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瑪神光猶存,但身體已是極為虛弱,在夜風中打起寒顫來。身上冷,混亂腦袋倒是由此恢複冷靜,將渾身潰爛的狄衝霄抱入懷中,走進小湖,直至水深及頸才停下。癡癡地道:“情郎,我是你女人,不說謝。今生欠你的,生生世世作你女人還你!現在讓我給你唱情歌,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或許是受到冰冷湖水刺激,或許是膿水被潔淨湖水衝淡,或許是滿含哀傷的情歌直達魂魄深處,狄衝霄悠悠睜開雙眼,虛弱地道:“小聖女,你太亂來了。你心上有洞,湖水進去後會將百味靈漿衝淡衝走的,你死了,我的罪就白受了。退到水深至腹的地方,將我平放在水中。”


    白瑪急按吩咐將人拖後數步,抹著淚道:“情郎,是你在亂來。你會死的,你的恢複神係神魂並不專擅治療,更不是治病!”


    “傻姑娘,穢血有多可怕,我在普旺大哥身上見識過。但你不同,你的穢血與神光融合異變,我的神魂多少有些抵禦力,至少能拖到去醫療營接受治療。眼下最重要的是,隻有淨純你的暗魂之心碎片才能救你。這事以我現在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做到,但暗魂之心極為霸道,若是將吸滿不同宿體欲望的碎片加以融合,彼此間就會極端互斥:要麽是你的碎片將我的碎片完全毒蝕;要麽是我的碎片將你的碎片徹底恢複到純淨狀態。我在賭,賭這事隻是發生在魔器本身上,不會涉及到你爺爺設下的秘法。”


    白瑪眼中滿是情意,終於明白心上人是準備用自身生命換她能多活十年!


    狄衝霄又噴出兩口血,強撐笑臉:“小聖女,笑一笑。雖說我的碎片沒有長達十年的神光積累,但有三杖之多,加上靈光奇變輔助,怎麽想都是勝算十足。”


    “你說什麽我都信。你生我生,你死我死。情郎,聽我給你唱情歌。”白瑪將平日裏聽同伴們對唱過的小調一一哼了出來。嗓音竟是不比米寒煙差到哪去,一個強在歡快活潑,一個勝在清麗憂傷。連哼十數首,停下問道:“情郎,好聽麽?身體怎麽樣了?”


    狄衝霄道:“聽到我都忘了痛。潔淨湖水可以溶解我排出體外的穢血,大大減少我的神光消耗,估計最多再有半個時辰就能達成預想,現在就怕你撐不過去了。”


    白瑪麵露驚喜,搖搖頭後對著狄衝霄甜甜一笑,繼續哼唱那些情歌小調。狄衝霄明白她隻是為自己將沒事而歡悅,思及此,心中湧起陣陣暖意,也體會到普旺會什麽要說那些話。對著癡情佳人,狄衝霄覺著此時說什麽情話都是多餘,握緊白瑪纖手磨著她唱幾支普旺說過的洞房小調。


    白瑪麵現血紅,她一個年少姑娘家又是沙女族聖女,地位崇高,哪裏會像普旺那些無聊男人般去偷聽別家的牆根。可又不想讓情郎失望,便按著記憶中曲調輕哼,每每沒哼兩句倒嘟著嘴輕罵了五句,嬌癡之狀越發讓狄衝霄想方設法地逗弄她。


    漸漸地,戲鬧之下,在水中的兩人一時間倒也忘了身上的酸麻痛癢。


    這事也算是兩人的機緣,要不是艾威廉以玲琅玉玨壓製地下水脈近四十年令水脈滿含玉玨靈光,要不是官雙妍在白天於地底一通亂來,毒蝕之海中是絕不可能出現水道縱橫的奇景,也就不可能出現如眼前般的靈水淨湖可以用來消溶肌膚表層的膿液與穢血。


    時間緩緩流逝,在玉玨靈光、潔淨湖水與神魂靈光奇變的幫助下,三杖暗魂之心碎片終於徹底壓製絕不服輸的汙穢同類,令籠罩在狄衝霄體外的幽幽紫藍光芒逐漸黯淡下來,相反,銀中透黑的光芒越發強盛。


    白瑪雖不知究竟,可也猜到當屬於自己的紫藍光芒完全消失時心上人就會沒事了,麵上一片驚喜。至於被強行淨純後的暗魂之心碎片還能不能用來延命,壓根就沒去想。


    狄衝霄也是鬆了一口氣,慎之又慎地緩緩抽出神光用來壓製身上的各類膿瘡,心想幹娘與晶姐的神藥不多了,要都留給小聖女才行,我這邊隻要能穩住病情不再惡化,天亮之後就可以去最近的毒蝕遺族居住地采買藥散。


    這也是他敢拚命一搏的原因,葉茗曾教導過他,非毒蝕遺族被穢血染病雖是危險,但隻要不是當場死亡就不難救治,解決了致病源頭,外在病症自然消散不再發作。


    又過得一會,幽幽藍緊光芒徹底散去,狄衝霄自水中站起,身心俱疲可心情大好,拉過白瑪,不待她說話,反手自體內取出合成一團的暗魂之心碎片,將它分成四杖碎片。


    白瑪隻覺心亂跳得厲害,纖手伸過去又縮回,非是怕拿錯,實是怕神物無法再為自己延命。


    狄衝霄道:“不許瞎想,立刻挑出屬於你的那杖,隻要它具有先前那種隻有你能明白的神光共鳴,就一定還能為你延命。你撐不了多久了,要盡快換回去。”


    白瑪不再猶豫,迅疾拈起最左邊的那杖,它正與體內神魂發出某種共鳴。


    狄衝霄壓抑不住心頭喜悅,仰頭長嘯,拉著她向岸邊走去。


    兩人剛走數步,猛覺不對,急忙左右散開。可人腳水中並不能很好發力,因而身形遠比臨敵反應遲滯得多,以至於兩人雙腳皆被襲來的巨鉗夾死。威勢之強不亞於鬥神境一擊。


    白瑪本是不懼,但身體此時極為虛弱的時候,護住雙腳不折斷已是盡了全力,根本沒法攻敵;因著要分出神光護體,心髒病變又開始惡化,紫藍液體不停從左胸**上流出。


    狄衝霄見狀就知白瑪絕無法再撐太久,眼看著就要功虧一簣,心中怒火高熾,左手凝現雷光彈,對著左側水波翻滾的地方就擲了過去。


    蠍群最後最強的幸存者自水下露出身形,兩根長長蠍尾標射而出,一尾打散雷光彈,一尾正中狄衝霄右手,三杖暗魂之心碎片向上拋飛。


    此事上是狄衝霄過於小瞧統領十數個沙蠍群的至高蠍後了,先前的確是已經將它牢牢束縛悶個半死,但它的雙尾之中恰有一尾正是可以用於存氣的毒尾,令它可以極長時間埋在沙底潛伏等待獵物,水裏也一樣。這麽長時間下來,神光絲早被它分泌的古怪毒液侵蝕化散,若非它也是拚盡全力才能脫困,早在兩人最虛弱之時就偷襲了。


    白瑪見狄衝霄右手急速腫脹就猜到蠍尾注入了大量毒液,在短時間內絕無法化解,急將左手晃動。下一瞬,一張網於空中幻現罩向暗魂之心碎片,可在蠍後雙尾的幹擾下隻網住兩杖。


    超巨大蠍後終於破水而出,怪嘴張開,將屬於狄衝霄的一杖碎片吞入腹中。它在黑暗神光的引誘下清楚明白敵人手中的事物是可以讓它更加強大的無上神物!


    驚見自蠍後體內暴現出的強盛靈光,狄衝霄兩人心下一涼,這下事情變得相當棘手了。


    令人意外的是,吞噬暗魂之心的至高蠍後並沒有痛下殺手奪取另三杖碎片,反倒是發出嘶啞怪叫,鬆開束縛兩人的巨鉗,在湖水中上下翻騰,狀及痛苦。


    白瑪靈光一閃,嬌叫:“情郎,很像我第一次接受神物時的狀況。它此時很虛弱,你絕對能殺了它!若讓它成功吞噬、融合神物,以我們的狀況都要死!”


    狄衝霄此時已將毒靈神技化解大半,麵對衰弱混亂的蠍後,早猜到發生了什麽事,但沒多看一眼,打橫抱起白瑪衝向岸邊。放下人後,從她手中奪過暗魂之心碎片,凝蘊兩股神光絲,分別纏住她體內的碎片與手中的碎片上,進行碎片置換。白瑪的狀況極可能連百息也拖不下去,救人至重,狄衝霄哪裏還會浪費時間去對付蠍後。


    白瑪本想再說什麽,卻從他那銀色雙瞳中看到焦急、關切與決絕,便改而死死咬住嘴唇,任心口如何傳出似要裂開般的疼痛也絕不哼一聲,心中隻有一個信念:我絕不能哼、我絕不能動,我越配合,情郎就能在最短時間內完成神物對換!


    痛苦中的白瑪,混亂中的蠍後,全神對換的狄衝霄,誰生誰死,就看時間!


    天上黑雲在寒冷夜風下遊移不定,爽朗明月似乎厭煩了時而被遮、時而露臉,悄悄向東移了移,將惱人夜雲遠遠拋在身後。


    至高蠍後終於停止翻騰,爬上沙岸,緩緩向獵物前進。月光下,它的體形比先前小了一倍,可蠍甲卻是赤中現黑、黑中透金,懾人心魄,竟是就此衝破王獸極限,成了皇獸。


    蠍後越爬越近,碎片對換到關鍵時刻的狄衝霄根本不敢轉身對付,可又明白絕不能放任它展開攻擊,心道:我絕不會讓俏姑娘死!現在要冷靜!一定要冷靜!


    蠍後不僅是實力大有精進,智慧也有相當的提升,怪眼中閃現嘲弄光芒,兩根蠍尾緩緩向狄衝霄後腦移去,滴落地麵的黑色毒液將沙子蝕成輕煙。


    無論是攻擊還是防禦,白瑪都會死。麵對這一兩難之局,狄衝霄明知蠍後是在玩貓捉老鼠,但無計可施,恨意猶如濤天巨浪般席卷他的內心,眼瞳的異樣銀色越發熾烈,若非心靈還留有最後一絲清明,明白絕不能分出神光對敵,隱在體內的聖多情意誌早就暴發控製宿體了。


    白瑪看著神色越發冷戾的情郎,流淚叫喊:“情郎,醒一醒啊!我不怕死,我愛你那像太陽般的溫暖,我不要失去它!要是沒了它,我活下來又有什麽意義!?”


    狄衝霄渾身一顫,神智重歸清明,盯著神光絲上的碎片猛然間想到什麽,用盡全身之力將手中三杖碎片向右側方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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