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走一步看一步,想那麽多幹什麽?”


    望著遠處沉浸在一片愁雲慘霧之中的山坳,朱天鵬心裏有了決斷。


    “未來撲朔迷離,誰能盡算?這射日神弓被我得到,冥冥之中,自有天命!”


    這些念頭閃過,他不再猶豫,大步踏前,往那山坳深處走去。


    ……


    羅十三當年在火雲島上求道,曾從焰中仙羅宣那裏聽來一句與修行有關的話,說的是“修行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講究的是與天爭命。”


    對此,朱天鵬深以為然。


    事實上,他得到的那篇玄黃真解在卷首便是開宗明義,把截教的教義說的清清楚楚:所謂修行,便是在洞悉天道的情況下,截取那一線生機,道法自然,從而做到天人合一。


    羅宣的道行在截教眾多的外門弟子中絕對是排在前麵的,他說的那句話,其實就是他自己對於截教教義的一些理解,雖然未必周全,但卻是管中窺豹,有點真知灼見了。


    並非所有的修行中人都得與世無爭,至少在朱天鵬看來,既然要道法自然,那便先要遵守自然的法則——弱肉強食、物競天擇!


    所以,這修行之路,怎能不爭!


    朱天鵬雖然才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不久,但他有著羅十三百餘年的修行記憶,自然清楚修道中人經常會為了一件所謂的天材地寶爭的你死我活,更是明白,即便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聖人道祖,也常常會為了爭奪時運命數、天地權柄而大動幹戈。


    在他看來,爭肯定是要爭的。機緣什麽的可不會自己從天而降、主動砸在你的頭上。


    但這個爭,往往又要有個度,也就是所謂的明心見性、洞悉天道。


    當然,這是修行的目的所在,他現在還不太能夠理解通透。


    但粗淺一點來說,他覺得應該就是要對得起自己的本心、要根據自己的情況量力而行。


    東夷的那個大祭司可能的確是有些手段,不然怎麽會讓自視甚高的羅十三都得忌憚三分。


    但那也隻是三分而已,朱天鵬能夠斬殺羅十三這個明明要比他修為更強的老怪,未必就不能放手一搏,將那東夷的大祭司鎮壓。


    許多時候,風險大,往往也意味著回報多。


    更何況,他總要求個念頭通達。


    這件事情,畢竟是因他而起。


    ……


    道者修的是元神,不過在元嬰期之前,與巫祝一樣,都隻是對於三魂七魄的淬煉和提升。


    朱天鵬的肉身經過那滴金烏精血和後羿之血的改造之後,已經是變得潛力十足。


    他吸收了一頭成年火兜獸的妖丹,接受了一條結丹期黑水玄蛇的力量饋贈,論法力積累,至少也達到了結丹修士的巔峰。


    不過想要將這些力量全部煉化掌握,真正成為他自己的力量,勢必還得好好靜下心來修煉一番。


    就目前來說,他隻是個築基期的修道者。


    這個境界的修道者,他們的三魂七魄較之常人已經開始有了長足的長進。


    最直觀的表現就是,神識的應運。


    朱天鵬一邊在心裏想著這些關於修行上的事情,一邊卻是下意識的利用神識主導著身軀的急速奔行。


    整個過程,不但沒有因為分心思索修行哲理而影響到速度,反而是在神識精妙的掌控下,將這具肉身的力量發揮到了極致。


    唰~


    正在奔行的朱天鵬忽然鼻子一嗅,停了下來。


    在他前方,是一塊麵積極大的演武場,上麵血腥之氣彌漫。


    “逄氏祖地!”


    朱天鵬心中一動,腦海中閃過了羅十三對於這處山坳的印象,雖然當時隻是站在空中遠遠的看了一眼,但演武場上的吆喝搏鬥聲卻是依稀在耳,中央那尊巨大的石鼎燃燒著熊熊烈火……


    但現在,那青色石板鋪成的路麵上卻是一片狼藉,到處都是死去的逄族中人!


    朱天鵬能夠想象到,不久前這裏究竟發生了怎樣慘烈的殺戮,有些心情沉重的向台上走去。


    他雖然在心裏已經接受了這個神話時代,甚至還親手斬殺了一個邪道羅十三,但骨子裏卻依舊有些無法接受,有人可以這樣肆無忌憚的殘忍亂殺無辜。


    寒風蕭瑟,仿佛這滿地的屍體都在向他無聲的控訴著什麽。


    想到這些事情的源頭是他,朱天鵬心裏便是一陣難受。


    忽然,他的目光一凝,注意到了在那些軀體完整的屍體周圍繪滿了古老的紅色文字。


    這些文字依稀間與他在古墓中見到的那些石刻有些類似,此前他已經通過旁敲側問從薑薇那裏知道了這其實就是巫祝施法時刻畫的咒文。


    下一刻,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朱天鵬忽然發現這些咒文像是活過來了一樣,開始在地上那些屍體上不斷的遊動起來。


    他使勁的揉了揉眼睛,有些心寒的發現這一幕竟然是真實存在的。


    那一個個古老的咒文,像是一條條紅色的鯉魚,不斷的在這些屍體上來回竄動,它們不斷的鑽入一具具屍體的眉心,每次出來,顏色都會變得愈發鮮紅。


    整個演武場上,到處都是這種殷紅如血的紋路,彼此交匯,散發著邪惡、荒古的氣息。


    “有人在利用這些死屍施展巫術!”朱天鵬腦海中閃過了那個東夷大祭司的麵孔。


    轟!


    就在這時,演武場前麵傳來了一陣巨響。


    “難道是逄乙他們!”朱天鵬想著,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


    演武場建的較高,往前是一片依山傍水的屋舍,平日裏會有族人住宿。


    不過朱天鵬沿途走了半天,屋舍間都是靜悄悄的,而且很多都已經塌陷的不成樣子,顯然,東夷的那位大祭司與逄族的人在這裏發生過激烈的打鬥。


    事實上,一位地巫高等的巫祝,實力絕對要遠超逄勇的想象。畢竟,那可是能夠媲美煉虛境界修道者的存在。


    雖然在羅十三看來,巫術與截教的道法相比根本就是不堪一擊。而且,他雖然有些忌憚那個實力明顯要強他一籌的東夷大祭司,但骨子裏卻有些不以為然,覺得真要廝殺起來,自己還是很有勝算的。


    朱天鵬可不知道羅十三的這點心裏活動,雖然他吸收煉化了對方元神中的全部記憶,但那些東西更像是一部沒有旁白的紀錄片。


    ……


    對於逄勇來說,這一天就是場噩夢一樣。


    演武場上,那位東夷大祭司談笑之間便是用黑巫術毒殺了他的半數族人,剩下的,也隻是在苟延殘喘而已。


    他們且戰且退,一路留下了無數的屍體。


    那位東夷大祭司卻像是貓抓老鼠一樣,明明已經勝券在握,偏偏就吊在後麵戲耍這些獵物。


    終於,借著地利,逄勇他們成功的將守護在東夷大祭司身旁的那個武者斬殺。


    但這一切都對局勢已經是毫無作用。


    那個邪惡的東夷大祭司已經完成了他的巫術布置,嘴裏念著神秘的咒語,腦後出現了一圈血光。


    血腥之氣彌漫開來,大地開始被一層寒霜籠罩。


    與此同時,那東夷大祭司的全身開始長出來濃密的灰色長毛,指甲也開始變得尖尖,宛如惡狼,甚至還有獠牙也露出了嘴角。


    薑逵二人到來的時候,東夷大祭司正把逄勇幾人困在一個個的冰雕中。


    看的出來,人還活著。


    不過薑逵心裏清楚,這東夷人之所以留著逄勇他們的性命,隻是為了完成他最後的血祭。


    這是一些大型巫術才會用到的儀式,借助複雜的咒文,構成類似於陣法的力量,溝通天地輪回。


    知道情形危機,薑逵示意逄乙將這東夷大祭司攔下,好給他爭取時間將逄勇等人救出來。


    但是,化身為怪物的東夷大祭司力量強大的可怕。


    逄乙接近二鼎巔峰的力道落在他的身上沒有造成絲毫的效果,反倒是被那他一拳轟飛,落在遠處的山泉中,生死不知。


    薑逵心中驚悸,巫祝也好、道者也罷,肉身都是他們最大的弱點。


    但現在,這邪惡的東夷人不知使了什麽法門,居然變得刀槍不入、力大無比。


    看那樣子,恐怕就是之前那頭黑水玄蛇在他麵前也不堪一擊啊!


    想著,他迅速逼近距困住逄勇等人的那些冰雕,將自己好不容易才凝聚出來的一些火屬性巫術全都施展了出來。


    但那冰雕上麵的力量,卻是遠超他的想象。


    巫術火焰,落在上麵,竟是絲毫沒有效果。


    就仿佛,那根本就不是冰雕,而是用精鐵打造出來的牢籠一樣。


    朱天鵬趕來的時候,薑逵正是聲嘶力竭的發動著自己最強大的巫術。


    青光爆射、烈焰焚空。


    但在那東夷大祭司恐怖的寒冰之力下,都被轟成了冰屑,漫天散落。


    “這……”朱天鵬先是被這處冰雪世界狠狠的震驚了一下,接著便是有些難以置信的指著那個摘掉了鬥笠的東夷大祭司,“僵……僵屍!”


    薑逵原本已經絕望,此時聽到朱天鵬的話,目光一縮,忽然想到了之前的一則傳聞:“嬴勾之血,你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融合僵屍始祖嬴勾的精血!”


    贏勾原本是黃帝帳下的一名大將,因為違反了軍令被罰去鎮守北疆的黃泉冥海,不幸命喪其中,怨氣衝天,與凶獸犼的殘魂融合,成了掌握寒冰之力的僵屍始祖。後來更是幫助蚩尤反過來對付黃帝,逐鹿之戰,與另一位掌握炎火之力的僵屍始祖旱魃發生火拚,雙雙命隕。


    之前便有傳聞,說是東夷人從當年逐鹿之戰留下的遠古廢墟中找到了一滴贏勾精血,妄圖籍此來複活這位僵屍始祖的力量,從而幫助他們突破東陵火海的封印,逐鹿中原,沒想到,這事居然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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