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緊走,還磨磨唧唧什麽。耽擱王府送菜,我兩人的腦袋都不夠砍。”


    穆平一聽這話,瞬間臉僵了,隻見李瞎子先行一步躍上了馬車。穆平跟隨其後,長臂微伸準備坐李瞎子一側,不意李瞎子出馬鞭抽了穆平一下道:“後麵去。”


    後麵?


    他是要自己坐那些雜蔬上?


    “啪~”


    又是啪的一聲驚響,抽得穆平直揉屁股,生疼生疼的。幸好李瞎子力道不大,若剛才那兩下用勁大點,說不定穆平當場就會被抽趴下。望著李瞎子半目所散發的厲氣,穆平毫不猶豫的躍上車後的雜蔬上。


    “駕~”


    一聲深沉的揚鞭吆喝,前麵那匹褐色的高頭大馬,微微抬蹄、仰起長長的鬃發嘶鳴開來,沉重的馬車在它的牽引下緩緩駛離街徐。


    午時已過,日頭毒起,照人身上沾冒汗。若欲將醞釀多日的烈焰一齊爆發似的,熱得街徐兩樹中禽鳥蔫頭耷腦。再看街上依稀人群,頂著熾熱的太陽行於街上,為填空腹受熱。穆平亦生生為此暴熱渾身大汗淋漓,擦拭用的白絹皆已變黃。這時,馬車避開依稀的人群,不緊不慢的停滯在王府後門。


    此時烈日當空,毗鄰湖水令空氣中一絲微風都沒有。穆王府後門站著十數青甲侍衛,其立於炎中不動,彷如一不動山矗立在那裏。片刻間,李瞎子放下手中的鞭子,然後與門一青甲侍言一番。沒過多久,二人談笑甚知,遂一同歸來。那青甲侍衛於車四望數目,然後又盯著穆平看了一眼,這才大手一揮道:“放他們進去。”


    “偌。”


    周圍十數青甲讓開一條道,方可一乘過。李瞎子挑鞭,狠狠抽了一下馬屁股,然後駕馬車徐徐進入穆王府。一進入穆王府,入目處都是鬱鬱蔥蔥的鮮綠,穆平頓時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撲麵而來,緊接著它雙目四顧,芳草的搖擺、樹木的陰蔭、空氣中彌漫起的一股清香都盡在他眼中,更是讓其心靈沉沁。馬車穿梭於廊坊中,穆平昂首一看,隻見李瞎子令馬車停在一棵柳樹蔭下。觀其院外粉牆環護,綠柳周垂,四麵抄手遊廊,很是別致。其側有一門,上懸牌匾“膳房”二字,想必這就是今日之終點。


    再觀院中,甬路相銜,山石點綴,三麵垂花門樓,看上去富麗堂皇,雍容華貴。其則不然,門樓掛著的玉米、辣椒串、還有四下擺滿的簸箕就能觀出,其院並非彼院。穆平二人下馬,隻見一身約七尺的肥胖男子迎麵走來。他那衣著打扮堂皇富貴,卻撐不起那肥碩身軀,大肚子像覆了個筲箕,圓滾滾的。穆平見過他,第一次隨村長入豐登城,便在王府後門見過他,他就是王府大名鼎鼎的穆和,和管家。


    不過,一年前見他的那日,穆平隻是遠遠瞟了一眼,並未與他談聊。今日如若能借他的手進穆府,那往後的事就好辦許多了。嚴老,嚴老,他喚村長爺爺為嚴老,必是村長爺爺熟悉之人,到時有機會他一定要探尋一番。村長爺爺走後,一些事情他至今都沒弄明白,困擾這麽久,是時候解開謎圖了。


    見來人,李瞎子雙眼神采奕奕,精神抖擻、仿佛換了一個人。而那肥碩的穆和卻用炯炯的眼光打量著穆平,直到李瞎子開口,他才上挑雙眼不再打量穆平。


    “賢弟。”


    賢弟?


    穆平原本被穆和盯得頭皮發麻,沒想到李瞎子一開口便讓他心神不寧。他剛才...喚穆和為賢弟?我沒聽錯?


    隨後,穆和小聲阻言道:“兄長,平日直呼我,我無所謂。可今日你當著外人的麵喚我賢弟,此事要是傳出去,隻怕我與你都得受肌膚之苦。要是王爺知曉此事,你......”


    猛然,李瞎子哈哈大笑起來,然後緩緩笑道:“我兄弟之間情同手足,賢弟待我如何,我心杜明。請賢弟放心,此事無外人知曉。”


    李瞎子說完,穆和用怪異的眼神望著穆平,剛才他們所言話語可都被穆平這個外人聽見了。難道說,李瞎子要在王府殺人滅口?不行不行,此事絕對不行。穆和一臉憂慮的說:“兄長莫非是想殺人滅口,殺了這小子?我...”


    還沒等他說完,李瞎子恍然明白,隨即拍著大腿道:“賢弟勿怪,是兄長我糊塗,竟把賢侄給忘了。”


    “賢侄。”


    聽聞李瞎子叫喚自己,穆平連忙至於二人跟前,抱拳道:“李叔。”


    “給賢侄你引薦一下,這位便是王府的和管家穆和大人。”然後李瞎子又對著穆和解釋道:“賢弟,這是我遠房賢侄,端茂才。”


    端茂才?


    穆和大人?


    穆平、穆和麵麵相窺,聞言不動,互相對視著。這不動聲色的背後,更是各懷心事。穆平微微仰頭,想從穆和的眼睛裏看出些什麽,而穆和則是一副不解的模樣,鎮定地看著穆平。


    麵麵相覷片刻,穆平擔心穆和看出點什麽,便先開口:“小生端茂才,見過穆和大人。”


    穆和這人,善於察言觀色,可今日觀麵前這稚嫩的少年,卻察無可察,觀無可觀。從他那雙目中,穆和明明看見一絲憤怒,可緊接著少年一開口,那絲憤怒便立即消亡。隻是讓他起疑的是,這人為何會對自己產生憤怒?這少年,長相平庸,觀身上氣息也很樸實,即沒見過,也沒相識過,是如何能讓一個人初次見麵就能產生憤怒?


    正所謂薑還是老的辣,置身王府深院數十年,如此小事豈能讓他驚慌,片刻間穆和打趣的回:“當不得、當不得,我不過一管家,算不上為官者。即然你是兄長的賢侄,那便也是我的賢侄,今後你喚我和管家,或和叔皆可以。”


    “這...”


    又認了個叔?穆平一瞬間竟欲言而止,不知如何說才好。先是李叔,然後是百麵叔,現在又認了個和叔,還是王府的總管家。穆平站在那,每沉默一秒,四周的氣氛都會緊繃一分。


    隨即穆和微微笑道:“賢侄,難不成我不夠做你的叔?”


    聞言,穆平神色慌張的趕忙回道:“不是...不是...和管...和叔。”


    “哈哈~”


    聽穆平結結巴巴的回話,當眾二人齊聲大笑。穆平麵紅過耳,張口結舌的言語不出,求助的目光往李瞎子的身上靠,李瞎子不慌不忙的解釋道:“賢弟有所不知,我這賢侄初到豐登城,張口結舌在所難免。”


    “兄長不說,我亦也能看出。不過,兄長我這可要替賢侄說句公道話。賢侄初來此地,人生地不熟,跟著兄長隻怕有上頓沒下頓的,不如我幫賢侄在王府某個差事如何?”


    瞬間李瞎子捶胸頓足,臉上露出驚詫莫名的神色解釋道:“不是兄長不願,而是這王府規矩多,生怕這孩子在裏麵吃虧,吃虧也就算了,萬一...唉...”


    穆和反問一句道:“兄長,你這是信不過賢弟?”


    李瞎子的憂慮,穆平不懂。可穆和送上嘴邊的肥肉,他豈能說算就算了。此行無非就是混入穆府,即然人家送上嘴邊,這不當場應允下來,剛好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呢。不過,李瞎子的這句話卻讓穆平內心生疑,以往與他素不相識,今日頭一次見麵,就如此護著自己,自己又不是他親人,隻是一假冒的,他竟當真?


    這要穆平如何信,如何才能信,說他是瘋子也不枉為過。穆平心中嘀咕,先借此機會穆府再說。


    隨即穆平打斷二人的沉默,恭敬的道:“和叔,我願入王府。”


    聽聞,穆和麵帶微笑的說道:“兄長,這並不是賢弟逼的,兄長信不過我,不礙事。關鍵賢侄早已有了入府之心,過段時日又恰臨王妃誕辰,賢侄隻要好好表現一番,說不定到時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狗屁的飛黃騰達!


    李瞎子、穆平內心異口同聲的罵道。李瞎子並未說話,隻是靜靜待在原地看著穆平。穆平也沒理會他的眼神,反而客客氣氣的朝穆和說道:“謝過和叔,我會盡心盡力做好本份事,一定不會辜負和叔的寄托,也不會丟和叔的一分顏麵。”


    “孺子可教也。”穆和訕笑說,然後又對著院裏吼了一聲:“來人!”


    片刻間,從院中匆忙走出一人,其麵剛褪稚嫩之氣,其身穿著一件深衣,深衣上麵鑲著幾朵青色的花,惹人雙目。頭戴巾幘,還別說,這人讓穆平竟心生一絲熟悉,好似在哪見過一般。


    想起來了,百麵叔的麵攤,這人是那拋下銀幣的少年。


    隻見少年仆在地上,對著穆和恭敬的回道:“小人拜見總管大人。”


    “帶他去造冊,然後通知膳房主事,就說他是我穆和推薦的人,他自然明白。”


    “是,總管大人。”


    少年緩緩起身,然後領著穆平準備往院中走去。還沒走幾步,就被李瞎子攔了下來,李瞎子並未阻擾穆平前往,而是說了幾個字,然後就默默的離開了。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穆平心中不停的徘徊那幾個字,久久不能忘懷。


    他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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