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王春嬌一陣眩暈,靠在吳寶兒肩膀上才勉強站穩。


    吳寶兒推了她一下,她才勉強回神。


    罷了罷了,今日也不能說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最起碼寶兒在程彥這裏過了明路,不就是一個莊子嗎?隻要寶兒誕下龍子龍孫,莫說一個莊子了,十個八個她也能弄到。


    王春嬌自我安慰著,穩了穩心神,努力在麵上擠出一絲笑,對程彥道:“翁主這是哪裏話?我也是個粗人,不懂侍弄花草,紅梅這般有氣節的花兒,隻有翁主才能配得上。”


    “翁主若是不嫌棄,我晚間便讓人把地契給翁主送過去?”


    程彥故作驚訝道:“哎呀,這可使不得,君子不奪人所好。”


    話說這樣說,一旁的紫蘇卻開始鋪紙研墨,寫山莊地契交接。


    紫蘇寫了三份,綠蘿笑道:“正巧太子殿下與六公主都在,不如替我家翁主做個見證。”


    李承璋仍在為王春嬌剛才不知所謂的話耿耿於懷,現在巴不得見王春嬌吃癟,當下什麽也不說,便讓貼身內侍取來自己的印章蓋了上去。


    王春嬌臉上的笑僵了一分,心裏再怎麽不情願,也隻能讓人去拿莊子的地契。


    地契很快被取來,紫蘇小心翼翼收好,綠蘿笑著對吳寶兒道:“吳姑娘是個有福氣的,以後便勞煩您照顧太子殿下了。”


    吳寶兒不免又紅了臉,道:“又來打趣兒我。”


    人不能貪圖眼前這點蠅頭小利。


    雖沒了紅梅山莊,可她到底成了表哥的人,以後的日子,長著呢。


    這般想著,吳寶兒偷偷去瞧李承璋。


    李承璋麵沉如水,不見絲毫笑意。


    吳寶兒有些擔憂李承璋因此會不瞧不上自己。


    可轉念一想,她到底是吳家的女兒,他的嫡親表妹,再怎麽樣,他也不會不顧吳皇後的顏麵給她扮難看的。


    吳寶兒又稍稍放心,笑著與周圍交好的姑娘們說話。


    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遠遠超出了貴女們的想象——她們本以為程彥是個跋扈的,斷然容不下吳寶兒,可如今卻用一個莊子便給了吳寶兒一個侍妾位置,難道是她們看錯了程彥,程彥雖然性格張揚,但在男女之事上看得明白,知道自己守不住男人,便索性裝大方倆換取旁人的稱讚?


    貴女們心思各異,沒了她們在下麵起哄,宴席上冷情了許多。


    程彥理了理衣袖,對鄭孟君道:“鄭家姐姐,我許久未拜訪令尊,不知他們可好?”


    鄭孟君被程彥突然的問候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遲疑片刻,警惕道:“自然是好的,他們時常還惦記著翁主呢,翁主若是得了空,也來鄭家坐坐。”


    她的聲音剛落,有見嫉妒吳寶兒用紅梅山莊換了一個侍妾之位的貴女在一旁挑撥:“鄭家雖說這些年不大在朝堂走動,但莊子還是有幾個的,翁主若是瞧上了哪一個,隻管開口便是。鄭家不是那等輕狂人家,我想斷然做不出那等用莊子換位置的舉動。鄭家姐姐,你說對也不對?”


    吳寶兒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想出口反駁,但又不知如何開口,隻得攪著帕子恨恨地看著說話的貴女。


    鄭孟君秀眉微蹙,道:“翁主金尊玉貴,什麽好東西沒見過?縱然沒有紅梅山莊,翁主瞧著寶兒姑娘秀外慧中聰明可人,不用旁人說,也會認了寶兒姑娘這個姐妹。”


    她的話四平八穩,既全了程彥的麵子,又讓給了吳寶兒台階,盡顯千年世家行事滴水不漏的風範。


    程彥笑了笑,道:“到底是\"大夏國母盡出其鄭\"的鄭家,鄭家姐姐的話,比旁人中聽多了。”


    她是個記仇的人,隻收拾吳寶兒母女多無趣兒?其他的貴女們也不能落下。


    鄭家是最早出兵幫助太.祖皇帝打天下的世家。


    天下平定後,太.祖皇帝為感謝為難之時鄭家的幫助,便說大夏皇後隻出鄭家,又將中原糧倉交於鄭家,以此穩固鄭家在大夏的地位。


    這樣一來,縱然鄭家的男兒不爭氣,有糧倉在手,鄭家的後位便穩固,鄭家的女人們便能撐起鄭家的一片天。


    鄭孟君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程彥絕不會無緣無故提起鄭家出皇後的事情,她後麵必有其他的話。


    果不其然,程彥目光悠悠,笑吟吟道:“隻是可惜,鄭家的女兒再怎樣賢良淑德,也架不住鄭家兒郎們中飽私囊,餓死數萬中原百姓,惹得天子震怒,剝奪鄭家代管中原之權,並自此之後,不許天家子嗣與鄭家聯姻。”


    鄭家就此衰敗。


    然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直至今日,鄭家仍在華京城活躍著,並且以重回後位為家族目標,程彥是天子欽定的太子妃,未來的皇後,自然就是程家頭號的頭號目標了。


    這也是鄭孟君與她不睦的原因所在。


    程彥說起往事,鄭孟君臉色微變,深呼吸一口氣,緩緩道:“勞煩翁主記掛,那些不肖子孫早已被鄭家逐出家門,再不許踏入鄭家半步。”


    程彥微笑頷首:“前車之鑒,後人之師,數萬條人命不是一個小數字,鄭家姐姐莫要忘記這些事便好。”


    “對了,鄭家姐姐回家莫要忘記告訴令尊,別隻顧著將女兒教導得溫婉賢淑,兒郎的德行,也是頗為重要的。”


    打人要打臉,殺人要誅心,她就是要讓鄭孟君知道,鄭家失了後位不是她的緣故,而是自家兒郎作孽,與她沒有任何幹係。鄭家若再敢生事,她必要將前塵往事好好講一講,看鄭家有何麵目在華京城立足。


    被程彥說到痛處,鄭孟君再不敢爭辯,低頭垂眸稱是。


    程彥挑完鄭家的錯,側過臉去瞧林楊袁齊幾家的貴女。


    有鄭家的例子在前,四家貴女皆是心驚膽戰——能存活千年的世家,哪家沒點黑心的把柄?


    幾位貴女連忙討饒想岔開話題,程彥卻不買他們的帳。


    這個世界上壓根就沒有感同身受一回事,針不紮在自己身上,永遠都不會知道旁人有多疼。


    她要讓這些貴女們永遠記住,她,安寧翁主彥懟懟,懟天懟地心思惡毒,日後遇見她靠邊站,別閑著沒事便想撩撥她。


    程彥笑道:“林家姐姐,楊家姐姐,林楊兩家自詡讀聖賢之書,行孔孟之道,自己存天理滅人欲也就罷了,偏還要強迫旁人接受你們的家規家訓。”


    初來大夏時,她很是好奇,明明這個時代是架空的,大宋時期才有的程朱理學怎麽在這裏開始流傳了?


    那種戕害婦女歪曲孔孟儒家的封建糟泊萬萬要不得,偏林楊兩家大肆吹捧,哄得天子都覺得他們說的很有道理,還準備將這種思想用在科舉上。


    程彥想起被程朱理學閹割後的書生,再想想這種思想盛行後被各種壓迫的女人們,她便氣不打一處來。


    大夏現在的國風多好,民風開放,女人過不下去能和離,也能擁有自己的事業,若真到程朱理學推廣開來的時候,女人莫說和離做生意了,隻怕跑拋頭露麵都會被人指指點點,被男人摸了一下手,便尋死覓活恨不得砍手以示自己的忠貞。


    程彥道:“聖人之師管仲言道:倉廩實則知禮節,衣食足則知榮辱,這句話也可以講做飽暖思□□。華夏第一相管仲尚且如此,不知林楊兩家哪位先人能與他相較,若是有,便請出來,由他來反駁管相之話,說管相錯了,你們林楊兩家才是對的,如此一來,我也能心服口服。”


    眾多貴女麵麵相覷。


    莫說林楊兩家了,縱然是輔佐太.祖皇帝開國的顏相,也不敢說他比管仲更出色,指責管仲說錯了話。


    宴席鴉雀無聲,程彥輕輕一笑:“學儒家之禮便好好學,別整日裏歪曲聖賢之的話。孔老夫子得知你們把儒家理解成這樣,怕是棺材板都按不住了。孔老夫子在戰亂四起的時代周遊天下而沒有被人攔路打劫,靠的可不是你們說的那些話。”


    ——一大群人高馬大的山東漢子聚集在一塊,旁人更怕他們打劫自己好嗎?


    儒家培養的才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林楊兩家貴女們紅著臉稱是,程彥看向瑟瑟發抖的袁齊家的貴女們。


    程彥挑眉道:“我知道你們兩家人為什麽不喜歡我,不就是因為我培育出的苗子養活了數萬人,導致你們兩家的高價糧賣不出去,從而賠了不少錢。”


    “老祖宗傳下來一句話,叫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你們也不想想,國難財這種錢,你們拿著不覺得燙手嗎?”


    如果林楊兩家還隻是思想上沒有擺正,那袁齊兩家,便是道德上出了問題,這也是這麽多世家裏,袁齊兩家為何名聲這般差的緣故。


    可饒是如此,她的舅舅也隻是高高舉起輕輕落下。


    天家百年來奪嫡內鬥不斷,導致世家林立,皇權越發式微,隻要世家們不曾揭竿而起,皇帝們都會對他們手底下的肮髒勾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畢竟這是一個奴隸合法的時代,有些人的性命,賤如草芥。


    可程彥是一個受二十一世紀人人生而平等教育長大的,縱然在大夏生活了十二年,她也無法坦然接受這種事情。


    所以她檢測土壤改善苗種,將袁齊兩家得罪個徹底,今日又出口懟袁齊家的貴女,她不接受這個時代有人生而尊貴,有人生而活該去死的規矩。


    舅舅的嫡母謝皇後善妒不容人,葬送十萬將士性命,那便發動兵變推翻她,世家們一味替家族謀利不管百姓死活,那就打破他們的壟斷以後慢慢圖之。


    她知道這個世道是黑暗的,吃人的,但不能因為自己活在黑暗中,便自甘墮落不去追尋陽光。


    她到明年二月才十三歲,她的未來,大夏的未來,充滿無限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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