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山叫紅嶺,早年開山采石,為鵬市初期建設很是添了把火。當年這村落的位置,可都是山體,後來硬生生開采成了平地,紅石村的名字也因此而來……”


    “當年來鵬市做建設的外地人,因此在這裏紮根,但是誰能想到若幹年後,他們也成了土地主、拆遷戶。”


    楊家豪所開發的小區位於紅石村的東北角,如今整個工地大麵積同時開工,想要抵達所在位置,需要繞行過去。幾人也沒開車,將車停在了外邊,就步行前往。


    風水堪輿對周遭環境的考量需求很重,在車上自然看不出什麽。


    隨著前行,楊家豪的介紹也絡繹不絕。


    如此情形就好比去醫院看病,病人要明白‘諱疾忌醫’的道理。有什麽病症,飲食、生活上又有什麽癖好,都要告知醫生,因為任何一個緣由都可能是引發病症的罪魁禍首。


    紅石村雖然地處福山區內,可位置是邊界中的邊界,與益海區、大吉區接壤。簡單來說,這裏多為外來務工人員和工廠作坊的集聚地。


    紅石村是鵬市市區內最後一個改建的城中村。


    改建是趨勢,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福山作為中心區,可不允許過多的外來務工人員聚集,魚龍混雜的場景必須解決。


    同時,聚集在紅石村的工廠、作坊也都被清理出去,等到改建完成,這裏便是青山綠樹環繞的中高檔住宅區。


    當時改建計劃公布,也鬧出了不小的亂子,大批務工人員需要重新找一個落腳地,幹脆拉出橫幅宣泄不滿,可是……


    又有大批紅石村的屋主們都等著拆遷分房,一躍成為千萬富翁,哪裏能由得你們這些吊/絲租客胡搞事情,直接動手幫助官方趕人。


    白紙黑字的合同,甲方屋主毀約,所賠償的也不過是幾千塊的違約金,屋主要趕人,誰能有脾氣?


    對比起即將到手的上千萬,以及在鵬市寸土寸金的房屋而言,幾千塊的違約金簡直是灑灑水。


    而拿到違約金的租客也直接沒了脾氣,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外來人員還能跟地頭蛇鬥?更何況幾千塊的違約金到手,倒也算是變相給了他們一筆安置費,這才作鳥獸散。


    “事情很輕鬆就解決了?”安寧忽然發問。


    楊家豪專門對這件事進行贅述,安寧懷疑不會有這麽簡單。偌大一個村落,聚集著少說數萬名外來務工,大批量的人員轉移,勢必會鬧出亂子來。


    楊家豪神情變幻,對此又高看安寧一眼,他道:“當然不輕鬆啦,總有些心懷叵測的家夥,冚家富貴!”


    “大批量人口轉移,有人就想訛錢,最後還有一批頑固在鬧事,想要討要安置房。”


    “最後呢?”安寧知道重點來了。


    “死人了。”楊家豪苦笑道:“我之前也沒往這方麵多想,實在是阿瑩那邊的事兒讓我操心,可現在細想,我那工地是不是真的鬧鬼哦?死人的地方,就在我開發的區域。”


    “先等等。”許久不曾出聲的尼瑪波如忽然道:“什麽叫冚家富貴?”


    安寧微楞,之前倒也沒注意楊家豪的口頭語,想來應該是當地俚語才是。


    “這個,咳咳,罵人的,意思就是說全家都要收到大把冥鈔,有點要錢不要命的意思。”


    “阿彌陀佛!”尼瑪波如道聲佛號就不再說話,繼續打量著周遭的情況。


    “人是怎麽死的?”安寧又道。


    楊家豪蹙眉想了想,組織措辭:“其實吧,這事兒也沒鬧的太大,就是幾個外來務工的刺頭聚眾鬧事,官方當時也不好解決,最後被當地村民給揍了,結果這幾個人又氣不過,當天夜裏喝了酒,有四個人從當時租房的天台上掉下來了,三個重傷搶救無效,一個當場死亡。”


    “就這樣?”安寧有些疑惑,覺得這事兒太過輕描淡寫了一些。


    楊家豪道:“所以啊,我也覺得不可能因為這事兒就鬧鬼,而且事情鬧得這麽大,官方來人對此事極度重視,重案組親自過來定義,絕對自殺,不存在他殺可能。最基礎一條邏輯,與他們有矛盾的隻有當地村民,當地村民馬上都是要身價千萬的富豪了,何苦在身上背官司?而這些人的主要利益矛盾還在政府的身上,想要一套安置房而已。”


    說到這裏,基本信息已經齊全了,既然從這裏聽不出什麽,也就隻有親自的現場勘探。


    懷揣著疑惑……


    幾人總算來到了楊家豪的建築工地。


    正如他所說,樓盤屬於獨立項目,施工空間有獨立圍欄與外部的整體開發間隔開來,入口處的巨大鐵閘門緊閉,不過其內還是燈火通明的景象,隻是對比起外部施工地的叮叮咣咣,這裏寂靜的可怕。


    門內,依稀能聽到電視播放的響動。


    “工地停工六天了,現在隻有門衛看著裏麵的建材,也防止別人私自入內,造成事故。”說罷,楊家豪衝著秘書揮了揮手:“小濤,去把門叫開。”


    小濤用本地方言呼喊兩聲,鐵閘門內的門房裏就走出了一個老頭。


    老頭一見來人,整個人都微微一怔,反應了好幾秒才道:“老,老板?您,您怎麽來了?”


    “這兩天工地沒什麽事兒吧?”楊家豪幹脆沒答,一個門衛老頭,還能過問他的行蹤不成?


    “沒有,沒有,隻是工地宿舍那邊都挺急的,害怕丟了飯碗。”


    “把門打開吧。”


    老頭應聲即作,一邊摸出鑰匙打開鐵鏈鎖,眼神一邊掃過安寧三人,最後停留在了尼瑪波如的身上,頗具深意。


    尼瑪波如目光鎖定在工地內的高樓,倒是沒太注意。


    安寧則來回審視老頭與尼瑪波如之間,猛地有些若有所思……


    “安哥,這老頭在害怕啊。”


    魚九聲音很小,猶如蠅翼震顫,旁人隻能聽到嗡嗡的混沌,安寧卻聽得清晰。


    “嗬嗬,別戳穿他……”


    “看來,這工地裏的事情不小啊!!”


    魚九微微點頭,手下意識的摸向後背,可後背空無一物。


    安寧見此一幕,又道:“沒事兒,一切有我,還有和尚,你的劍實在不好帶出來。”


    “嗯。”魚九點了點頭,隻是有些不適應罷了。


    不過。


    再抬頭看看夜空上,那隱隱約約擾動夜幕烏雲的黑影,又會心一笑。


    安寧也看了一眼天上……


    咦。


    鶯鶯應該不會魔法攻擊吧?物理攻擊也不知道對鬼魂一類有沒有效用!


    越想,心中悸動就越多。


    要是,要是,要是……


    井老師在,雷法無敵!


    哎~!


    ……


    吱呀~!!!


    大門拉開,刺耳的噪聲,幾乎貫穿了整個空蕩蕩的工地,二十餘棟樓都隻是建好了骨架,如同二十餘座巨大的天然共振音響,讓聲音擴散……


    莫名間,整個施工工地都添上了幾分幽冥的感覺。


    楊家豪顯然也許久沒來工地,麵對突兀到來的情況,不免渾身一顫,打了個機靈,猛地變回頭——


    “尼瑪師傅!!”


    尼瑪波如神色淡定,雙手合十,微微搖頭:“阿彌陀佛,施主勿怕,邪祟皆虛妄,一切都有貧僧!”


    魚九在此時蹙眉,倒不是緊張,而是疑惑。


    至於安寧,氣定神閑第一個走進了大門,笑著打量了一眼門房的周遭:“這麽大個工地,平時就您一個人看著?也不養幾條狼狗?”


    這話一出。


    門房的臉色陡然一變,誠惶誠恐,顯得異樣。


    楊家豪的秘書小濤也是一愣:“狗呢?”


    言下之意,這工地原來是有狗的!


    “狗,狗死了,前幾天死了!”門房顫顫巍巍的說道,根本不知該如何解釋。


    楊家豪又道:“怎麽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老板!前幾天幾隻狗就病怏怏的模樣,我也沒在意,結果第二天起來,就全死了!”


    “哎!死氣凝聚,幾隻生靈也是遭了無妄之災啊。”尼瑪波如歎了一聲,看向安寧:“安兄弟,其他別說了,還是進去看看情況吧。”


    安寧點頭,也不再多說。


    他在見到老頭的第一眼,就發覺了不對勁,一提到狗時,他更是神色緊張,顯然是知道些什麽。


    至於說他為什麽不拆穿……


    沒必要!


    此時揭穿,這老頭不見得能把事情坦白,倒不如,讓他自己看看,自己都造了些什麽孽。


    “你在前頭領路吧。”


    安寧一句話,讓門房臉色一變在變,可他卻不敢反駁什麽,隻能硬著頭皮點頭。


    到這了時候,楊家豪自然看出了其中的詭變,這門房不對勁的很啊!


    等門房向著工地內部走去,楊家豪第一時間就在安寧耳邊詢問:“您是否看出什麽了?”


    “這人收了好處,沾了因果,楊老板且看,這人接下來的遭遇吧,無須著急!”安寧淡笑道,隨即又補充一句:“楊老板也順帶深思一下,自己到底是否惹到了什麽人!此地異象,絕對會超乎你的預料!”


    話落。


    楊家豪聽得神色緊繃,根本說不出話來,望著那二十餘棟高樓大廈,就仿佛看到了無盡的幽冥深淵。


    不自覺的……


    他向著安寧、魚九和尼瑪波如的中間靠攏了過來。


    天空。


    烏雲蔽月,潮濕的風,帶來的不是遠處紅嶺山上的草木氣息,而是莫名的腐朽,幾道背影正在被高樓燈光下的陰影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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