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活下去,就得讓男人爬上來!”


    “就算這是我的命,我也不再認命。隻因為,我不想讓他看不起!”


    一問,一答。


    吉祥擲地有聲地回答了龐媽媽,聲音雖然清脆,隱隱卻有金石之音。語落,吉祥便將利剪劃向自己的臉龐,既然被那權貴相中了她的皮囊,那她就毀去這皮囊。皮囊再醜,靈魂高潔,她也依然挺得起自己的脊梁。


    幸好何小敬就站在她前麵,也幸好何小敬受李魚所托,存著忠人之事的心態,一直注意著她的狀態。


    吉祥將利剪刺向自己的臉龐,何小敬手疾眼快,右手閃電般伸出,那剪刀尖兒距她肌膚堪堪隻差毫厘,手腕被何小敬硬生生抓攥住。


    何小敬嚇出了一身冷汗,龐媽媽也是嚇了一跳,待見何小敬抓住了吉祥的手腕,這才長出一口氣,讚道:“不愧是我利州第一神拳,真不錯!”


    龐媽媽從何小敬和荊沿中間擠過來,看向吉祥,怒意陡生:“好!你很好!想自毀容顏?哈哈哈哈……”


    龐媽媽仰天大笑,笑罷突然臉色一沉,伸手捏住吉祥的下巴,惡狠狠地瞪著她吉祥,神情無比的邪惡、陰毒。


    龐媽媽陰惻惻地道:“老娘會滿足你的,等太守老爺玩夠了,老娘會親手劃花你的臉,把你拴在後院裏那道終年不見陽光的夾牆陰溝裏,任由潑皮、乞丐、乃至野狗蹂躪,到時候,你隻會後悔,今天沒有乖乖順從於我!”


    龐媽媽扭過臉兒,瞥向荊沿:“把湯拿過來,給她灌下去!”


    “唔!不……不……”


    吉祥驚駭欲絕,拚命地掙紮,奈何手腕被何小敬攥住,下巴又被龐媽媽捏住,如何掙紮得脫。荊沿取過那放了迷藥的骨頭湯,擰著吉祥另一隻胳膊,咕咚咚地給她灌了下去。


    吉祥駭極,兩行絕望的眼淚滾滾而落,龐媽媽依舊捏著她的下巴,提防她咬舌自盡,向門口喊道:“來人!給我綁緊了她。老娘要親自送她去太守府!”


    *************


    狗頭兒跑回‘張飛居’前,但見捕快公差按著刀巡弋左右,嚴密的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有那不知情的酒客走來,都被捕快們粗暴地趕走,狗頭兒一個閑漢,哪有膽子上前。


    狗頭兒摸摸後腦勺,琢磨既然有官府公人守在這裏,自己不妨回去稟報李魚。反正既有官差在場,自己辦不成差事也情有可願,可他剛一邁步,心思打了個轉兒,又不禁停了下來。


    李魚現在發達了,狗頭兒跟在他身邊混吃混喝,偶爾安排點事情,也都盡可能地想著自己家親人,有便宜就占,確實市儈的很。但吃人家的、拿人家的,辦什麽事兒都不盡心,他又覺得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李魚對吉祥姑娘的看重,他都看在眼裏。吉祥姑娘現在的處境,也確實叫人揪心。就這麽回去,有官差為借口,李魚倒也說不出什麽來,可他心裏總覺得無法心安理得。


    這樣一想,狗頭兒就腆著臉湊了上去,未及說話,先點頭哈腰地笑起來:“喲!齊爺,齊爺您辛苦啊,小的……”


    那姓齊的公差厭惡地一揮手:“滾!”


    狗頭兒也不惱,呲牙笑道:“小的哪有錢到張飛居來逍遙快活啊,不是客人,不是客人,我是進去找個人。”


    那姓齊的公差更不耐煩了,按刀瞪向他:“老爺吩咐,任何人不許踏入張飛居半步,你滾不滾?你敢再向前試試,老子一刀砍斷你的腿。”


    狗頭兒忙不迭道:“別別別,我滾!我滾!”


    狗頭兒逃出幾步,暗啐一口,低聲罵道:“我呸!狗仗人勢的東西!換老子穿上那身虎皮,老子比你更威風!”


    狗頭兒罵完了卻不肯走,捏著下巴思量一番,就沿夾牆向張飛居後院兒走去。他琢磨從牆頭兒爬過去,隻消打聽到吉祥姑娘的情況,對李魚也算有了交待。


    這夾街裏是一條死胡同兒,極窄,隻是為了和其他人家間隔開來,所以常年無人出入,裏邊雜草叢生,還有些便溺痕跡。狗頭兒也不嫌髒,隻管往裏行去,一路向牆頭張望。


    這地方狗頭兒小時候與人玩捉迷藏時來過,那時他是翻不過牆去的,這時一瞧,高有丈八,沒有抓頭也沒有蹬頭,他還是上不去。


    狗頭兒正在著急,牆頭兒上卻突然冒出一道人影,兩個人看見對方,都嚇了一跳,實未想到在這裏竟會碰到別人。


    從牆裏爬上來的那人正是何小敬何拳師,當著龐媽媽的麵兒,考慮到自家飯碗,何小敬不敢抗命,待店小二把吉祥五花大綁,押進牛車後,何小敬卻找個借口沒有擔任押送去太守府的責任,而是留在了店中。


    何小敬好不容易才窺個機會,擺脫黏糊在他旁邊的幾個保鏢夥伴,壯起膽子想跳牆出來,趕去李魚家裏報信。依他估計,全力奔跑,速去速回,此事或可神不知鬼不覺,如此既不負了李魚,對家裏嗷嗷待哺的三兒兩女還有父母妻子有個交待。


    卻不想他剛剛一個“旱地拔蔥”,手攀著牆頭兒爬出來,就見外邊一人,獐頭鼠目,仰臉蹙眉地看著他。二人這一對視,同時認出了對方。狗頭兒訝然道:“何師傅?”


    何小敬也認出了狗頭兒,上次去過李魚家,知道他是李魚的幫閑,登時大喜:“狗頭兒?”


    狗頭兒喜不自禁:“何師傅怎麽從這兒鑽出來?會相好麽?你放心,你放心,小的嘴巴嚴的很,就算嘴巴不嚴,可也怕了你的拳頭,絕對不敢聲張出去的。何師傅你盡管放心,咳!小的有件事兒,想向何師傅打聽……”


    狗頭兒自作聰明,先暗暗威脅了何小敬一番,馬上就索要起了回報,想向他打聽吉祥的消息。何小敬哪有閑功夫聽他扯淡,他這樣爬在牆頭,萬一有人路過看到怎麽辦?


    何小敬馬上打斷了狗頭兒的話:“你閉嘴!再放狗屁,老子打落你滿口牙齒!”


    狗頭兒嚇得一縮脖子,馬上閉緊了嘴巴。


    何小敬急急道:“你是小神仙的幫閑是吧?快去稟報小神仙,就說龐媽媽給吉祥姑娘下了迷藥,捆上牛車,現已解送任太守府了。速速想辦法救援,遲了的話,恐怕……”


    狗頭兒登時臉色大變:“我艸,神仙嫂子要被狗日了?”


    狗頭兒也顧不得跟何小敬再說,撒腿便往外跑。那巷中有些便溺痕跡,鑽進來時他還知道小心避過,這時一連踩了兩泡狗屎,也是無暇理會。


    “張飛居”禁人進入,其實是任怨故意找碴兒,封了店裏的生意,以泄私憤。人若外出,當然是不禁的,否則的話,張飛居豈非就算想疏通關係金銀賄賂,也沒了機會?


    捕快們對這樣的潛規則再清楚不過,所以見龐媽媽押了一輛牛車出來,並不阻攔,收了幾串大錢,便笑嘻嘻地就送她離開了。


    眾捕快把錢飛了,那姓齊的差官將分給他的一份揣進懷裏,轉身慢悠悠踱開的時候,遠遠就見一條人影狂奔而去。齊捕快定睛一看,正是那個狗頭兒。齊捕快不由一怔,自言自語道:“這個狗才,怎麽跟見了鬼似的?”


    狗頭兒可是聽不見齊捕快的這句話,夕陽之下,狗頭兒仿佛一條脫韁的野狗,絕塵而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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