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重被仙洲派老仙人請去的消息傳到柳仙子耳朵裏的時候。


    她正在屋子裏無聊地看著窗外漆黑的天空。


    院子裏種了花,本來近冬日了,花早就該謝了,但是整座柳宅都被一個巨大的命陣籠罩著,所以四季如春,那些花,也就開的很盛。


    花是蘭花,空穀幽蘭,柳仙子喜歡這種花,倒不是說覺得符合仙子的氣質,或者別的什麽,隻是單純覺得好聞。


    這就是真實的她。


    和外界的人想象的,看到的她都不一樣。


    她也喜歡聞好聞的花,大口吃牛肉火鍋,坐在窗邊看著漆黑的夜空發呆一晚上,又或者去海邊吹吹風。


    而不是仿佛一個泥塑木偶一樣,整天隻是神秘莫測地修習命術,推演天機,想象世界和家國的命運。


    她終究也不過是個才十八歲都不到的小姑娘,而不是一個已經活了幾百年的老怪物。


    那些人們所看到的,都是他們希望看到的,當然,也是他爹,柳三省希望她讓他們看到的樣子。


    為了柳家。


    柳仙子懂這一點,所以她從不違逆,畢竟她還姓柳,父親,也不是真的對她不好。


    看著漆黑的夜空,她其實也沒想什麽,她真的是個特別簡單的人,什麽勾心鬥角,陰謀詭計,她都不會去想。


    她很容易一眼看穿一個人,人心,未來,因為她天生的命格,所以這些東西在她眼裏是很無聊的。


    她現在偶爾會想起的,是一個人,陳重。


    倒不是說真的喜歡上了陳重,還是怎麽樣。


    老實說,她也不知道什麽叫喜歡,隻是覺得陳重這個人,有點意思。


    有點意思的意思是,她看不穿陳重。


    這個世界上她看不穿的人,非常,非常的少。


    目前為止,隻有兩個半。


    一個是某個從長安來的盲眼怪人,一個是住在一座孤島上的,被她現在叫做師傅的老人,還有半個,就是陳重。


    她能看清楚陳重身上的命格,卻看不穿他的命運。


    這是很奇怪的。


    一般人的命運,她都能一眼看清楚,陳重的命運,是一團迷霧,混雜在一起,能看得清一些極其混亂的片段,卻終極無法一窺全貌。


    這是有意思的點。


    陳重不算是一個好人。


    不過,能夠請她吃牛肉火鍋,總算是朋友。


    想到朋友兩個字,柳仙子有些啞然失笑,她居然也會有朋友嗎?


    搖了搖頭,不打算再去想這件事,柳仙子朝後倒去,計劃用大字形一覺睡到天亮。


    忽然,就有人來到了她的屋子外麵。


    “小姐……”是劉同,仙洲府通判。


    這個在外麵所有人眼裏,她父親柳三省的忠狗,其實是她的忠狗。


    因為她幫劉同的一雙兒女改了命運,劉同妻子必死的命,也是她救回來的。


    劉同對她死心塌地。


    “怎麽了?”柳仙子皺眉,一般來說,劉同是不會隨便打擾她的,這麽晚還來,說明不是小事。


    “陳重,被老仙請走了。”劉同輕輕說,老仙兩個字,他咬的特別輕。


    “……”柳仙子沉默了,然後直接起身,走到了門口,推開了門,說,“備車,去仙洲派。”


    “小姐……”劉同欲言又止。


    “他去了多久了?”柳仙子又問。


    “現在,應該剛到。”劉同想了想說。


    “不晚,快。”柳仙子不再讓劉同說話,隻是讓他盡快。


    劉同去了,柳仙子走到門口,卻看到了她父親。


    “不要去。”柳三省站在門口,暗色的天光下,他並沒有散發出平日裏的那種氣勢,隻是淡淡的,用一種平靜的語調說,既不像是一個父親,也不像是一個官員,又不像是一個俯瞰謫仙的凡人。


    “我要去。”柳仙子搖頭,就要走。


    “新雨。”柳三省叫了柳仙子的名字,柳仙子頓住了。


    “既然那個人選擇了陳重,那麽你就安全了,為什麽還要去?”


    “因為我不想嫁給方知命,而且……”柳新雨低著頭,用自己穿著白棉鞋的小腳輕輕踩著地麵,說,“我不想以後沒人請我吃牛肉火鍋。”


    這麽說著,她已經朝著黑暗裏走去了。


    “糊塗!”柳三省驟然大怒,狠狠地朝著空氣裏一揮袖子,卻最終什麽也沒有打到。


    “阿三。”他對著黑暗裏說道。


    “是,大人。”黑暗裏有人回應他。


    “你們都去,不管如何,除非你們死絕了,不然我一定要看到小姐毫發無損地回來。”


    “遵命。”黑暗裏沒有了聲息。


    柳新雨也走遠了。


    柳新雨來到柳府的側門,劉同已經為她備好了馬車。


    柳新雨朝著他點了點頭,說:“今晚之後,可能我回不來,你妻子的命三年後或再有變,到時你去長安找一個叫恣意憐的人,就說是我讓你去找她的,她或許刻意幫你。”


    “小姐……”劉同一下子踏出一步,想說什麽。


    “走了。”柳新雨上了馬車。


    馬車立刻絕塵而去。


    既然柳新雨說了要快,那麽劉同給柳新雨準備的馬車自然很快,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馬車已經來到了仙洲派的那座懸橋前。


    隻是懸橋不通,因為有人站在懸橋前。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仙洲派的現任掌門人聽潮客。


    馬車走不動了。


    柳新雨卻也不強求,她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恭迎師叔祖大駕!”聽潮客低頭恭迎,小意到了極點。


    任誰都無法想象在仙洲府足以隻手遮天的仙洲掌門聽潮客也有這樣的一麵。


    然而柳新雨麵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說:“小師侄,雖然你虛長我幾十歲,但是你很清楚,我要殺你,不過彈指,我平日裏很喜歡開玩笑,也很喜歡和你開玩笑,但是今天晚上,我要殺你這句話,不是開玩笑。”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祖師有令,徒孫,不得不從。”聽潮客低頭,還是小意,卻沒有半點退步的意思。


    “讓開。”柳新雨隻是這麽說。


    “師叔祖,您……”聽潮客開口,整個人卻無可阻擋地朝著一旁退開去。


    因為,柳新雨那句話,不是請求,是通知。


    下一刻,有仙從地上起,飛渡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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