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有諺雲:三生不幸,知縣附郭;三生作惡,附郭省城;惡貫滿盈,附郭京城。


    若還有比這個更不幸的,那便是佐貳官們了。


    自古老二不好當啊!


    那些附郭的知縣老爺們,至少在自己的衙門裏還可以說一不二。而作為佐貳官的官員們就可連一處說話的地方都沒有了。


    不但權利油水撈不著,還得處處遭受正印官的猜忌跟打壓,以至於弄得明明是個二把手,卻過的連下麵的老三,老四都不如了。


    而作為延安府這麽一個窮地方的府丞老爺,佐貳官。曾大人說起來也算從五品了,卻混的如以前當七品知縣的日子都不如了。


    好事從來輪不上,但押糧,催稅之類的苦活,累活卻總是少不了他的。


    說起來,這個官當得也還真是悲催,遠沒有一般老百姓想象中的那麽風光。


    誰叫他隻考中了一個皇榜末尾的同進士呢!


    這輩子也就這麽命了。


    如今,曾大人都五十有七了,轉眼花甲將至。這輩子是已經能看到頭了。再沒有了奔頭的曾大人便一心撲在銀錢跟女子上麵。


    沒辦法,官場不得意,情場總得得意一回吧!


    若是兩頭都不沾,那他這一輩子那般辛苦地讀聖賢書,所為何來?


    自打當個府丞之後,曾大人的小妾就一個接著一個抬進門了。


    倒是很有些寶刀未老,老當益壯的樣子。


    但再好的身體也經不起這般日夜壓榨啊!


    這兩年,曾大人是明顯老多了,身體也逐漸垮了下來。


    隻是江山易改,稟性難移。女色如毒藥,哪怕明知道不行了,但又怎麽能擋得住那顆“老不死”地心呢!


    曾大人再不濟,也是官啊!


    這麽多年宦海生涯,再怎麽樣,也沒少掙錢啊!


    佐貳官再如何,那也是從五品的官員啊!


    所以曾大人還真不缺,那些攀不上正印官員,來找他這個府丞來巴結的人的。


    這不,王家的長房長子,不知道怎麽地就跟曾大人攀附上了。


    嗯!王家的這位大兒子,想要謀一個衙門裏的缺。


    曾大人別的事情辦不了,但這種小事,曾大人的權力還是夠用的。


    但對這種沒有功名的鄉下土財主,曾大人其實是真看不大上眼的。


    但奈何王家的這位長子長孫有一個如花似玉的妹妹啊!。


    曾大人猶記得當時他看到那位王家小姐畫像時的驚豔,當即便一口應下這樁買賣。


    王家小姐還真是嫩得如一朵水仙花啊!


    如果真的納進門來,如此美人被他夜夜壓在身下鶯聲婉轉,如何不是一樁天大的豔福。


    從那以後,曾大人便開始對王家上心了。


    但奈何,王家的老頭還沒死呢。自然還輪不到王家的那位長房長子來做主。


    曾大人是看得見,卻摸不著,那心就更癢癢了。


    也能怪會一直念念不忘了。


    好在那王家老頭子年級也不小了,最近傳來的消息是已經快要病入膏肓了。隻要王家老頭兒一死,有王家長房做主,那小美人還能逃得過他的手掌心不成?


    真是想什麽來,來什麽!


    就在前兩天,曾大人還為了王家老頭有意將小美人許配給一個外地書生的消失而妒火中燒,大發雷霆。


    兩天後,王家老頭竟然就突然死掉了。


    死了好,死了就能免掉一大堆麻煩事啊!


    得到王家那位長房長孫的消息之後,做官多年的曾大人立刻便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既能讓小美人心甘情願地鑽進自己被窩裏,也能順利地除掉那個不知所謂的書生,以泄前兩日地心頭之恨。


    衙門裏的差役已經派出去了,那該死的書生自然難逃自己的手心。到了衙門還不是任自己炮製?


    而小美人也隻等王家老頭兒一入土,自然就會被他長兄親自送過來。


    到時候,小美人跟那書生沒什麽也就罷了,若是有的話,有書生在手,還怕那小美人不乖乖聽話?


    萬事俱備,一切盡在掌握的曾大人,第一次有了大勢在握的快感。小美人又即將進門,所以增大人的心情原本應該是很好的。


    可不知道為什麽,從今天一大早上起,曾大人的眼皮就一直跳啊跳的,按都按不住啊!


    眼皮子的事情,弄得曾大人今天連衙門都沒去點卯,就貓在家裏頗有些心神不寧的樣子。


    “老爺,老爺,門外有人送來了一張帖子,想要將您!”就在曾大人坐在家裏,為了自己狂跳的眼皮而憂心的時候,管家卻一溜煙地就跑了自己麵前來稟告道。


    “帖子?什麽人的帖子?”曾大人心情顯然很不好,帖子看都沒看,便當即沒好氣地大罵道:“你老東西,看來真的是糊塗了,什麽人的帖子也敢來煩本老爺了。沒看見本老爺今天眼皮直跳嗎?”


    的確,在曾大人的老家可是一直有著:“眼皮跳,小人到”這種說法的。


    而當眼皮如果跳的厲害的時候,是不適合出門,也不適合見外人的。


    這叫躲小人!


    “老爺,這帖子您恐怕不見不行啊!”老管家挨了一頓排頭,趕緊陪著小心,提醒了一句道。


    “什麽帖子不接不行啊!”曾老爺見得管家如此說,便隻能強壓住了火氣問道。


    “是陝西道監察禦史劉巡按劉大人的帖子啊!”老管家趕緊報告道,然後雙手將帖子遞了上去。


    “劉大人來啦?”曾大人一聽的老管家的話,當即就差點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趕緊接過了帖子問道。


    大明的官場,有時候品級真沒什麽用的。


    有的官,官大權小,比如曾大人這樣的從五品。看起來是不小了,卻比七品縣令還不如啊!


    而有的卻是官小權大,就比如這位陝西道的監察禦史劉大人。


    雖然人家隻是一個區區七品。但權力大到沒邊,別說曾大人,就算延安知府李大人見了,也得客客氣氣,拚命巴結的。


    沒辦法,人家就是管官的官。雖然沒辦法想吏部那樣的給你升官,但絕對有本事讓你罷官的。


    如此厲害,也難怪曾大人如此大的反應了。


    “不,不是劉大人!”老管家見得自家老爺的樣子,生怕引氣了誤會,待會自己會倒黴,於是趕緊解釋一句,然後才有些不確定地道:“來人是年輕的書生,說是劉大人的親侄兒。”


    “劉大人的親侄兒?”曾大人一下子就納悶了,小聲地嘀咕了一句道:“劉大人的侄兒跑來見我幹嘛?”


    “那老爺,您見還是不見,不然等會那人等急了,可能會離開的!”老管家小心翼翼地問道。


    “見,一定要見的。閻王好過,小鬼難纏,何況是他親侄兒。劉大人我們可惹不起啊!你且請他到花廳一坐,我馬上就來!”曾大人思量了片刻,歎了一口氣吩咐道。


    ......


    “唉!這眼皮跳,還真的是靈啊!”曾大人待的老管家走遠,才很是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道。


    官場中的道道,作為老官僚的曾大人可是太熟悉了。


    這位素不相識的劉大人侄兒會突然登門,不用想,就知道是來打秋風的啊!


    等會兒,又免不了又要破財了啊!


    可這又有什麽辦法呢!


    曾大人這頭還在為即將失去的銀子心疼不已的時候,那頭的“劉公子”便已經在老管家的帶領下跨進了曾家的大門。


    “你們這宅子氣派不夠啊!比如,這椅子,上好的檀木,這麽能一點金子都不包呢?就算是窮,也得包點銀子吧!”劉公子一走進曾家的花廳,立刻便指指點點了起來。


    “如果,實在沒錢的話,等明天送到我府上去,我幫你們來貼”劉公子一邊走,一邊很是“慷慨”指點道


    “還有,那呸!”劉公子一句話還沒說完,便立刻一口黃痰就吐在了花廳的地毯上,道:“本公子好容易賞臉來你們家一趟,怎麽不將你們家的夫人小姐們都叫出來見見?”


    “真是一點禮貌都沒有啊!”劉公子很是氣憤地道。隨即便又是“啊呸”了一聲,將又一口黃痰吐到了旁邊的一張椅子上。


    卻渾沒有看到,一旁的老管家跟幾個丫鬟,臉都已經青了半邊了。


    當然,老管家還是清楚這位的身份的,再看不下去也還能勉強賠了個笑容,向著幾個丫鬟使了使眼色吩咐道:“還愣著幹什麽,還不趕緊去給這位公子上茶?”


    “不用,不用,我看這幾位丫鬟長得也還可以,不如就坐在這邊來陪我聊聊!”劉公子一件老管家要將幾個丫鬟打發走,立刻便揮手阻止道。


    “劉公子,這樣不太好吧!”老管家趕緊小心地勸解道:“幾個丫鬟而已,劉公子若是喜歡,大不了等回頭,我們親自送到你府上去就是。”


    “啊呸,你個老東西,你是什麽身份,敢來教訓少爺我?”劉公子卻是一點都給老管家麵子啊,當即便一口濃痰吐在了老管家的臉上道:“還不趕緊叫你們老爺出來,本公子可不是來這裏陪你這條老狗談心的。再不出來,後果自負啊!”


    老管家這麽多年來,何曾遇到過這樣的事情?


    他在曾家見過的各路官員,以及公子小姐也不少了,這樣的還真是頭一次碰到啊!


    不是說是劉大人的侄兒麽?


    那位劉大人再怎麽說也是兩榜進士出身,怎麽會有這麽一個粗魯不文的侄兒啊?


    不過,老管家心中再火,也終究還是忍了下來,唾麵自幹地笑道:“小的這就去請我家老爺,去請我家老爺!”


    管家說完,連茶都不上了,忙不遲地就帶著幾個丫鬟匆匆地走出了花廳。


    可老管家人還沒完全離開呢,就看見那位劉公子隨後便將桌子上的一個花瓶瞄了兩眼,然後罵了一句道“什麽破玩意兒!”隨即便遠遠地扔了出去。


    “嘭”地一聲,花瓶破碎,老管家刹那間是心都快跳出來了。


    然後不得不加快了步子去催一下自己老爺趕緊來了。


    “嗬嗬,劉公子大駕光臨,寒舍真是蓬蓽生輝啊!”經過劉公子這麽一折騰,曾大人果然便忙不遲地趕了回來。一看見劉公子,立刻堆麵了笑容,客氣地拱了拱手,打招呼道。


    “曾大人當真好大的臉麵啊!本公子都等你了多久了!”誰知道,這位劉公子卻是一點麵子都不給,當即便大模大樣地坐在了椅子上,不陰不陽地刺了一句道。


    曾大人再好的涵養,也忍不住臉皮一跳,有心翻臉,卻終究還是不敢,隻能賠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勞劉公子就等,是本官的不是,本官的不是啊!”


    “怎麽搞得,這麽久了,還不趕緊給劉公子上茶?”曾大人轉過頭去,立刻對著外麵守門的下人大聲吩咐道。


    “不用,不用,本公子可不是來喝你那幾碗破茶的!”劉公子卻立刻擺手製止了道:“看你這樣子,也不會有什麽好茶葉的。”


    曾大人一時間,連臉上的假笑都快掛不住了。


    “本公子是來救你的!”隻見得劉公子突然從懷裏掏出了一大疊狀紙,然後又從袖子裏掏出來了一本奏章道:“曾大人啊!你這些年可真是當了個好官啊!撈了不少吧?”


    “本,本官,何曾撈.....”說道這裏,曾大人一時間都有些傻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該否認,還是該默認了。


    “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這些狀紙呢,都是別人告到的我叔叔那裏的。而且句句屬實,我叔父已經暗中調查過了!你否認也沒用!”劉公子指著桌子上的狀紙道。


    “至於這個,是我叔父準備上奏朝廷的奏折。是參你的,上麵還有延安府多位官員的聯名,曾大人想不想看看?”劉公子說完,立刻雙目炯炯地盯上了曾大人,一臉得意地笑道。


    “這,這,這,劉公子,你這是何意啊?”曾大人是真的有些嚇住了。


    為人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


    但做多了虧心事之後呢?


    鬼來敲門慌不慌?


    如今,劉公子這個“鬼”來敲門了。


    曾大人可是真的慌了。


    自家知道自家的事情。


    這麽多年來,豈會沒做過一些枉法的事情?


    要不然,哪來的這麽大家業,這麽多房小妾?


    “一口價,十萬兩,買你一個平安致仕如何?”劉公子將手中的折扇一甩,滿臉笑容地問道。


    “十,十萬兩?”曾大人一下子就被嚇到了。


    原以為這位劉公子不過上門打打秋風,幾百兩銀子就打發了。


    沒想到胃口竟然這麽大啊!


    說起來,十萬兩,曾大人還真有。在做這個上不挨天,下不著地的府丞之前,曾大人也是做過多年知縣的。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


    曾大人可是做過好多年知縣的。


    隻是這十萬兩一拿出來,曾家可真的是大出血了啊!


    “劉公子,不知這奏章還有狀紙,能不能容在下看看?”曾大人強裝鎮定地道。


    “看來,曾大人是信不過本公子了。那沒辦法了。既然如此,那本公子就告辭了!”劉公子當即便收起了桌上的狀紙跟奏章,立馬一副走人的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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