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坑並不大,所以泥土的掩埋也並不需要多少時間。


    伴著被埋者那被堵住了嘴巴的“嗚嗚”呼喊,伴著鐵鍬一聲聲揚起泥沙的“沙沙”聲。任憑著坑底裏的男子如何徒勞地掙紮。土坑都一點點地被填埋了起來。


    直“嗚”聲消失,林中恢複了寧靜。幾個大漢才拍了拍手,然後隨意地上麵踩了幾腳之後,然後才有說有笑地結伴而去。


    仿佛他們剛剛埋的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塊沒有生命的木頭一般。


    人走林靜,直到幾個大漢走遠了,周易才帶著算命先生從樹林中的顯露出了身形來。


    “那些人你認識麽?”周易望了望那群人離去的方向問道。


    “不,不認識”算命先生說話有些結巴。


    “不認識?不認識,你腿抖什麽?說話都結結巴巴的!”周易沒好氣地回了一句道。


    “我,我!”算命先生感覺自己有些冤啊!


    任是誰看見這大埋活人的一幕都得腿軟好不好?


    “那個被埋的人呢,你認識嗎?”周易又問道。


    算命先生依舊搖頭。


    “你真的看清楚啦?”周易一臉似笑非笑。


    看在算命先生眼裏卻分明比惡鬼還可怕。


    “認,認識”算命先生被嚇的雙腿一軟,立馬跪在了地上結結巴巴地道:“好,好像是韓,韓莊的劉,劉相公。”


    “哦!竟然還是個秀才!”周易也有些意外地道。


    “那你去把那人挖出來吧”周易指了指不遠處的埋人之地道。


    “啊!”算命先生此時依舊還沉浸在一片恐懼之中,大腦明顯還沒有恢複正常,沒能有立刻領會周易的意思。


    “怎麽,是要我親自動手?”周易一聲冷笑道:“這深山密林的,貧道不挖坑也能埋人,你信不信?”。


    算命先生焉能不信?


    如今的周易在算命先生的眼裏分明就是一個惡魔的化身。不但“生性凶殘”,而且還有法力護身。這讓算命先生驚駭之餘,連半點反抗的心思都不敢有。


    “是,是的,我這,這就去!”算命先生被周易這麽一嚇,立刻連滾帶爬地跑到了土坑邊,用雙手賣力地挖了起來。


    現在算命先生唯一的希望就是好好表現,好讓周易這個無力抗拒的非人類,能大發慈悲饒他一條狗命了。


    好在剛填的土很鬆,就算那群人在上麵踩過幾腳,也不過虛應故事而已。


    沒過多久,土坑便被再次挖開。然後算命先生在周易的指示下,艱難地將“屍體”拖了出來。


    “太乙無量天尊!”周易看著被拖出來的“屍體”,忍不住地歎了一口氣道。


    “你繼續寫你的供狀去,”周易用人靠前,不用人靠後,混不顧算命先生剛才的一片苦勞,很不客氣地就將他一覺踢開了。


    周易走到了屍體旁邊。運起右手,對著屍體的眉心種種一點,隨著靈氣的輸入,不過片刻功夫,原本已經遊沒有了氣息的劉相公,便在一片猛烈的咳嗽聲中醒了過來。


    “我,我這是在哪兒?”劉相公剛剛醒來,神智明顯還不怎麽清醒。看到自己麵前站在一個道士之後,一句疑問便立刻脫口而出。


    “福生無量天尊!”周易笑著稽首了一禮道:“這位劉相公,你可知那些害你的是些什麽人麽?為什麽要殺你?”


    “我沒死?”劉相公沒有回答周易的話,反而有些緊張地四處張望了望,直到看到了天上的太陽以及活埋了自己的土坑之後,才真的相信自己沒死了。


    “劉某多謝小道長救命之恩,此恩此德不敢或忘!”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之後,劉相公立刻掙紮著就要爬起來給周易道謝。


    隻是周易卻立刻伸了伸手,擋住了劉相公的動作道:“區區虛禮,不必在意。你還沒有回答貧道的話呢,究竟是什麽人要害你?”


    “哎!一眼難盡啊!”劉相公說到了這裏,整個人都有些黯然了。


    世界之上沒有無緣的愛,也沒有無緣的恨。大多數的翻臉成仇都跟利益有關。


    而一切都要從本地一個月多沒有下雨開始。


    天旱無雨,蝗蟲四起。別說本地的士紳,就是一輩子沒出過方圓十裏的農民們也知道要大災將臨了。


    劉相公家裏田地頗多,佃戶自然不少。眼見著夏糧就要絕收,好些個過不下去的佃戶,便紛紛跑到了劉相公麵前求告。劉相公一時心軟,不但當場減免了他們的地租,還把這件事情寫信說給給了遠在京城為官的一位好友聽。


    減免地租倒是沒什麽,畢竟真餓死了佃戶,誰來給士紳們種田啊!


    可劉相公寫給自己好友的信裏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信裏抱怨官府的裝聾作啞,也不該把士紳大戶們準備借著災荒的事情打壓田價,兼並農戶土地,以及給朝廷施壓,趕走稅監的事情給說出來。


    君不密則失其國,臣不密則失其身。自古以來禍從口出。


    劉相公是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的這一封信,會給他帶來這麽大的麻煩。


    因為這封信不知道怎麽地就落在了閹黨手裏,然後閹黨之人就開始借著他的這封信興風作浪,說要詳查此事。


    雖然被朝廷的正義之士給壓了下來,可劉相公的舉動卻已經站在了本地乃至天下所有士紳的對立麵了。


    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能做不能說的。


    做了沒什麽,可要是將其中的隱情說出來,可就犯了天下大忌了。


    真當旱災的貓膩,朝堂之上袞袞諸公們不知道麽?


    借著災荒兼並土地可算是士紳們一直以來的常用手段了。


    至於煽動民意,趕走礦監,那就更是天下士紳們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秘密了。


    劉相公犯了錯,不可原諒的大錯。


    為了避免朝中的閹黨再次借著這封書信掀起風浪,劉相公便隻能去死了。


    因為隻有劉相公死了,才會查無此人,死物對證.....


    周易聽完,倒抽了一口冷氣。心中暗道:“這地主怎麽比資本家還狠啊?”


    “那你現在準備怎麽辦?”周易問道:“若是他們知道你沒死,不會放過你的”。


    “我要去告狀,去京城告禦狀”此時的劉相公已經算死過一次了。滿腔的怒火讓他絕不甘心就此罷休的。


    “我不信這朗朗乾坤,沒有公道。也不信這天下的讀書人也都這般狼心狗肺,不顧百姓死活”劉相公頓了頓,繼續慷慨激昂地道:“再說當今天子,雖然昏庸,但也絕不會放任這幫奸賊如此殘害百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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