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劉,發什麽呆呢,過來下。”身後傳來副主任姚媛的聲音,姚主任四十不到的女性,短發,一臉幹練相,相貌身材也算中上之資,卻有個恐怖外號--人稱‘鬼見愁’,她是出了名的鐵麵包公,而且工作態度一絲不苟,麵對如此性格領導的召喚劉思遠哪敢怠慢,蹭得一下竄起來,結果一慌神,很不幸的被椅子絆了下,摔了個狗啃泥。


    “嗬嗬,小劉不會在思春吧?看你緊張的。”見他一副狼狽樣,一旁看笑話的邢軍道。


    督查室另一個副主任張勁鬆也笑道:“也是啊,說起來小劉還沒處對象吧。”


    劉思遠連忙道:“哎,張哥,你就別笑話我了,我這不一聽到姚主任招呼給緊張的嘛。”


    “小劉,你啊,做事總是不上心,領導常說要多培養培養年輕人,我看啊,你得先改掉這毛糙的毛病。”姚媛搖搖頭道。


    “是,是,姚主任教訓的是。我一定多想姚主任學習,爭取不給咱督察室丟人。”劉思遠連忙應道,當公務員一年多時間,他發覺自己別的沒進步,就臉皮變厚了不少。沒辦法,像他這種沒啥背景的小蝦米,在官場要生存下去隻能夾著尾巴做人。


    這裏順便介紹了督查室的級別,首先漢江市不但是省會城市還是副省級城市,規格比一般地級市高半格,四套班子的一把手都是副部級幹部。下轄機構大多為副廳級。市府督查室本身隸屬於副廳級的市政府辦公廳,所以正常情況是正處級架構,又考慮到督察室得重要性,再度高配半格,所以最終是副局級正處的架子,順便說下,副局級正處這種不倫不類的級別是副省級城市的專屬。


    督察室主任由於是市政府秘書長親自兼任,副省級城市的市政府秘書長可以是正廳級也可以是副廳級,目前章秘書長還是副廳級。由他親自兼任督查室主任也充分說明了市政府對督查室的重視,想來領導也是考慮到督察室工作的特殊性,級別太低壓不住下麵那些區縣和市直局,沒法展開工作。除兼任主任的秘書長外,督查室另外還設有兩個副主任,都是正處級幹部。兩個副主任一男一女,處事風格一剛一柔。女副主任姚媛代表了剛猛路線,三十八歲,做事雷厲風行,被下麵區縣和市直局的家夥們稱為鐵麵判官或者鬼見愁。基本上任何事情落她手上,不弄個天翻地覆,人仰馬翻,雞飛狗跳的是不會罷手的。而另一個副主任張勁鬆則正好相反,年僅二十九歲的正處級,是市政府裏的明日之星,加上他人長相俊朗,性格開朗隨和,尚未結婚,是市府不少未婚少女眼中的鑽石王老五。張主任處事風格和姚媛完全相反,用刑軍的話來說,他絕對是得到了張三豐的真傳,太極拳頂級高手,張主任最擅長的就是從細處下手,方方麵麵的搞平衡,再棘手的事情到了他手上,經過一番騰挪轉移,最終總能和風細雨,潤物無聲,風平浪靜的收尾,讓各方麵滿意,因此他深得區縣幹部們的好感。


    兩個副主任對於劉思遠的態度也完全相反,姚媛始終就是一幅冷麵孔,公私分明,在單位隻談公事,沒事都懶得和你廢話,該教訓就教訓也不會客氣。而張勁鬆則總是滿臉微笑,還不準劉思遠管他叫張主任,而是要叫聲張哥,顯得親熱。…,


    督察室人員比較少,除了兩個副主任,督察室還有個副處級的調研員張金平,年齡大概五十出頭,這個年齡還在副處級已經沒什麽前途了,不出意外最好的結果就是退休前提一個正處待遇了事,然後就是兩個普通科員邢軍和劉思遠。邢軍已經二十五歲,正苦苦等待升副主任科員的機會,而我們主角劉思遠由於讀書早而且跳過一級,參加工作一年後,年齡卻才實足二十一歲,隻不過他也知道自己資曆最淺,短時間內沒有什麽升遷可能。所以總的來說督查室裏他和張金平兩人算是比較無欲無求。


    姚媛找劉思遠也沒啥大事,就是問下上次去落實峨山縣補助款發放情況的案子,報告寫的如何,補助款是市政府今年承諾的大事之一,所以領導也特別重視。


    劉思遠支支吾吾半天,其實他是不知道怎麽寫好,調查下來縣裏麵的確有克扣款項的情況,但是這事情其實也挺普遍,如果寫的很嚴重,給人家上綱上線的,麵子上就有點過不去,而且縣裏麵幾個頭頭腦腦的態度也很端正,他和姚媛一起下去的時候,左一句市領導英明右一句縣裏困難,弄得他挺不好意思的。按他自己的想法,意思意思批評幾句就得了,但是姚媛這鐵麵判官就沒那麽好說話了,非要向上麵建議滅幾個人,說是什麽殺雞儆猴。


    姚媛看他一副便秘表情就知道他腦子在想些什麽,她帶著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罵道:“怎麽?怕得罪人?既然在督察室工作還怕得罪人?你以後如何展開工作?如何替領導分憂?啊?!我看你這樣下去,不如去秘書處算了。”


    劉思遠唯唯諾諾的應著,心裏卻覺得有些不以為然,他瞥了眼旁邊一聲不響的張勁鬆,後者則聳聳肩,一副愛莫能助的意思。


    督察室任務都是章正棟秘書長分配的,原則上隻會分配給兩個副主任和副處級調研員張金平。而劉思遠和和邢軍說白了就是專職跟班,畢竟兩個副主任好歹都是正處級幹部,出門總要帶個拎包的,不然怎麽顯得出市領導的風範?


    相對的劉思遠自然更加喜歡跟著張勁鬆出去,基本上他隻管吃香的喝辣的就成,大方向上張主任自然會把握的好好的,看到的都是一張張熱情的笑容麵孔。跟著姚媛出去就慘了,工作起來吃飯睡覺都顧不上了,加上她還整天抓別人的小辮子,下麵那些自然也沒什麽笑容給你看了。


    姚媛罵了他半天,直到吃午餐時間才作罷,害得劉思遠心情沮喪,唉聲歎氣的連吃飯也沒啥好胃口。坐他對麵的邢軍忍不住安慰他道:“我說小劉啊,姚主任就那脾氣,有啥說啥,什麽事情都放在表麵上,至少你知道什麽事情惹得她不滿意了,而且罵過就罵過了,不會往心裏麵去,更加不會給你不記仇。總比有的領導表麵上不說,啥事都給你記心裏,關鍵時刻給你來個陰的要強的多。”他比劉思遠資格老很多,經過一年觀察覺得劉思遠也沒啥過硬後台,便一直沒把他當作競爭對手,也因此兩人關係還不錯,他也常常以老大哥自居指點下不太開竅的劉思遠.


    “我說刑哥,你說咱姚主任一直這個工作風格,也得罪了不少人了吧?”劉思遠不解地問道。


    邢軍當然明白他要問什麽,嘿嘿一笑道:“思遠,你參加工作時間太短,有些事還不明白,其實今天姚主任有句話說得一點都沒錯,做事就別怕得罪人,不然你怎麽展開工作?”…,


    “我看張哥就不怎麽得罪人嘛。”劉思遠有點不服氣道。


    “那是他負責的那些事情本來就不需要得罪人。”邢軍做高深狀般道。


    “刑哥,我沒啥經驗,聽不太明白,能不能說具體點?”劉思遠虛心道。


    “嘿嘿,你太小看領導的智慧了,你說咱門兩個副主任做事的風格,秘書長怎麽會不知道?領導的眼睛那可是雪亮的!那你說他怎麽分配這工作的?說白了,看他分配工作給哪個副主任,這就代表了領導對這事的一個態度!明白嗎?”邢軍說的來勁了,幹脆把筷子一擱飯也不吃了。


    “再說直接點,秘書長如果把一個督辦任務交給姚主任,那就說明上麵的領導很生氣,後果很嚴重,一定要徹查到底,反之如果交給張主任,那就這事情說明領導理解下麵的難處,大家和和稀泥,簡單處理下就行。現在明白了吧,你真以為我們姚主任嫉惡如仇,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她做事會那麽沒分寸?關鍵就是她有心裏有底,她不過就是按著領導的意思去嚴辦而已,天塌下來也有個子高的頂著!下麵的那些人都明白這道理,知道她的出現也不過就是領導意誌的體現而已,要怪也不能怪她,隻能怪自己後台不硬或者關係沒協調好,讓領導生氣了。經常接待我們的那些副區長,副局長可都是正處級的,為什麽看到平級的姚主任就怕成那樣?怕的其實是她後麵的領導!”


    劉思遠恍然大悟的點點頭,連忙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對了,那如果領導把任務給咱們張科呢?那代表什麽?”


    邢軍聳聳肩笑道:“那簡單,說明這件破事根本入不了領導法眼,懶得去管,愛咋咋樣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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