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天人一夜未眠,在房間中來回踱步。阮檸七一夜未歸,這讓殷天人的心情很是糟糕。想著出去找找,可又怕和阮檸七錯過,由此一來殷天人隻能幹著急,一夜未眠的他整個人都極為疲倦,兩隻熊貓眼幾次閉上又被他強行撐開。


    終於,在殷天人整個人不受控製的倒在床上時,敲門聲募得響起,殷天人猛地驚醒,倏的彈到了門口。激動的開門一看,原來是帶著幃帽的任素素。殷天人瞬時露出失望的神色,不鹹不淡的說了一句:“請進。”


    任素素向裏麵張望了幾眼,並沒有進屋,而是開口問道:“阮妹妹不在嗎?”


    任素素不問這個還好,這下殷天人徹底崩潰了,蹲在地上抱住腦袋嚷嚷:“不在啊不在啊!我等了一晚上她也沒回來,不會是出什麽事了吧!她要是出事了我可怎麽辦啊!這日子沒法兒過了!”


    “大清早的嚷嚷什麽!”


    一聲憤怒的爆喝將殷天人從崩潰中拉回了現實,殷天人一聽這聲音很是耳熟,激動的一抬頭,果然見到一個滿麵虯髯的高大漢子站在門外。漢子身形很是魁梧,站在殷素素身後,他整個人就像是一座山,任素素在他的麵前與孩童無異。


    任素素轉頭看著這個突然悄無聲息出現的男人,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這個男人身上有著她無法匹敵的威嚴。男人麵部肌肉緊繃神情僵硬,一身黑袍被他鼓鼓的撐起,他的手上正橫抱著一個人,正是陷入昏迷的阮檸七。


    任素素下意識地認為阮檸七是被眼前的男人打昏了,腳步後撤過後又向前邁了半步,她想要說些什麽卻好像如鯁在喉,發不出半點聲響。殷天人突然一陣風一樣就衝了出去,卷起了她輕薄的幃帽,露出半張臉來。


    男人下意識地皺眉,雖然他自詡是一代宗師涵養極好,可麵對任素素那張“驚天地泣鬼神”的臉,還是忍不住真情流露,這也……太醜了!好在任素素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阮檸七身上,並沒有注意到男人的表情,不然要是傳揚出去,男人這一世英名可就算毀了。他那些老朋友死對頭還不得笑死,一個絕頂高手竟然還以貌取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九叔,阮姑娘這是又發病了?”


    殷天人伸手想要從男人手中接過阮檸七卻被男人一腳踹開,白了他一眼沉聲說道:“眼瞎?”,說完後便大踏步而入將阮檸七平放在床上。阮檸七此時的身體僵硬如冰,既涼且硬,整個人就像是一具被凍死的屍體,被稱為“九叔”將她放在床上時與放一柄劍無異,筆直僵硬一動不動。


    任素素伸手觸碰了一下一動不動的阮檸七,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阮檸七身體的狀況與死了無異,一碰之下任素素隻覺得自己的手好像被凍傷了一樣,刺骨的痛。這絕對不是一個人會有的溫度。


    “她怎麽了?”


    任素素語氣焦急,抬頭看向男人那張緊繃的臉。男人皺了皺花白的眉毛,斜瞥了任素素一眼,猶豫過後開口說道:“老毛病犯了而已,等到正午時分應該就能醒過來了。”


    病?什麽病能讓一個整天活蹦亂跳的小姑娘變成這樣?任素素狐疑的看向殷天人,殷天人此時正洗著帕巾,用熱氣騰騰的帕巾擦拭阮檸七的額頭手腳,助她快速吸收陽氣。


    任素素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過去拉了拉殷天人的袖子,殷天人正忙得不亦樂乎,感覺袖子好像動了動也沒在意,繼續做自己手裏的工作,任素素就這樣被尷尬的晾在了一邊。九叔冷哼了一聲,一把揪住了殷天人的後領,殷天人這才停下。


    “出去呆著,看你在這兒晃蕩就礙眼!”


    九叔呼啦一聲坐在床上,兩隻手環胸氣勢威嚴,把軟檸七擋在了身後。殷天人訕訕的收回伸出去的手,抬起頭想了想,覺得自己的這點力氣給九叔提鞋都提不動,還是不要和九叔叫板的好。想及此處,殷天人隻能一步三回頭的走了出去。


    “你也是,出去!”


    任素素皺了皺眉,冷靜下來後她也知道了眼前的男人應該是阮妹妹的家裏人,把他們兩個留在屋裏也不怕阮妹妹出事。隻是這男人的態度讓她有點不舒服。不滿歸不滿,任素素還是選擇走了出去,出去之後又轉身將門關了上。


    待得二人都走了出去,九叔的臉色才緩和了幾分,轉頭看著軟檸七那張慘白無人色,歎了口氣,低聲說道:“小姐啊,他到底有什麽好的,你到底看上那個榆木腦袋什麽了啊!”


    門外,殷天人抱頭蹲在門口一言不發,任素素摘下幃帽坐在一旁的石墩上看著這邊。兩人一個蹲著一個坐著,就這樣感受著陽光的逐漸偏移。終於,還是任素素最先忍不住這尷尬的氣氛,率先開口:“那人是誰?”


    殷天人偏頭看了看她,語氣木然說道:“阮姑娘家的供奉,之前見過兩次,阮姑娘叫他九叔我也就跟著叫。具體在阮姑娘家裏都做些什麽我就不知道了。”


    “供奉?阮妹妹家裏不簡單啊。”


    任素素有些詫異,隨後又轉頭看向殷天人問道:“阮妹妹到底受了什麽傷,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殷天人歎了口氣,微微抬起頭。由於他現在的姿勢,導致他呼吸有些不順暢,喘氣微微,說話聲音也變得低微難聞:“聽阮姑娘說,她小時候行氣出偏導致經脈受損,致使身體無法長大,始終保持在八九歲的模樣,即使現在她已經十六歲也是如此。”


    說到這兒,殷天人莫名的笑了起來:“她這樣子明明就是個小姑娘,可她又偏偏不讓別人說她小。一開始我可是因為這個吃了不少的苦頭。”


    任素素眼前有些恍惚,這個殷天人剛剛身上的氣勢有些奇怪,好像是有些……幸福?任素素搖搖頭,把這個荒唐的想法從腦內消除,繼續聽殷天人念叨。


    “阮姑娘雖然身體受限,但她的心氣可一點不墜!雖然家中對她很是寵溺,但她從來不會因為這個就看清自己不去努力。她有一個夢想,就是成為一個威震武林的女俠!”殷天人撓撓頭,“雖然我覺得她現在就挺像一個女俠的,性格直爽行俠仗義,昨晚花船失火她二話不說就去救人……我覺得她做的挺好的,挺想勸勸他不要這麽拚命,畢竟是女孩子家家的……”


    殷天人一愣,突然轉頭對任素素連連擺手:“任姑娘,你可千萬別把這些話告訴阮姑娘,不然她又要打我了!”


    殷天人那副焦急慌亂的樣子,讓任素素忍俊不禁。


    殷天人舔了舔嘴唇,繼續抬頭看向太陽,嘴裏喃喃地說著:“阮姑娘的病每月月圓之時都會發病,這是由於外界陰陽二氣交接,而阮姑娘體內本身陰陽二氣就不穩定,兩者相衝導致發病。發病時會渾身忽冷忽熱,經脈中好像有萬千小蟲在鑽動撕咬,又癢又痛。這還不算完,每次發病她全身竅穴都會自動封閉,就好像自我保護似的,動彈不得,同時稍有不慎還會有性命之憂。這也是為什麽阮姑娘的身體剛剛回僵硬冰冷。最後在發病過後,全身氣血雖然恢複暢通,但會如同海水倒灌一般進入竅穴,那痛苦簡直無法用言語形容!”


    殷天人眼神中流露出不忍:“阮姑娘長這麽大不知多少次從鬼門關前走過,要不是每次發病她爺爺都耗損元氣為她掉命,她早就死了。越到這些年病痛發作時越發嚴重也越是頻繁,而且現在如果她情緒波動過大也會發病。阮姑娘……她經曆了太多我們不敢想象的東西了……”


    殷天人眼眶中似有淚花閃動,任素素聽得也是動容。一副八九歲光景的小小身軀竟然承受了這麽多正常人都無法承受的痛苦,這要有多大的毅力啊!


    “阮姑娘說,她爺爺一直在找解決經脈受損的方法,卻都是徒勞。不得已她爺爺違反了江湖規矩去請一位醫術極為高明的大夫來幫她治病,不過那個大夫沒有答應,反到與他們起了衝突。唉!”


    殷天人雙手抱頭,滿臉痛苦神色:“阮姑娘這種情況我曾經聽師傅說過,可是我沒有仔細去學。可惡啊!我真沒用!如果我學好醫術的話,一定可以幫到阮姑娘,而不是這樣蹲在門口!”


    殷天人無比的自責,任素素抬了抬手似乎是想要安慰他,最後隻是歎氣。女人之間建立友誼相互了解隻是片刻的事,她和阮姑娘已是無話不談的好友。阮檸七過的痛苦,她也跟著心中難受。


    忽聽屋中傳來阮檸七的聲音,隻聽阮檸七微弱的說了一聲:“九叔……臭書生呢?”


    殷天人聽聞聲音滿臉的激動,一扶大腿就要站起來。等任素素站在門口後殷天人突然叫住了她。


    “任姑娘……我腿麻了……能扶我一下嗎?”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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