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麽?」江由問,這時候他已經有點暈暈乎乎的了,留意到自己的手已經是青黑色的,他這才意識到那骰盅上抹了毒藥,可是好像知道的有點兒晚。


    「我叫江由。」百終說,對著江由的麵說「我是大瑤的皇帝,毒宗的江護法。」


    「那我是誰?」


    「囚犯!」百終將臉上的麵皮撕下,露出跟江由長的一模一樣的臉,江由就像照鏡子一樣看到麵前這個男人,然後腦子突然炸開了,騰地一聲站起來「來人啊!」


    外麵有影衛,進來之後……懵掉了。 江由隻聽到門吱呀響了一聲,進來一些人,然後,他就趴在桌子上沒什麽知覺了。百終扯了扯嘴角,又讓那些影衛退下,在外麵吃東西喝茶的蕭非一點兒都沒有察覺到有那裏不對勁兒,直到百終從裏麵


    出來,帶著一些大麵額的銀票,對蕭非道「我還從沒失過手。」


    蕭非麵上不大高興,實際上他本來就很不高興,瞪了百終一眼「那個叫百終的莫不是被你打死了?」


    影衛從屋子裏拉出一個人來,穿著百終的衣服,長著百終的臉,影衛稟道「人還沒死,還留有一絲氣息。」


    百終說「這人名下產業很複雜,身世也不明,能在這種地方開得起賭場的,先帶回大理寺審審吧。」


    蕭非斜睨了他一眼,百終微怔了一下「您,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不知道為什麽,蕭非覺得麵前這個江由從賭場出來就有些變化,比如他在回程的路上問蕭非兵走到哪裏了,什麽兵?蕭非就有點兒懵「你說的是你派去晉臨打仗的兵?」


    百終嗯了一聲「是。」


    蕭非看著他「你是認真的嗎?」


    「您……不知道對嗎?」百終立馬轉過這個彎兒來,撓撓自己的腦袋有些抱歉的意思「剛剛在場子裏喝了點兒酒,喝暈乎了。」


    蕭非看他的目光越來越遲疑,終於從百終眸子裏看出了點兒疏遠來,他故意問道「你可還記得自己的生辰?」


    百終道「剛好臘月十八,但我從來不過生辰,您知道的。」


    蕭非暗嘆自己有些疑神疑鬼了,江由從不過生辰,他生日那天也就吃個雞蛋,連夏宇都不知道他是何年何月生,也就蕭非和萬凡知道,那天若是心情好就聚在一起喝個酒,可一年裏他們幾乎每天心情


    都不錯,三百六十五天裏有一百多天都會聚在一起喝個酒,所以江由的生辰很少有人知道。


    宮門口鋪著的雪路早早就被掃幹淨了,一大早天剛蒙蒙亮的時候馬車才緩緩的進去,百終吩咐公公召見兵部尚書梁文鶴。蕭非閑著無聊在宮裏後花園兒與先生逛園子,這位先生是大瑤先帝的老師,這時


    候早已白髮蒼蒼。江由念其是有真才實學,就留在了皇宮頤養天年,這位老先生常住在書閣裏,嘆今兒的天氣不錯,出來禦花園裏走走,就被蕭非給碰上了。


    說來也是不淺的緣分,蕭非跟他很聊的來。他本先是在路上踢踏著雪走的,問了個宮女可有冬日裏開的花,宮女指了路,他又被老先生攔住問可有冬日裏開的花。


    他剛被宮女指了路,當然知道該往哪裏走,就帶著老先生去了,倆人東冬日裏開的花聊到了當今聖上江由,老先生問起蕭非身份,蕭非說是江由宮外的朋友,如今江由忙著朝事,自己無聊就來後花園


    了。老先生眉開眼笑的「既然是聖上的朋友,那肯定是個不錯的人。」


    「你對江由評價很高?」蕭非心下有點兒奇怪「你不是先帝的教書師父嗎?你……」


    既然都是先帝的教書師父了,他懂的肯定也不少,那麽他肯定能看透江由和大瑤先帝之間的關係,他還能說出喜歡江由這種話,當然讓蕭非有些不可置信。


    老先生似乎能猜出蕭非的心思來,淡笑幾聲「老夫不才,沒教出個好學生來,這遲早是要改朝換代的,惋惜什麽,都是命數。我還是真心喜歡江由這個人,他很聰慧,又聰明的很隱晦。」


    蕭非不解「我可一點兒都不覺得他很低調。」


    「你是沒有見到他治國的辦法,他委實是個人才,我不禁好奇起他是誰教出來的了,你既然和他是朋友,可曉得他師承哪裏?」


    「您這問的話就沒有意義了,您曉得他出身毒宗,自然是毒宗裏頭的教書師父了。」


    老先生擺擺手「不,我年輕的時候也去過毒宗,見過那幾位師父,沒一個能入得上眼的,江由斷不會是他們那幫子廢材教出來的。」


    廢材?蕭非啞然「那依您看,誰才稱得上是江由的師父?」


    「毒宗的宗主。」老先生淡淡說道,言語裏有幾分惋惜,和崇敬來。


    蕭非瞬間覺得這老頭子是在誇自己,有些飄飄然了,連連謙虛「哪裏,哪裏,蕭宗主也隻是個弄劍經商的粗人。」用江由常說的一句話就是,我們家主子是個半吊子,你有啥事兒跟我說就行。


    蕭非還頭一次被德高望重的長者指著名姓誇,得意忘形之際險些透出自己的真實姓名來。


    這花園一入了冬,滿院消寂,這場景裏連枯樹光禿的枝丫都有了幾分自己獨特的韻味來,更別提入目的銀裝,腳下鬆軟的雪了,晴好的天難得的一望無雲,冷也冷的舒服。


    可能是蕭非心情比較好,所以臉上都笑出花兒來了,一個不小心暴露了他內心活動,老先生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高興,蕭非臉上就刻著你這麽誇我我會不好意思的幾個字,甚至還臉紅了一下,老先生詫


    異的問「你怎麽了?」


    「沒,沒什麽,那個,您為什麽會認為是毒宗宗主的功勞?」蕭非竊喜「難道是因為他的鼓勵和寬容嗎?」


    蕭非這時候很好的詮釋了那句話,江由常對別人說的那一句「我家門主心地善良,但不是你能欺負的對象。」


    他覺得用蠢笨來形容蕭非是一種找死的錯誤,他和萬凡甚至一致認為他們兩個的存在就是彌補蕭非的不足,這個不足指生活上的照料,和智商上的填補。就像現在,蕭非像一個吃了糖一樣的孩子。很


    高興。


    然後老先生淡淡然的看了他一眼「怎麽能說是鼓勵和寬容?應該是識人善任,調教有方,我曾有幸見過蕭前輩,很穩重大氣的一個人,胸懷家國天下,那時我甚至在他身上看出了帝王相。」


    老先生在江由的皇宮裏說別的男人生了一副帝王相,這其實也是一種找死的行為,但他早已花甲古稀的年紀,又是得江由敬重的人才,說話就很少忌諱什麽。但是這話還是有問題!蕭非臉上稍劃過一絲


    尷尬「你說的蕭前輩?可是據我所知,當今毒宗宗主才剛過二十六歲生辰。」


    「哦。」老先生翻了個白眼「我說的是蕭然。」


    「我爹?」蕭非驚呼,尼瑪原來你誇的是我爹?


    「你爹?」老先生也被嚇了一下。


    「哦。」蕭非臉上起了一層淡淡的鬱悶來「咳咳,我爹也說過,說蕭前輩文武雙全,才貌過人,還很會教養,生了個孩子都那麽聰明……」


    蕭非往前走著,絲毫沒有注意到老先生已經停下了腳步,他恍然回過頭來發現身側沒了人,往回看了一眼,先生正在哪裏兀自搖頭,咂舌道「是,蕭然確實是個人才,所以我才會說,能教出江由這樣的


    孩子的,必然是個大人物,便是蕭然了。」


    「為什麽不說是蕭非?」蕭非不甘心的問「蕭然在江由十七歲那年就去世了,後來蕭非繼位,若說調教,不該是蕭非的功勞?」


    「你可去江湖上打聽打聽,聽說毒宗宗主是個半吊子。」老先生也沒有歧視的意思,就是很平靜的在陳述這個事實,不過他越是陳述,蕭非就越生氣。


    他登時就不高興了「你沒有了解過蕭非,隻聽別人口傳,怎麽就說他是個半吊子?」蕭非還沒說毒門的程辰澈呢,程辰澈就更是個半吊子了,那月無涯是不是也不會教兒子?蕭非自我感覺是沒毛病的,起碼他沒有花天酒地去睡人家姑娘,完了就走人,也沒有四處拉幫結派跟人稱兄道弟的


    打群架,這事兒


    程辰澈就幹過,他鼓動一幫子乞丐在黑市裏裝闊少,瞧誰不順眼就打誰。


    這種黑歷史你隨便查,滿大街都是。


    當然,老先生不知道毒門有程辰澈這一號人。他一直覺得毒門的月堂冥在自身能力上遠超毒宗的蕭非。老先生道「也怪我道聽途說,與你說的多了,我這幾年尚不曾出宮,對外麵的了解,少之又少。」


    他捋著鬍子漫著小碎步走了,蕭非在後麵愣是一口氣沒提上來堵在支氣管裏差點兒被氣死,什麽德高望重的先生,不過是個以訛傳訛的老頭子,他那點兒本事可能隻局限於他自個的藏書裏,真不知道


    江由為什麽會敬重這樣的老傢夥。


    蕭非憤憤的自己在花園裏亂轉著,覺得自己也不是那麽的一無是處啊,起碼自己還是把毒宗撐了幾年沒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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