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程彥起身離開竹亭, 再沒有回頭。


    在她看來,李斯年這人就是欠收拾,不收拾不行,當然,收拾了也不一定有效果。


    但總比他整日裏散發該死的魅力,琢磨著引/誘她強。


    程彥回到自己寢殿, 梳洗之後, 很快進入了夢想。


    她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夢到自己剛穿越那幾年的事。


    那年先廢後謝元仍在, 她還是個小女孩,與母親一同被養在宮裏被密切監視著。


    她不喜歡這種一舉一動都被人看在眼裏的生活, 時常想法子逃出去。


    那日是謝元的壽辰,眾人都圍著謝元, 對她的監視不似往日, 她甩掉了侍女內侍。


    皇城裏到處都是人,三步一崗,七步一哨, 她便挑僻靜的地方走。


    走著走著, 也不知道走到哪裏去了, 最後她走累了,停在一個竹林休息。


    竹林幽幽, 一個極漂亮的小姐姐在撫琴, 瞧著不像是宮裏的人。


    琴聲太好聽,她便忍不住走過去,才發現小姐姐不是小姐姐, 是位小哥哥,身上穿著淺青色的衣服,略帶著道家的標誌。


    她便知道了,八成是新入宮的小道爺。


    她喝了許多的果子酒,酒勁一上來,話便多了許多,拉著小道爺說話。


    月色皎皎,小道爺隻是抿著唇,目光清冷,淡淡看著她。


    程彥的夢醒了。


    程彥忍不住笑了起來。


    當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與李斯年打交道多了,便忍不住夢到李斯年。


    說起來李斯年小時候也委實好看,像個瓷娃娃一般,清清冷冷,乖乖巧巧的,比現在看似孤冷,但對她曖昧遊離的態度好太多了。


    程彥輕歎。


    好好的一個小孩,怎麽說長歪就長歪了呢?


    如果是李斯年還是小時候那種乖巧清冷模樣,她肯定不用昨夜的態度對他。


    可惜沒有如果。


    隻是可惜,她沒有見過。


    她與李斯年相識,李斯年便是這個模樣了,話裏藏話,句句是鉤子,瀲灩的眸光勾魂奪魄,明明氣質是九天上的謫仙,可靈魂卻是會吸食魂魄的妖精一般。


    謫仙麵孔修羅心,不外如是。


    ......


    皇城裏藏不住秘密,李泓有意賜婚李承瑛與程彥的事情,很快被李承瑛得知。


    李承瑛馬不停蹄來找程彥商量對策——程彥從小就比他聰明,這種棘手事,還是交給程彥處理更靠譜。


    反正程彥不喜歡他,也可能嫁給他。


    李承瑛這般想著,找到程彥說明來意。


    程彥被他理所應當的態度氣笑了,道:“你怎麽知道我不會嫁你?”


    李承瑛大大咧咧道:“我們這些兄弟裏,最出色的是老四,老四你都瞧不上,怎麽可能瞧得上我?”


    “你倒很有自知之明,”程彥道:“你放心,我嫁豬嫁狗嫁和尚道士,也絕不會嫁給你。”


    李承瑛朗聲笑道:“快說說,你有什麽法子,能讓父皇取消賜婚?”


    程彥道:“我請人看了,最近沒有好日子,你是英王,我是翁主,舅舅再怎麽著急,也要為咱倆挑個好日子。”


    外麵雖然不知道李斯年的存在,可三清殿淩虛子嫡係的徒弟都知道的,且知道李斯年得了淩虛子的真傳,李斯年說日子不好,旁人怎會反駁?


    “這能行嗎?”


    李承瑛半信半疑,道:“過了這段時間又如何?父皇還是要賜婚,不成,你再想個其他的法子來。”


    程彥揉了揉眉心,道:“不用想其他法子,再過一段時日,舅舅便無暇過問你我之事了。”


    舅舅素來喜歡薛妃,薛妃身懷異象,舅舅又正值壯年,對眼下的這幾位皇子失望得很,難道不會生出廢長立幼的念頭來。


    至於薛家的勢力,慢慢削了也就是了。


    天下的世家那麽多,隨便空出一個位置,便能讓其他人搶破頭。


    李承瑛仍是不放心,追著讓程彥想法子。


    倆人吵吵鬧鬧間,李承瑾過來了。


    李承瑛鬆了拽著程彥衣袖的手,李承瑾溫和打趣道:“我來的不巧。”


    “巧,太巧了。”


    李承瑛道:“快,你與阿彥說說,讓她找父皇,讓父皇別亂點鴛鴦譜。”


    李承瑾好脾氣地笑了笑,道:“三哥,你又為難阿彥。你是男子,需有擔當,這種事情,還是你與父皇說的好。”


    “別,”李承瑛連連拒絕,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兄弟幾個加在一起,在父皇心裏還沒阿彥重。”


    若不是阿彥與姑姑長的太像,他還會懷疑阿彥是不是父皇養在姑姑膝下的私生女。


    李承瑛手肘撞了一下李承瑾,揶揄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主意,這般護著阿彥——”


    話未說完,便被李承瑾狠狠踩住腳,李承瑛吃痛,後麵話變了調:“疼!”


    李承瑾彎眼笑道:“程家三叔今日去了校場,三哥不去尋他切磋騎射了?”


    程大姑娘的前未婚夫是華京城有名的青年才俊楊家兒郎,而李承瑛,則是天下聞名的紈絝,這種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哪怕李承瑛身為天家皇子,又被封做了王爺,程家對於這門婚事也是極為不滿的。


    李承瑛為了讓程家同意程大姑娘嫁給他,不是找程伯安問文章,便去尋程叔平問馬術,努力洗刷自己以往不學無術的名聲。


    程伯安與程叔平不勝其煩,這些時日避李承瑛如瘟疫。


    李承瑛許久未見過二人,經李承瑾一提醒,也顧不得打趣李承瑾了,一跳一跳跑出殿,道:“哎,不跟你們扯了,我找三叔去。”


    ——端的是與程叔平極為熟稔的晚輩模樣。


    程彥不禁笑了起來,道:“三哥也有今日。”


    李承瑾道:“情愛最能改變一個人。”


    他意有所指,含笑的目光看著程彥。


    程彥給他倒了一杯茶,道:“三哥是灑脫之人,遇到喜歡之人,便變得如此癡纏小女兒狀,我隻盼著五哥切莫像他這般。”


    “拿得起,放得下,方為大丈夫。”


    她這個五哥,自小便是溫潤如玉的性子,說話輕輕柔柔,讓人如沐春風。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對她的溫柔變了味。


    他溫和的目光變得熾熱,不遠不近陪在她身邊,聽她說李承璋與謝詩蘊,聽她講李夜城的胡人血統,聽她罵崔莘海是個老狐狸。


    她很感謝他恰到好處的陪伴與體貼。


    可感謝並不是愛情。


    不愛就是不愛,再多的感激,也堆不來愛情。


    她今日這番話,便是將他們之間的窗戶紙挑破,讓他別再把心思放在她身上。


    李承瑾無奈笑了笑,低頭輕啜一口茶。


    茶是華頂雲霧,略泛著點苦味。


    他一直很奇怪,這種茶老夫子們喝的多一點,華京城的貴女們更喜歡偏甜香一點的茶,偏程彥與她們不同,隻喜歡後味泛苦的茶。


    茶水入肚,苦澀直通肺腑。


    李承瑾無奈笑了笑,道:“這麽多年了,阿彥還是這般直接,半點念想也不願給人留。”


    程彥道:“五哥,我們不是小孩子了,沒必要時間浪費在沒有結果的事情上。”


    李承瑾起身離開。


    其實隻要程彥開口,他是願意冒著頂撞父皇的危險求父皇收回成命的。


    他沒有三哥那般強壯的體魄,也沒有四哥那般聰明的頭腦,他所擁有的東西並不多,可隻要程彥要,他毫無保留。


    可惜,程彥從來不要。


    李承瑾出了宮殿,直往鈞山軍營而去。


    李淑見他過來,有些意外,問道:“你身子弱,來軍營作甚?快回去。”


    李承瑾翻身上馬,溫聲道:“我來試試馬。”


    等他從戰場凱旋,或許程彥看他的目光,便會不同了吧?


    畢竟程彥心心念念的,是大丈夫。


    李承瑾道:“姑姑何時出征?”


    李淑挑眉:“怎麽,你與崔莘海那個老狐狸一樣,也盼著我早日離開華京?”


    老狐狸崔莘海,如今正在太子李承璋的宮殿裏。


    謝詩蘊到底是李承璋的心頭寶,他得到李泓要處死謝詩蘊的消息後,第一時間便偷偷保下了謝詩蘊,前來向李承璋報信。


    一個沒有家世沒有任何威脅的孤女,他願意留著她去收攏李承璋的心。


    李承璋聽謝詩蘊無恙,麵上沒有太多的欣喜之色,道:“辛苦太傅了。”


    “許久未見師妹,不知師妹可好?再過幾月,便是她的及笄禮了,孤為她準備了幾件東西,勞煩太傅帶給她。”


    這便是有意讓他的幼女做正妻的意思了。


    崔莘海看了看李承璋。


    自李承璋與程彥大鬧之後,李承璋便越發沉默寡言起來,心思深沉到讓他一個沉浸宦海數十年的人都摸不透。


    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崔莘海道:“多謝太子殿下記掛,隻是殿下如今正是用人之際,鄭家女更需殿下費心。”


    李承璋眉頭動了動,道:“那個性子與阿彥有幾分相似的?”


    崔莘海頷首。


    李承璋唔了一聲,沒再說什麽,突然又問道:“姑姑一直留在華京,對咱們來講可不是什麽好事。”


    崔莘海捋了捋胡須,笑道:“殿下放心,待入了秋,長公主縱然想留華京,隻怕也住不下了。”


    今年雪大,各地受災嚴重,北狄無糧草過冬,必然南下搶掠。


    李承璋眸中精光一閃。


    如今已是夏末,隻需再等兩三月,他便不用再忍了。


    什麽崔家長公主英王敬王,全部都要消失。


    至於那個囂張跋扈的少女,他會留她性命。


    他想看她從雲端跌入地獄,想看她跪在他麵前,甚至那種時候,她哭聲沙啞哀求。


    得不到的東西,那便毀了。


    作者有話要說:  李承璋:孤得不到的東西,寧願毀了,也不能為他人所得


    程彥:......你個死病嬌,不是說好隻愛小白蓮不要霸王花嗎?


    李承璋:孤浪子回頭了


    啊啊啊啊,明天就要上夾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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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心不抵半兩銀的李敬之:......嗬嗬


    #你我本無緣,全靠我砸錢#


    #噓寒問暖,不如打筆巨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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