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晚餐,李魚假意在院中散步消食兒,窺見院中無人,急記一個箭步,便鑽進了吉祥的臥房,順手就把障子門(橫拉門)兒拉上了。


    晚餐的時候,飯桌上一下子變成了五個人,潘娘子見了很開心,不停地說:“這樣子家裏才有人氣嘛,瞧這樣多熱鬧,這麽大的一幢宅子,人口少了可不行,鎮不住,陰氣重呐!”


    在潘娘子看來,這個時代,哪有把兩個俏生生的大姑娘領回自己家,還說彼此清白的很,毫無關係的,真要沒關係,人家大姑娘也不可能去他的家。


    當然,潘娘子明顯低估了深深和靜靜的臉皮厚度,在李魚看來,就深深和靜靜這兩個丫頭,很可能他拿點兒貓糧逗引著,就能讓她們乖乖跟著走的。


    雖說此前已經聽深深和靜靜說過了她們的悲慘遭遇,但在潘大娘看來,至少兒子這邊對兩位姑娘是有意的,兩位姑娘看起來也不是很反對。


    站在做母親的角度,潘娘子當然希望自己的兒子媳婦越多越好,這樣才能多子多孫,人丁興旺。這年頭,因為醫療和衛生條件有限,其實孩子的夭折率極高,就算是皇家,嬰兒的夭折率都極高,不然的話你以為現在專心做播種機的太上皇李淵會隻有個皇子,19位公主麽?天真!


    而在民間,條件更遜於皇家,同時還有各種的意外,包括戰亂,一個家族想要長久延續下去,實屬不易。李家如今就隻剩下李魚這一顆獨苗苗了,隻有多子多孫,枝葉繁茂,李家才能壯大起來。


    所以,在潘大娘而言,對於兒媳婦是很希望多多益善的。別看平時潘大娘跟吉祥好的跟親娘兒倆似的,這種時候,對李魚的疼愛、對於家門興旺的強烈企盼,可就占了上風。


    潘大娘這番話既是對深深和靜靜的一種鼓勵,也是對吉祥的一個提點:閨女啊,一隻羊也是趕,兩隻羊也是放,反正我兒在隴右都有了一房媳婦了,也不差再多兩房,你就想開些吧,為了咱們李家香火旺盛,你多擔待。


    吉祥雖然也明白潘大娘的立場,換作她是母親,此時帶了兩位姑娘上門的是李家小小魚,她恐怕說出來的話跟潘大娘也會一般無二,可同樣的事放在自己身上,難免便覺得不太舒坦。


    她露出的笑容雖然隻有一絲小小的不自在,旁人看不出來,李魚還能看不出來麽?對於這個小媳婦兒,李魚可是最疼最寵最在意的,再加上吉祥自幼的遭遇,使她性情敏感,極度缺乏安全感,李魚可就擔上了心,不想她落下什麽心事。


    吉祥坐在榻上,盤著雙腿,癡癡地正在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麽。忽然門扉一響,李魚闖了進來,吉祥吃了一驚,失聲叫道:“這個時辰,郎君來做什麽?”


    李魚“噓”了一聲,豎指於唇,向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吉祥連忙壓低了聲音,下地趿鞋,迎上前,小聲道:“你來做什麽?”


    李魚拉著她回到榻邊坐下,伸手去抱她的小蠻腰,吉祥一扭腰肢,負氣地道:“左右住著人呢,別……”


    李魚不管不顧,霸氣地把她攬在懷中,吉祥忸怩了一下,也就從了他了。


    李魚在吉祥耳邊道:“今兒晚上有點不高興啦?”


    吉祥一雙眼睛秋水似的定在他的臉上:“沒、有、啊!”


    李魚苦笑:“瞧瞧你現在這副樣子,當我看不出來?瞎子都看得出啊。你別誤會,我跟深深靜靜兩位姑娘,並沒有關係。”


    吉祥幽幽地道:“就算郎君與她們有什麽關係,人家也不敢言語呀,人家孤苦伶仃,孤身一人,沒人疼,沒人愛的,全指著郎君垂憐,能有個地方住、有一口飯吃呢,哪兒敢說什麽,萬一惹得郎君不高興了,把人家轟出門去,那人家除了一死,也就無路可走了。”


    李魚又好氣又好笑地道:“看你說的,我是那樣的人嗎?深深和靜靜呢,你也知道,確實可憐,現在她們既不容於康班主那邊一班人,又惹得饒耿舊部們不高興,你說,能叫她們去哪兒?楊大梁這兒安全嘛,那些人,是不敢來這兒惹事的。”


    吉祥吸了吸鼻子,道:“是麽?那麽下午那對孿生姊妹,又是怎麽回事兒呀?”


    李魚登時一臉凝重,道:“你說那兩個人啊,那兩位姑娘可就厲害了。她們是西市王的貼身侍衛,武功高強的很。你別看她們笑靨如花,十分的俏皮可愛,實則可是一對女羅刹,真要殺起人來,眼都不眨一下的。”


    吉祥有些吃驚:“她們這麽可怕?”


    李魚深沉地點頭:“不錯!我跟‘東籬’下,現在關係很複雜。照理說呢,憑著楊大梁的關係,我也算是‘東籬下’的一員了,不過,可以預見,不服我的人一定不在少數,想暗中算計我的人恐怕也不少。下午那兩位姑娘過來,就是想抓我把柄的。”


    李魚輕輕籲了口氣,撫著吉祥的頭發,沉重地道:“明兒我去‘東籬下’,可想而知,危機重重,一個不慎,就得栽在裏邊。人常說,伴君如伴虎,這西市王常劍南,儼然也是一方暴君了,那兩位姑娘就是他的爪牙。


    我今天讓她們铩羽而歸,女孩子嘛,心眼兒小,她們不對我懷恨在心才怪。等我去了‘東籬下’,她們一定會處處找我的碴兒,我得時時小心才成,否則,必有殺身之禍。”


    善良的吉祥姑娘被這一番話給嚇住了,緊張地抓著李魚的手道:“這麽危險?那……那咱們不去‘東籬下’了唄。咱們馬上就走,離開長安,去隴右吧,郎君不是早就打算離開麽?”


    李魚執住她的手腕,正色地道:“沒錯,我是本來就想走的。而且,距九月九已經不足兩個月時間了,我不可能等到那一天才離開。不過,道德坊勾欄院的慘事你也聽說了……”


    李魚把吉祥的頭攬到自己胸口,目視前方,神情莊重,語氣沉沉地道:“如果不是我插手,他們也未必會落得這般下場。我就這麽離開,那百十號人怎麽辦,不瞞你說,此前我已托付他人,給他們找了一份工,不過那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既然還有時間,我可以利用在‘東籬下’做事的便利,把他們安頓下來!”


    李魚這番話,半真半假。


    半真,是他對勾欄院那些人真的有一份負疚之心。那些人遭此劫難,真的與他全無關係?他心裏清楚,關係很大。饒耿那班人,雖然囂張跋扈,輕易也幹不出這等慘絕人寰的事來,之所以最後動用如此極端的手段,其實最主要的原因就在於他。


    是他嚇退了饒耿那班人,令這些一向跋扈的潑皮顏麵盡失,那些人橫行坊市,恫嚇百姓,最在乎的就是他們的臉麵,可在李魚麵前卻隻能灰溜溜地離去,惱羞成怒之下這才縱火泄憤。


    這一點,旁人可能沒想到,而且饒耿等人與他發生衝突,並被他亮出的背景嚇退的事,勾欄院裏知道的人並不多,但李魚自己心裏有數。他不是聖人,可是如果是他造成的後果,他也絕不回避。


    李魚把這一百多號無家可歸者未來的生計責任挑在了自己肩上,李魚為他們複仇,持刀直闖“東籬下”,失敗後又費盡心機想出妙計幹掉饒耿,所有這一切,都因為他心中對勾欄院這些無辜的市井小民心存歉疚。


    他從來就不是一個鐵肩擔道義的俠者,可是對於應該由他來承擔的一切,他也從不推諉。


    他繼承了李魚的一切,所以這個娘親,他得奉養起來,以盡孝道。


    他贏得了吉祥的芳心,所以他得擔負起照料她、嗬護她,給她一個家的責任。


    他插了手,結果讓勾欄院釀成更慘烈的後果,那些被無辜燒死者的仇恨、那些無家可歸者的生計,他就得承擔起來。


    他做事,沒有那麽多的大道理,簡而言之就一句話:一生做事,不背良心!


    做聖人難,做一個對得起自己良心的平凡人,說來簡單,又有多少人做得到?


    而那假的一半,卻是故意虛張聲勢,引起吉祥的緊張與擔心,從而轉移她的注意力,免得她在深深靜靜兩位姑娘的事上糾纏不清了。李魚了解吉祥,用這些伎倆對付她,簡直是屢試不爽。


    李魚這一招果然奏效,吉祥現在滿腦筋轉著的都是自家郎君周遊於虎狼之間,步步殺機,險惡重重的可怕畫麵,而李魚這一番頗有擔當的話,更是令她既為自己的男人感到驕傲,又為自己感到暖心。


    試想,這個男人為了一些素昧平生的陌生人,都能如此俠義心腸,他會虧待了自己嗎?


    “對不起!郎君承擔這麽多,這般辛苦艱難,我還無事生非,惹你煩惱。我真是太不應該了。我……”吉祥又是愧疚又是難過,一雙美麗的大眼睛裏已然是淚光瑩瑩。


    “別這麽說……”李魚按住了她的唇,含情脈脈。魔鬼的尾巴在他屁股後麵已經悄悄地翹了起來:“我知道,你是因為在乎我,所以才擔心。其實我的吉祥善解人意,溫柔體貼,生得又是如此美麗,能夠得到你的垂青,我心中不知有多滿足。”


    這年代有幾個男人會對女人如此的甜言蜜語,吉祥眼淚汪汪地看著他,感動的恨不得馬上替他去死。


    李魚微笑著,嘴裏的獠牙也慢慢地呲了起來。隻是這魔鬼的獠牙吉祥姑娘可是看不見,她已經醉倒在李魚春風般溫柔的笑容裏了。李魚將吉祥輕輕攬在懷裏,在她耳畔柔聲道:“我現在……特別難受。”


    吉祥抬起頭,緊張地問道:“怎麽了?郎君哪裏不適?”


    李魚道:“美人在抱,暖玉溫香,你說我血氣方剛的,能不難受麽?你看……”


    李魚抓著吉祥的手往下一探,吉祥觸到硬梆梆的一處,登時尖叫一聲,蟄了一般縮回手,一張小臉羞得通紅。


    李魚涎著臉兒貼到她發燙的耳朵根上:“我的乖吉祥,好吉祥,你看咱們再過倆月去了隴右,也就該正式拜堂成親了。既然做定了夫妻,你看你能不能……”


    吉祥身子繃得像一張弓,臉蛋兒燙得都能煎雞蛋了:“不……不行,一旦成了婦人,會……會被大娘看出來的,人家羞也要羞死。”


    李魚循循善誘:“誒,也不一定就得馬上成就夫妻呀。你看你那小嘴巴,花瓣兒似的,我每天看在眼裏,不知道有多心動。你可以……”


    李魚湊到她耳邊,呼吸弄得她癢癢的,李魚悄悄嘀咕兩句,吉祥驀地瞪大眼睛,連連搖頭。這小妮子混跡於市井之間,什麽“采菊東籬下”“隔岸後庭花”一類的把戲倒也不是全然沒聽過,但那時聽見隻是羞啐一口了然,不用走心。


    現在可不同,吉祥驚嚇之下就想逃開,可李魚的雙臂已經鐵箍一般箍緊了她,打算來個霸王硬上弓。以吉祥對他的情意之濃,相信半推半就間,也就做了回飄飄欲仙的活神仙。


    可誰知就在這時,左壁房中“咕咚”一聲,仿佛倒了一條凳子,還傳來一個女孩家“哎喲”一聲痛呼。


    緊接著,右壁那廂似乎也有人受了影響,“吧嚓”一聲,仿佛摔在地上一個碗,之後,就是左右兩廂一串急忙從牆邊逃開的腳步聲。


    吉祥剛剛推卻李魚時,其實雙臂軟綿綿的全無力氣,正如李魚所料,烈女怕郎纏呐,隻要他再下些水磨功夫,今晚必得償所願。


    可這兩廂聲音一出,吉祥駭得騰地一下跳了起來,力道極大,一下子就從李魚懷中逃開,向他連打手勢,又是示意他趕緊離開,又是雙手合什,滿麵祈求,隻求這個要害得她從此沒臉見人的壞家夥趕緊出去。


    “完蛋了!左右有兩個好奇寶寶在聽牆根,今日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蜜裏調油,一償所願了。”


    李魚沮喪地抬起頭,小二哥也倔強地昂著頭,好在有袍子掩著,看不見。李魚整一整衣衫,做淡然從容狀,從房中走了出去,經過如釋重負的吉祥身邊時,還不甘心地在她懷裏掏了一把。


    結果就是李魚剛一出門,屁股上就挨了吉祥羞怒交加的一腳。好在吉祥房中除了地板就是臥榻,一直赤著腳兒的,軟綿綿的不痛不……倒是有點癢。


    兩側房間的門縫兒不約而同地拉動了一下,把那一道縫兒掩上了,李魚眼角往左右一睃,把這一幕都看在了眼裏。


    真是……壞我好事!


    李魚氣咻咻地提臀、收腹,掩飾停當,提高嗓門自語道:“明日一早,我就要去‘東籬下’接收饒耿的那修個爛攤子了,卻不知到時候會有哪個不開眼的東西會來挑釁我,哼!若是有人不識相,有他的好果子吃!”


    李魚說罷,昂然離去。


    左右房中,又又雙拉開了一道門縫兒,各自露出一雙眼睛。


    扒著門縫兒的深深靜靜酸溜溜地便想:“小郎君膩在吉祥房裏,不知在做什麽羞羞的事情,還好意思恐嚇我?當本姑娘是嚇大的麽?嘁!”


    :求點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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