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府客舍院前,仍然是重重圍困,隻是士兵們明顯士氣不高。


    這也難怪,齊王造反自立為帝時,甭管他究竟實力如何,當時來說,士氣還算高漲的,驟逢大事,人的血總是熱的,更何況是這些血氣方剛,很容易受盅惑的年輕人。


    可是這位齊王登基之後就隻是把城門一關,就做起了皇帝夢。時間久了,人難免就會冷靜下來。而現在又遇到了這檔子事,這位自立為帝的齊王連城都還沒出,已經被人困住了,這也太泄氣了些。


    “是誰帶兵,各位將軍何在?”


    楊千葉一到,便高聲喝問。


    那些士兵可還不知道她是剛封的便宜太師,不過其中有幾位別將、兵曹、旅帥是見過紇幹承基的,雖說他現在由人扶著,眼也不掙,還當他是受了傷。


    既然他與這有些娘的男人在一起,想來這個有些娘的年輕人也是自己人,於是別有一員別將上前拱手道:“朝廷的人盅惑了杜兵曹,現在困住了皇帝。諸位將軍到別院商量對策去了。”


    墨白焰怒道:“商量對策?這有什麽好商量的,殺進去!齊王乃唐皇親子,諒他們也不敢玉石俱焚!”


    那別將似笑非笑地道:“這得我家將軍下令才成。閣下是?”


    墨白焰冷哼一聲,足尖一點地,嗖地一下就上了牆頭,剛往裏一看,迎麵就是一隻箭來。墨白焰急急身形一擰,避過了這一箭,急忙向下一退,此時又有兩箭從他頭頂穿過。


    墨白焰走到楊千葉麵前,小聲道:“殿下,裏邊堆了許多柴草,看來他們真有膽子玉石俱焚啊。”


    “這小子,如此有膽?”


    楊千葉暗暗心驚,略一沉吟道:“突入救人的事,我們可以做。但若他們同時點起火來,我們就難兼顧了。得叫這些士兵做些配合,準備撓叉和沙土、水源,我們這邊一動手,他們馬上也跟進去。一旦李魚那小子放火,他們得能盡快扒開一條通道,放齊王出來才行。”


    墨白焰道:“正是!咱們去別院,說服好些將領?”


    楊千葉微微頷首,道:“你我新來,那些軍中將領都還沒有見過我們,恐怕不好打交道,把紇幹承基弄醒吧。”


    墨白焰答應一聲,四下一看,見那些兵士四下裏圍住院牆,卻沒想過尋些救火之物來,想找口水都沒有。不過但凡大一點的府邸,水井都不隻一口,他正要去找口水井弄些水來潑醒紇幹承基,裏邊已經有人說話了。


    “齊王謀反已逾一月有餘,可他做了什麽?你們應該明白,既便如今天下糜爛,也輪不到他這樣的人物出頭。更何況,朝廷大軍已近在咫尺,兵臨城下之際,你們拿什麽來抵擋?帶兵的統帥可是戰無不勝的李績大將軍!”


    “休得花言巧語,盅惑眾軍士!你可知,你已被我們重重包圍?隻消萬箭齊發,任你有通天本事,也難逃出生天!”


    楊千葉本來不想說話,但是李魚……李魚這廝的聲音一入耳,實在忍不住的叫人發怒。況且眾軍士確實有些色變,楊千葉忍不住反駁。


    “咦?”


    裏邊驚咦一聲,沉默片刻,李魚的聲音也大了起來:“原來是你!我說方才那人身手甚好,就是你身邊墨先生吧?你這蠢女人,究竟什麽時候才肯罷手!若是私人恩怨,我由得你報!便是國仇,也該找著正主兒!你如今算什麽?簡直是個瘋子!”


    “我是瘋子!你說我是瘋子?我要做的事,哪裏不應該?”


    楊千葉氣壞了,忍不住衝牆內怒吼。


    “你還不瘋?有個大戶人家遭了賊,幾撥山賊,你也來搶,他也來奪,終究是把主家破敗了,這時候另一個大戶出兵討賊,殺光了賊人,這些無主之地、無主之屋也便落在他手了,你該恨何人?”


    “狗屁不通!一個大戶人家遭了賊,你也來搶,他也來奪,把主家破敗了,在此期間,他們家的一個管事一直藏在暗處,任由賊人欺淩其主。等到兩敗俱傷之際,這個管事帶人跑出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主人家,先把繼承了家業的小主人給殺了,奪了他的家產,之後又殺光了賊人,把他們奪去的主家財產都據為己有,這主家幸存不死的人,不找他報仇,難不成還得對他感恩戴德?”


    “呃……”


    李魚有些心虛,準確說來,楊千葉說的確實更有道理。當初各處造反,李淵作為大隋的重臣,確實一直按兵不動。等到天下糜爛不可收拾了,他才起兵,卻不是勤王剿冠,而是先兵進關中。


    那時楊廣已死,洛陽立了一個楊廣的孫子為帝,長安這邊也立了一位。李淵打進長安,最終是逼著這小皇帝禪位,然後就自然而然地弄死了他。這樣算來,在其他各路反軍都已被滅的情況下,楊千葉找李家算帳,也算天經地義。


    如果說比喻,確實是楊千葉的比喻更恰當。


    但……這家一旦上升到國的高度,就有了本質上的不同。它的廢與立,不可能按照普通的道德標準和法製要求來約束啊。


    然而這道理,又不可能掰扯的那麽明白。


    李魚隻好換了一套言辭:“那又怎麽樣呢?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殊為不智。你今年多大了?二十三還是二十四,有二十五了吧?都是老姑娘中的老姑娘了,眼看著都嫁不出去了。再過兩年就人老珠黃,還國什麽國,家都不可能了,哎呀呀,真是……”


    “你放屁!本姑娘……本姑娘……本姑娘如果想嫁,什麽時候嫁不出去!”


    “嗬嗬,那倒是。隻有討不到老婆的男人,哪有嫁不出去的姑娘?想嫁當然嫁得了,什麽阿貓阿狗不是嫁?不過,如果那也叫嫁的話,嗬嗬……”


    李魚的兩聲“嗬嗬”,仿佛充滿了嘲諷,把楊千葉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尤其是有這麽多軍漢正用怪異的眼神兒看著她,真把楊千葉氣得理智全無。


    “我殺了你!”


    楊千葉一聲怒吼,拔劍就衝向前去,眼看將及門戶,陡然一跳,以她的提縱術,平時本來一下子跳不了這麽高,這時也不知哪來的如此神力,居然一個前衝,便踏上了門楣,腳尖一點,挺劍便撲擊下去。


    墨白焰根本未及阻止,楊千葉已經氣瘋了心,撲進了院去。


    “動手!”


    一見那道倩麗的身影出現,李魚立即大喝一聲。


    李伯皓、李仲軒馬上一扯衣襟,哧啦兩聲,外袍落下,登時那身燒包的裝備便暴露在陽光之下。與此同時,兩人左右一分,已經形成合圍之勢。


    原來,李魚一聽外邊是楊千葉的聲音,便知道這邊有了謀反的動靜,便吸引了這位矢誌以造反為職業的姑娘前來,當真是又氣又急。


    眼下他是根本無路可退的,兩下裏一旦廝殺起來,結果實在難以預料。而且以楊千葉對造反之熱衷,也實在不知道她在其中能起多麽不好的作用,所以李魚馬上便定下了對付她的計策,並悄悄暗示於李伯皓和李仲軒知道。所以他才說的那麽尖酸刻薄。


    楊千葉果然中計,她躍在空中時,便盯住了李魚的方位。李魚正在李氏兄弟中間,但一刹那的功夫,無數顆寶石晃出無數道光線,漫天激射,光怪陸離,楊千葉頓時兩眼茫茫,什麽都看不見了。


    “你這狡猾的混蛋!”


    楊千葉把心一橫,根本不理會可能的危險,仍然照著先前看定的位置狠狠一劍刺了出去。


    這一劍其勢雖狠,卻是刺在了空氣之中,空蕩蕩的渾不著力。


    楊千葉下意識地鬆了口氣,但還是一咬牙,反手又向身後刺了一劍,對於左右那兩團叫人一看就眼花繚亂的光影理都不理。


    “啪!”


    楊千葉的左臂被人扣住了。


    “啪!”楊千葉的右腕也被人拿住了,勒住她手腕的手一用力,掌中劍便被奪了過去。


    李伯皓、李仲軒兩兄弟居然在她刺下來的那一刻便收了劍,改用擒拿術了。看來這兩兄弟平時沒少互相喂招,很篤定地知道,這身衣服隻要在陽光下一亮,就能把人晃成瞎子,所以才如此膽大。


    “無恥!”


    楊千葉眼前猶自一團團星芒閃爍著,不過她並不慌,她的腿可是比她的手威力更大


    楊千葉冷笑一聲,足尖一點,膝蓋就要……


    尼瑪!怎麽忘了那混蛋最擅長的是“寢技?”


    楊千葉抬了抬腿,卻發現兩腳仿佛在地上生了根,牢牢地紮在那裏,動都沒動。她的一雙足踝,被李魚的雙手抓得緊緊的。


    李魚打蛇隨棍上,隨著她掙紮的動作,隻覺那雙修長結實、充滿野性柔韌,有種妙不可言的彈跳感。


    墨白焰跳上牆頭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幅場麵,他的千葉小殿下,被三個男人緊緊地鎖住,尤其是蹲伏在殿下身後的那個男人,動作顯得好不猥瑣。


    墨白焰眼前一黑,紮撒著雙手站在門楣之上,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一盞茶的功夫之後,院子裏就響起了李魚懶洋洋的喊話聲:“齊王,皇帝托我給您帶個話兒,隻要你能棄械投降……放棄一切幻想與抵抗,你看,你家太師都被我抓住啦……”(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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