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從西城門進來的這一行人,共有六騎,為首的一騎上麵,是一個豐神俊朗,氣宇不凡的少年。瞧著約摸與劉元豐年紀相仿,也是十七、八歲的樣子。另五人看服色與態度,則都是他的隨侍與護衛。


    這少年帶人攔在劉元英身前,一臉燦爛笑意地打招呼道:“元英姐姐,這麽巧,竟然在這兒撞見了,姐姐這是又要出城打獵?”


    馬車之中的劉元豐聽到外麵動靜,看似尋常與不經意地彈了下手指,便有一縷內力無聲無息透指而出,帶起一縷微風,輕柔地吹開了車簾一角,讓他得以看到了外麵的攔路之人。


    外麵攔路的這少年既然跟劉元英打招呼,並且稱呼的親切,還知道劉元英喜歡出城打獵的習慣,自然是與劉元英認識。


    其實不止劉元英,劉元豐在車簾掀起的刹那,打量了這少年一眼後,卻是也認得。不過原身那傻子的記憶裏自然沒有,他能認識這少年,是源於呂世成的記憶。


    外麵攔路的這少年,名叫董良辰,乃是楚陽城當地一家武林世家董家的三少爺,在楚陽城中也算頗有名聲。


    這董家便是那種傳承過百年的武林世家,至今已傳承有二百餘年,當今家主董士信,乃是內力境八重的高手。而董家之中,還有一位已達真氣境的老祖坐鎮,家中子弟眾多,勢力也頗為不小,是楚陽城當地不可小覷的一方勢力。若論這楚陽城當地的武林高手排名,那位董家老祖絕對排得上號。


    不過董家的勢力在楚陽城雖然不小,而且弟子開枝散葉,盤根錯節,在楚陽城方方麵麵都有關係,絕對是當之無愧的地頭蛇,但說到底終究隻是個武林世家,跟河東柳氏這種號稱中州六大世家之類的龐然大物絕不能比。所以,在麵對朝廷秘事機構之一,天子親軍的鐵衣衛時,也是一向低頭服軟。


    在楚陽城,乃至整個楚陽郡內,若論頭號勢力,當然鐵衣衛才是當之無愧的第一。無論江湖門派,還是武林世家,又或楚陽郡守等官府衙門,全都得在鐵衣衛麵前低一頭。


    而鐵衣衛的勢力,何止是楚陽城,在整個天下都是排得上號的,更遑論楚陽城這各方勢力了。隻不過楚陽城作為鐵衣衛的總部衙門駐節所在,鐵衣衛在楚陽城內,更是威勢煊赫無雙。


    董家別說隻是有位真氣境的老祖坐鎮,便是有先天境的大高手,在鐵衣衛麵前,也得服低認軟。除非是有武聖,那才夠資格敢把腰杆挺起來,硬氣一些。就像當今天下最頂尖的九大宗門,每一家門派基本都有武聖坐鎮,自然在麵對朝廷時,便頗有底氣。而朝廷對這種大宗門,也是頗有些禮敬之意,並不像對待尋常江湖門派與武林人士那般,隨便頤指氣使,呼喝來去。稍有反抗,就會強力鎮壓。


    所以尋常的江湖門派,輕易不敢去招惹朝廷。若把朝廷也當作一家門派來看的話,那大薛朝才是當之無愧的最大門派,是天下最龐大的勢力。


    而以大薛的國力,也確然如此。中央天朝上國,鎮壓四方,萬邦來朝。當今天下,無有敢輕易挑釁者。


    就算是北蠻南夷兩地,雖不服管束,時有邊釁,但也隻是因為大薛朝沒全力以赴地去認真對待。另外則是中原一向認為這兩地自然環境太過惡劣,一個是荒涼大漠,有時百裏都無人煙;一個則是窮山惡水,煙障橫行。都不太適合人生存,實在沒有耗費兵力打下來占領的必要。所以一向以防守鎮壓為主,反正這兩個地方,也沒有能跟大薛開啟國戰的能力。時有邊事,都隻是些癬疥之患,無關痛癢。反而不時有點戰事,還可以做為練兵的所在。


    眼下的這個董良辰,之所以在楚陽城中頗有名氣,卻是跟劉元沛的名聲類似,都是楚陽城裏有名的少爺二世祖,而且兩人關係也頗為交好。事實上來說,是這董良辰對劉元沛頗有些巴結交好之意。


    所謂“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在麵對鐵衣衛這頭惡虎之時,董家一向都是小心翼翼地對待,從不敢輕易招惹。生怕一個不慎,就招來鐵衣衛的惡意,輕易就給他們董家安個罪名,抄家滅族,從此在武林中除名。


    雖然有“強龍不壓地頭蛇”之說,但麵對鐵衣衛這等強龍,董家這個地頭蛇,卻是徹徹底底地服軟,各方麵交好。甚至家族中,也有不少弟子加入了鐵衣衛,為其衝鋒陷陣賣命,為的就是能在鐵衣衛眼皮底下好好活著。


    劉破虜做為執掌鐵衣衛的大太監萬剛手底下的紅人之一,董家自然也是要各方麵交好。董良辰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才跟劉元沛成為朋友的,可以說,也算是肩負著家族的使命與任務。不過這人他本來也就挺二世祖,與劉元沛其實也是臭味相投,物以類聚。


    董良辰既然與劉元沛是相交的好友,所以從劉元沛的關係來論的話,稱呼劉元英作“姐姐”,倒也算是情理之中的。隻是劉元英從不喜他這麽叫,是他自來熟地熱絡拉關係。


    劉元英跟劉元沛都還是姐弟,在家裏也一向不待見這位“二弟”,更別說眼下這個巴結劉元沛的董良辰了。這時自然是沒什麽好臉,直接開口喝罵道:“滾,別擋我路!”


    董良辰聞言,一臉無奈地訕然笑笑,策馬稍讓開一旁,卻又忽憊懶笑道:“元英姐姐真是一向脾氣不改,多日不見,小弟其實還甚是想念!不知姐姐這次隨劉大人出去辦差,可還順利?”


    “關你屁事,滾遠點兒!”劉元英直接不客氣地又罵了句,便策虎前行,看也沒多看一眼地從董良辰身邊經過。


    董良辰卻也不在意,還是一臉討好笑意地看著劉元英,又道:“我正要到府上去尋元沛,不知他可在嗎?”


    劉元英對他的這句話,直接充耳不聞,都懶的回應一句,隻是鼻中微哼了一聲。


    那董良辰無奈笑笑,也沒再多問,而是道:“多謝姐姐告知,我這便去了,姐姐出城請一路保重,小弟在此祝你滿載而歸。”


    劉元英明明沒答他半句,他卻還在那裏回應,倒也真是會加戲。


    馬車中的劉元豐在路過董良辰時,在側窗簾中又略瞧了董良辰一眼,見他還是保持麵帶微笑地目送著劉元英遠去,倒也不禁佩服這小子的厚臉皮,向身後的柳翠兒道:“這小子賤骨頭吧,我怎麽感覺他是故意來找罵的!”


    此時的車廂內,小荷已不知何時倒在一旁睡去,隻有劉元豐與小翠兩人。而他又暗中在車廂內施了個屏蔽隔絕聲音的法術,自然不怕外麵的人聽到。小荷會忽然睡去,也是他暗施的手段。


    柳翠兒雖然一直沒留意到他出手,卻清楚小荷忽然昏睡必然是他的手筆。此時見他毫不遮掩地跟她說話,也清楚他肯定是不怕聲音外傳,暗中又施了什麽手段隔絕聲音。


    “誰知道呢,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也什麽樣的人都有!”


    柳翠兒聞言之下,不置可否地隨口回了句。


    劉元豐點了下頭,道:“也是,說不定這小子,就是天生喜歡受謔,有sm傾向。”


    以呂世成對董良辰所保留的記憶來看,他感覺這董良辰還總是喜歡上趕著討好劉元英。明明知道劉元英不喜歡他,而且討厭他,卻偏偏每回遇到,有事沒事地獻殷勤。


    這要不是真有受謔傾向,而且審美風格奇葩,那肯定是別有用意。說不定還想抱著追求劉元英的目的,跟劉家聯姻攀親呢,要真能成功,那算是抱到了鐵衣衛內的一隻粗大腿。


    至於明明放著更漂亮的劉元芷不去理會,卻偏偏想追求劉元英,也知是這小子喜好特殊,還是董家家族裏的意思,覺著劉元英更受劉破虜的重視。能娶到劉元英,才會跟劉家的聯係更緊密。於於董良辰的個人喜好,與家族利益比起來,那自然不算什麽了。


    隻是劉元豐看那董良辰的樣子,倒好像真是喜歡劉元英似的。倒不知是演技好,還是發自真心。


    如果是真的,那隻能說,確實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了。


    不過,若不看劉元英另外那半張有胎記的臉的話,其實劉元英也算挺漂亮,而且有絕世之姿的底子。如果沒有臉上的胎記,姿色絕不會差了他身後這個摘了人皮麵具的柳翠兒。


    隻是,劉元英的樣貌也還罷了。最難以令人接受的,應該是劉元英的脾氣與觀念。


    她的脾性與許多是非觀念,完全跟人不同,而是更接近於野獸。雖在人類世界生活了十多年,但身上的野性與獸性卻始終不改,未有徹底磨滅去。


    董良辰保持著一臉笑意地目送著劉元英遠去,但目光隨後卻落在後麵劉元豐的馬車上,眼底深處閃過了一絲深邃與思索之意。剛才,他似乎在那架馬車上,察覺到了一點略微不同尋常的波動。而且,很奇怪的是,他聽不到車廂裏的半點聲音。


    作為與劉元沛交好的朋友,經常出入劉府,他當然也知道劉府上下所隱藏的劉家大少爺其實天生癡傻這個秘密。劉元沛這人雖然有些聰明,但卻沒什麽心機。在與董良辰結識不久後,就在一次酒醉中,失口說出了這個秘密。


    不過董家是為了要交好劉家的,所以董良辰在知道這事後,當然也是答應替劉家保密,絕不會向外泄露。


    他清楚了劉元豐的事後,當然也沒過多久,就順便知道了整個劉府上下,隻有劉元英對劉家大少爺這個大傻子最好。他自己為討好劉元英,之前也曾蓄意去接近討好過劉元豐。


    隻是原本的那劉元豐,是真傻,什麽也不知道,對他的討好也根本不知其意。甚至在見過他好幾回之後,還根本記不住他是誰。每回見了,除了跟他傻笑,就再沒有太多餘的話。那是真傻,所以他後來也就無奈放棄了。從這傻子身上著手,那是完全吃力不討好,根本沒有結果的事。想要在劉元英麵前表現,劉元英每回見了,也隻會趕他走,根本不容他多接近劉元豐。還警告過他,再敢私下去接近,就打斷他的腿。


    那輛馬車上,他雖然沒有透視術,看不見裏麵,但也猜到應該是坐的劉元豐。因為劉元英以前的外出打獵時,就會常有帶著劉元豐一起。隻是有之前劉元英的警告在前,再加上他也不想因此暴露了劉府大少爺的這個秘密,所以雖然猜到,卻是也沒過去跟車裏的劉元豐打招呼,隻當不知道劉元豐就在車裏。


    他出身武林世家,自然也是練武之人,雖然一向練功不甚勤奮,但也是有修為在身,耳聰目明之輩,聽力遠超尋常的普通人。可以他的耳力,剛才車駕經過時,他卻沒聽到那車廂裏的半點聲音,這就著實有些奇怪了。就算裏麵的人全都不說話,全睡著了,也理應還有呼吸聲與心跳聲的。但這些聲音,他卻也是全沒聽到,著實是非常奇怪。


    “可能是那車裏放了什麽特殊的東西吧,能隔絕聲音的靈器,或者是那輛車本身就有古怪,刻有靈紋陣法?以劉破虜在鐵衣衛的身份與勢力,要搞到這種不西,也不是什麽太難的事。”


    董良辰心中思忖著暗道過後,也沒再多想。略搖搖頭,揮了下手,便重新帶著自己的侍從與護衛,往劉府趕去。


    他這次進城,確實是要到劉府找劉元沛的。另外也是得到消息,知道劉破虜昨天已經帶人辦完差事,提早回來,他也順便前去拜訪一番,替家裏聯絡聯絡感情。本來也要順便拜會探訪劉元英的,不承想卻是剛進城,就在城門口處碰上了。可惜,劉元英還是一慣的對他不甩好臉。再加上又要出城,也沒空與他多說,更懶得聽他多說。


    好在董良辰也不在意,反而覺著劉元英這般表現,更加有性格。


    劉元豐要知道他這麽想,肯定會更加認定他是賤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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