬥!”


    “努力!奮鬥!”


    在黑漆漆的人行道上,李滿堂慢慢走著,不時揮舞拳頭大喊幾聲。


    偶爾路過的行人看到他怪異的樣子,都忍不住往一旁躲閃。


    李滿堂則得意地“嘎嘎”直樂。


    轉眼就到九十點鍾了。


    街上依然行人如織。


    走了太多的路,沒事兒又吼兩嗓子,李滿堂今天吃的一個饅頭、兩個燒餅很快就消耗光了。


    又開始那種前心貼後背的感覺了。


    在一個垃圾箱裏找報紙時,李滿堂發現一個盒子。


    上麵寫著“比薩”的字樣。


    李滿堂看看周圍沒人,忍不住打開了。


    裏麵有一塊兒餅,上麵塗著一層圓蔥和肉。


    雖然已經幹了,但還隱隱能聞到那股香味兒。


    李滿堂忍不住伸手過去。


    就快抓到餅時,突然像觸電一樣,他又趕緊把手縮回來了,抬手抽了自己一個嘴巴。


    “墮落!”


    抽的腮幫子疼,眼淚差點落下來。


    李滿堂再也不敢亂溜達消耗體力了。


    就來到路燈明亮處,坐在路邊石頭墩子上翻來覆去地看報紙。


    看到精彩處,不時拿鉛筆記到小本子上。


    “機會總是留給那些有準備的人……嗯!”


    “你隻管努力,剩下的交給時間……這是啥意思呢?”


    街上的行人漸漸稀少了,天色也越來越暗淡下來。


    李滿堂好幾次起身向行人問時間。


    直到最後有個老頭兒說:“十一點一刻。”


    他這才動身慢慢向新街口溜達了。


    李滿堂從北影出來,本來就朝著新街口的方向。


    眼下也隻剩下十幾分鍾的路程了。


    李滿堂就慢慢溜達著,30多分鍾才來到澡堂門口。


    他拿著五元錢來到售票窗口。


    裏麵的人擺擺手:“下班兒了。”


    “我住宿。”


    “還不到點兒。”


    李滿堂站到一邊等了會兒,又回來了。


    “告訴你不到點兒不到點兒,哪那麽快。”


    售票員都不耐煩了。


    李滿堂笑嘻嘻地離開了。


    可過了一會兒又跑回來。


    售票員無奈了,收了錢,揮揮手:“進去吧。”


    早點進去就能早點占到比較舒坦的鋪位。


    更衣室裏已經沒剩幾個人了,大家都在爭先恐後地穿衣服。


    李滿堂找到最裏麵,一排沒怎麽破損的長凳子。


    這凳子是人造革包海綿的,跟火車上的座位差不多,晚上睡覺也比較舒服。


    眼下時間不早了,再有五六分鍾應該就到12點了。


    其實澡堂裏是這樣規定的:過夜的不能洗澡,洗澡的不能過夜。


    李滿堂把衣服褲子脫下來,扔在長凳子上,把三個座位都占滿。


    然後穿著褲衩小跑著來到裏麵洗浴室。


    從繁華的未來過來,李滿堂看著這個破敗的澡堂還有些不適應。


    其實,這種有池子的大澡堂再有五六年就會徹底從首都街頭消失了。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大爺穿著水靴,一手提著膠皮管子,一手拎著長柄的刷子,在刷洗池子。


    看見李滿堂跑進來,他揮手大喊:“下班了!下班了!”


    “一會兒,就一會兒!”李滿堂嬉笑著衝到一個看起來還算順溜的花灑前。


    熱水是不可能有熱水的。


    嘎小子火力壯,涼水那也相當舒坦。


    李滿堂脫下褲衩當毛巾,一邊洗澡一邊洗褲衩。


    正洗著,一低頭看到排水溝裏有一塊兒瓶蓋兒大小的肥皂漂著,正要掉進下水管裏。


    他手疾眼快地抓住了。


    那上麵除了有幾根兒頭發,還挺幹淨。


    李滿堂就用這一小塊兒肥皂洗頭洗身子,弄得滿頭滿臉滿身的肥皂沫,再用褲衩搓一搓一便兒洗了。


    流了一地的肥皂沫子,老頭兒不樂意了。


    “嘿嘿,我說你搗亂呢?姆們剛刷洗幹淨,你又弄一地?”


    李滿堂飛快地洗著:“我,我在幫您呢……”


    老頭兒詫異之際,李滿堂拿起一旁的掃把頭使勁搓起地麵。


    “您看,打上肥皂後,洗的多幹淨。”


    李滿堂把身上的肥皂沫衝幹淨,把褲衩搓幹淨後,還真來幫老頭兒。


    “來,大爺,我幫你。”


    老頭兒歎口氣:“行了,別搗亂了。”


    “那我出去了啊,大爺。”


    李滿堂拿著褲衩出去了。


    更衣室裏過夜的人,也沒李滿堂想象的那麽多。


    基本一個人守著兩三排座椅。


    看見李滿堂進來紛紛投來警惕的目光。


    他們大多數身邊都有包裹。


    哪像李滿堂就剩兩個卵蛋兒叮當響。


    正所謂光腳不怕穿鞋的。


    李滿堂拿起一塊兒大毛巾紮在腰上,躺在長椅上就著昏暗的燈光,繼續翻看著已經看了十幾遍不止的那一張張報紙。


    好一會兒,身旁一聲咳嗽。


    原來,老頭兒刷洗完池子回來了。


    他放東西的櫃子就在李滿堂座位旁邊。


    “您忙完了?歇會兒。”李滿堂起身打招呼。


    老頭兒臉上露出一絲和顏悅色。


    從櫃子裏拿出一包煙,抽出一根遞給李滿堂。


    李滿堂擺擺手:“謝謝,我不會抽煙。”


    老頭兒打量打量李滿堂笑了。


    “毛兒都沒長齊,還是別抽煙的好。”


    李滿堂也笑了。


    “家是哪的?”


    “弗蘭。”


    “胡南吧?口音好重啊。剛來首都?”


    “是啊,今天早上剛到。”


    “哦,”老頭兒點點頭,“怎麽剛來就住這裏了?”


    “這,這裏不貴。”


    “可這裏明天早上5點就得把你們趕起來,睡不了多大一會兒啊。這附近就有小旅店,二三十塊錢一晚,你能一直睡到明天中午。”


    “哦……”李滿堂訕訕地。


    老頭兒四下打量打量:“你不是從外地來的嗎?怎麽連個包都沒有啊?哦,我明白了,招賊了,是不是?”


    李滿堂笑笑:“是啊。也沒多少東西。”


    老頭兒歎口氣:“首都人民對不住您啊,您大老遠地過來,剛落地兒就讓您刮禿了。”


    “嗬嗬,不是當地人幹的,也是外地北邊的。”


    “我知道,咱首都人要臉,不幹那跌份兒的事兒,都是那些,那些家夥。你證件的捂的,是不是也都丟了?”


    “也沒啥證件,就一個身份證,找工作的時候都帶著。”


    “哦,那還好,身份證也有人偷啊,我這……”


    老頭兒從櫃子裏拿出一個軍用書包扔過來。


    “不嫌棄的話,就給你用吧。”


    李滿堂剛想謙讓一下,突然想起首都的大爺們自尊心一般都比較強,千萬得給他們麵子。


    連忙雙手捧著:“謝謝大爺。”


    老頭兒果然挺高興:“有個包的捂的,裝點什麽東西也方便。”


    “嗯!”


    李滿堂說著,把報紙和記事本、鉛筆也從衣褲口袋裏拿出來了,裝進包裏。


    想了想,又拿起記事本和筆。


    “大爺,現在過十二點了嗎?”


    “早過了。”


    李滿堂翻開記事本記錄起來。


    1998年8月7日


    “大爺您貴姓?”


    “我姓周啊。”


    “好的。”


    李滿堂繼續記錄。


    1998年8月7日


    收入周大爺送包一個。


    大爺低頭看了看,笑了,摸摸李滿堂腦袋:“小東西,心思挺細致啊。沒少念書吧,字兒寫得還挺漂亮。”


    “初中畢業……”


    “文憑低了點。不過,沒關係,憑你這麽用心,一定能找到好工作。”


    周大爺說著吸了吸鼻子。


    “襯衣也洗了吧,跑了一天了,一股汗氣味兒。”


    “明天能幹嗎?”


    “你跟這椅背兒上搭著當然不能幹了,褲衩明天都幹不了。你掛那上麵。”


    周大爺朝頭頂一指。


    李滿堂這才發現房角的小窗戶前拉著根繩子,正好可以用來晾衣服。


    靠窗戶吹進來的風,衣服、褲衩一晚上應該就能幹了。


    老頭兒從櫃子裏拿出肥皂盒:“給你。用完了別忘了把櫃子鎖上啊。”


    “可我明天很早就得走。”


    “沒事兒,走得時候鑰匙給看門的大爺就行了。”


    “好的,謝謝周大爺。”


    “我先走了哦。”


    周大爺說著,拎著包走了。


    “加油啊!小夥子!”一邊走著,周大爺還一邊說。


    快到門口兒還念叨著:“可別像大爺這樣,一把歲數還得刷澡堂子。唉,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啊!”


    時間不早了,李滿堂趕緊起身把包放進櫃子裏。


    怕自己洗衣服這陣功夫有人偷大爺櫃子裏的東西,還特意把櫃門兒鎖上了。


    這才拿著襯衣、肥皂到洗浴間去了。


    等洗完襯衣,再把襯衣和褲衩掛到繩子上,又放好肥皂鎖上櫃門時,已經快一點了。


    李滿堂上下眼皮直打架。


    把褲子疊一疊當枕頭,又扯了兩條大毛巾當被子,躺下來一會兒就睡著了。


    他夢見自己又回到了那個時代。


    老婆王慧、女兒李美娜、兒子李元寶,一家四口人坐在大桌子前,歡快地吃著、聊著。


    “原來這是個夢啊!”在夢裏,李滿堂還這樣念叨著。


    直到“咣咣咣咣”一陣敲水管子的聲音響起,李滿堂才一下子跳起來。


    刷牙、洗臉、穿衣服、鎖櫃子、背上書包……


    一切都在懵懵懂懂中完成。


    直到走到大街上,吹著涼風,李滿堂才漸漸清醒過來。


    吸著空氣中那股淡淡的蜂窩煤的氣味兒,李滿堂漸漸找回了這座城市最初的感覺。


    在首都待了20年,李滿堂對它很有感情。


    總體來說,這座城市是寬容友好的。


    而且跟老家比起來,它冬天不冷,夏天不熱。


    李滿堂眼下滿手的凍瘡,等在首都待上兩年後便徹底痊愈了。


    回來了!我回來了!李滿堂深吸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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