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雲氏王族的皇親國戚並不多,就連尋常百姓都能夠如數家珍,但最讓人津津樂道的要數洛城的平安候了。


    眾人皆知,先王生前有一位極其寵愛的嘉貴妃在入宮前曾嫁給一位姓楊的屠夫為妻,並生下一子取名為楊福沆,後來先王憐惜嘉貴妃的美貌,接入宮中加以厚愛,竟然也不在意有楊福沆這麽一個便宜兒子。


    後來先王駕崩,當今楚王又仁義,可憐楊福沆的身世,遂封其為平安候又特令其長子可承襲候位,這等恩典不可謂不寬厚。平安候亦感恩楚王的恩賜,每逢佳節便遣人向宮中備禮進獻,一直以來和當今楚王兄友弟恭,為世人所稱道。


    這時的平安候在自己的府中卻有些坐立不安,陳連出的事情他也有所耳聞,陳連又是發家於洛陽,若驚動了宮裏肯定會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平安平安……楚王封他平安候就是希望他能偏安一隅,不要和京中的人和事扯上關係,因此他這個不尷不尬的身份雖然聽上去富貴,但其實還不就是楚王一句話的事,商人低賤,若自己真像世人眼中那般富貴,他也不用苦苦經商了不是?


    之前他收到帶著雲紋印鑒的親筆書信著實嚇了一跳,可是現在自己麵前就活生生的站了位姿容絕世的白衣公子,可這人也確確實實就是自己那位貴不可言的嫡出侄女啊!


    平安候有些緊張,盡可能平靜謙和的詢問道“不知殿下為何親臨洛城?”


    那人微微一笑,自有一股難言的高華,聲音卻溫涼好聽“王叔太客氣了,王叔是長輩,叫我一聲廣陵便可,之前給侯府寫了一封信,還望王叔莫怪廣陵唐突。”


    “不敢不敢!”平安候抹了一把汗,就算公主殿下親厚自己又豈敢真的叫她廣陵,他是什麽身份?卻忍不住用餘光瞄了一眼旁邊,這公子是跟著公主殿下進來的,姿儀不凡,不曉得又是什麽人?


    正暗自思忖著,雲舒卻先開口了。


    “王叔,這楚國的稅製您也是知道的,凡商人行銷行商者每千錢課稅二十,凡在城內坐商銷售貨物的,每千錢課稅三十。這陳連在許多城內都有商號和酒樓,又來往漕運囤積居奇,戶部粗粗估算了一下…”她抬眼看向平安候,聲音很平靜卻也很疏遠“這陳連逃掉的稅賦少說可也有八千萬兩白銀啊!”


    她含著淺淺的笑,神色溫和卻端正“聽聞王叔對經商之事也略有涉獵,想必這個數字意味著什麽您也是知道的。”


    聞言,平安候的臉色一僵,要問商人最怕什麽,那也就是朝廷查稅了。以往朝中遇到天災人禍存糧又不足時,官府總要從巨商那裏先借些糧食,說是借卻沒有利息,有時也是不用還的,更別提遇到行軍打仗時也需要糧餉軍費,因此朝廷和商人的關係向來不錯。


    可是這次朝廷卻將矛頭直指陳連,傳言朝廷是想要對他們這些巨商進行清盤,也不知消息是真是假,雲舒此次發難到底隻是為了清理陳連,還是將自己也一道算進去了?平安候越想越怕,背後冷汗津津。


    雲舒當然知道他怕的是什麽,於是安撫一笑“不過王叔不必擔心,這陳連實在是太貪也太不知足了,如果他能像王叔一樣規規矩矩的行商,也不會被戶部的吳大人查了個正著,您說是麽?”


    聽了這話,平安候大概能確定這次的事隻是衝著陳連來的,於是稍稍放下心,不再如剛才那般戰戰兢兢,他對雲舒問道“殿下既然知道陳連所犯為何,自然可以將它問罪,侯府如今偏安一隅,沒有什麽權勢科研,不知殿下需要老臣做些什麽?”


    “王叔太自謙了。”雲舒朝他擺擺手,和善地說道“這天下間能夠積累這麽多財富,又有如此身份,隻怕隻有王叔一位了。”她給了平安候一個大家都懂的眼神,用有些難辦的聲音道“如今陳連正躲在一家官妓的勾欄中,下到洛城的官府上到京中的六部禦史台,沒有人願意踏出這一步。”


    聽完這話,平安候先是鬆了一口氣然後又一緊張,他明白雲舒是想將陳連問罪,但是官妓中權利的牽扯太過複雜,所以想要借他的身份來用。隻是這層關係連京中六部和禦史台都不願意開罪,那他洛城一個遠離權力中心的侯府又能做什麽,說不定一個不慎就把身家性命搭進去。


    不過比起惹楚王不快或是將自己的財富清盤,借借身份這種事對自己當然更容易做到,況且這位公主殿下都已經找上門來了,哪由得自己推辭?更遑論自己侯爺的身份本就是天家給的,心中暗暗無奈,還是不得不問道“不知公主殿下有什麽計策?”


    見他如此,雲舒對這位便宜王叔的反應很是滿意,不僅對官場和經商上的局勢知道的很清楚,又是個明白人,自己的意思隻消隱晦一說便能想清前因後果。於是她將打算以侯府公子的身份和陳連談筆鐵礦生意的事詳細說了,隻待陳連出了那明妝樓就可以通知當地官府將他收押,之後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平安候自然不敢不答應,趕緊吩咐下人給雲舒準備了一座獨立小院,令她能在侯府熟悉一下環境,好等著陳連派來的人‘問候’侯府,隻是看到鳳朝歌的時候平安候猶豫了一下“殿下,不知這位公子應當如何安排?”


    雲舒的笑容還是那般和藹可親,可眉心卻微微抽動了一下,一想起今早的事她就恨的牙癢癢,本想著送他去睡馬房,卻擔心露出什麽破綻,出口變成“離我別太遠便可。”


    平安候答應著,並按照雲舒的意思布置妥當,生怕有一點不如意,若說如今天下的這個形勢,他最不願意得罪的人不是楚王,而是這個無比尊貴的嫡出侄女。


    試想,楚王久居深宮又不能來洛城,自己隻要不出了這個地方誰也不能拿他怎麽樣。可是這位廣陵公主可不一樣,她不僅身份尊貴而且和楚國的蘇、沈兩大世家關係密切,更有傳言說如今的蘇家和沈家根本隻聽命於她一人,再加上丞相方文淵在朝中的勢力,有誰能開罪的起?


    他微微歎了口氣,陳連的這件事情,蘇家和沈家辦不了,丞相方文淵辦不了,以楚王的身份更是不好插手,而廣陵約莫是天底下最合適處理這件事的人了。


    平安候偷偷打量了雲舒一眼,雖然一直有傳言說廣陵公主身體不好,可如今看來根本就是訛傳,她不僅身體沒問題,更有獨特的政治手段和審視天下大勢的眼光。


    還好……平安候心中微微鬆了一口,雲舒是女子,將來總要嫁給諸國之一的世子,這份頭疼還是留給別人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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