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座比劍台,浣衣峰方逸,連勝十場,進入內門前十。”隨著築基期執事的宏音回蕩在整個浣衣下院上空,無數目光,全都匯聚到方逸所在的比劍台上。


    他是掌院之子,這一次內門大比,從一開始,就受到內門五峰不少弟子的針對。


    從朝陽峰內門前三的兩人到古氏一族手持劍種的古修,每一場都是鏖戰。


    或許之前還會有人認為他名不見經傳,認為他是靠著掌院義子的身份,平步青雲,在成為內門弟子之後便學了真傳劍典。


    但他現在,用自己的實力,狠狠地打臉眾人。


    方逸的目光落在其餘九座比劍台上,一號比劍台,方劍笙最先連勝六場,然而,倒在他劍下,最強一人,不過是之前在方逸劍下落敗的張遲,其餘大多都是煉氣七層後期的修為。


    他是浣衣峰最強,幾乎無人敢挑選他。


    曲君如,當方逸在打量她的時候,她已是一劍落在身前這名挑戰者的脖間,在其失神的刹那,收劍回鞘。


    她朝著方逸冷冷地瞪了一眼,背對著方逸,盤膝在台上調息打坐。


    李劍漁笑了笑,和方逸隔空對視,舉了舉手上的長劍。


    方逸明白他的意思,他想用手上的長劍,守擂成功,再來和自己較量一番。


    他直接無視了蘇子洵,早年追著自己屁股後麵叫自己姐夫的家夥,現在卻變得這般冰冷,他選擇了一條冷酷的劍道,已然不是當年的那個他了。


    至於燕十六,他也沒想去理會,雲台峰,他得罪的人已經很多了,不差他一個。


    錦州軍部的季英傑,連戰五場,他是勝得最為輕鬆的一人,但是,方逸在台下看到了李劍衝、莫無病,以及那個朝著自己憨笑的胖子。


    他微微側目,又看到一雙充滿魅惑柔情的雙瞳,這一雙瞳子的主人,是銀劍山莊的慕楓情,傳聞,她將是銀劍山莊下一任莊主最有利的競爭者。


    當然,她修煉的劍道,也是擅長於魅惑之道,此番,卻是連勝三場,但是,在她所在的台下,也有幾名五峰內門前十的種子弟子。


    七號比劍台的韓超,身上的血跡最多,他在這十人之中,修為不算最低,但底蘊卻是最弱的,他早年便投靠了古梟,和古氏一族走得很近,內門之中,卻無一位大劍師出麵收他為徒,最終拜入一名結丹境的長老門下。


    但是,自身的積累,還是太弱了。


    “咻咻咻”靈犀劍派的方芷,雙手起舞,連續出指,這一門《靈犀劍指》在她的手上,幾乎可以當做築基期的劍氣來施展,每一指的威力都不俗,往往自己站在原地,便可以靠著數十指點落在對方的要害,逼迫對手認輸。


    當方逸用靈識感知她的修為之後,麵色微變,煉氣九層初期。


    此女的修為,在場中這些弟子之中,應該算是最高的。


    “而且,貌似她還凝聚了一枚劍種。”靈犀劍指,雖然真本存於靈犀劍派,但想在煉氣期肆無忌憚地施展這一門上乘的指法,也需要靈氣的支撐。


    方逸的目光回到了季英傑所在的比劍台,又一人落敗,此刻登台的,赫然便是以前一直以來,跟在他身後的兩人。


    “老莫,我修為低,先上去消耗一番他的靈氣,然後,你抓緊機會,奪了他的排名。”於劍愁雙眼眯成一條縫,目光打量著季英傑身上的幾道血痕,努力尋找著他身上的破綻。


    “這一招,對他沒用,別忘了,每勝一場,都可以服用丹藥,打坐恢複一炷香的時間,以他的身份地位,身上的療傷丹必定不少,而且,他身兼煉體功法,你的劍術,還傷不了他,所以,你這一場上去,意義不大。”一道很輕的聲音從於劍愁身後傳來,在於劍愁愣神的刹那,身後的這道身影,已經落到了比劍台上。


    “浣衣峰,莫無病,請賜教。”


    “請。”季英傑臉上露出幾分鄭重,他也認出了,此人便是跟在方逸身邊的那名浣衣峰內門弟子,之前,也是他,勝過了靈犀劍派前三的王璿。


    莫無病拔劍出鞘,出手便是乍驚梅麵。


    這一劍,帶著一道驚虹,掃開冬日裏的雪花,威勢撲麵而來,一劍便是落到季英傑手上的二品劍器上。


    “出手力度和角度都不錯,就是修為弱了一些。”季英傑用手中長劍架著莫無病的劍,咧嘴一笑,“可惜了,若是你能夠踏入煉氣九層,或許還能對我造成一些威脅,現在的話,卻是……”


    “是嘛”,當莫無病笑著抬頭之際,雙眼已經是裹上了一層血紅。


    “臥槽,一上去就玩兒真的啊。”於劍愁滿臉驚訝,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方逸,眼中滿是擔憂。


    方逸朝著他微微頷首,示意他不用太過著急,莫無病,向來不是魯莽的人。


    “鐺鐺鐺鐺鐺鐺”以快打快,梅花劍法的弄字訣、疊字訣、踏字訣、影字訣中,唯有影子絕是快,疊字訣,隻是抖之劍勢。


    而此刻,莫無病的身影,幾乎籠罩了整座比劍台,他的踏雪尋梅身法速度之快,一次次出劍,都疊著漫天的梅花,唯有偶爾現身刹那間,那雙眼上裹著的血紅,能讓觀戰的人群找到他的存在。


    “梅花一折”一朵寒梅,在他劍下綻放,這一劍,第一次逼退了季英傑。


    在他愣神的刹那,莫無病臉上已經浮現幾分蒼白之色,“梅花二折。”


    莫無病在劍道上的天賦,其實,一直以來,都不輸給浣衣峰內門的任何一人,他的努力,更是比任何一人,都要多。


    他不似胖子這麽好吃懶做,整個人很冰冷,生人勿近,以至於,他在浣衣峰,除了兩人之外,沒有其他的朋友。


    但是,他這樣的人,也不需要太多的朋友。


    他的劍道,也就是這般簡單,這般傲世孤立。


    他就是他,他也是一株冰天雪地裏的寒梅,立於懸崖之上,俯視著山下的冰河,抬頭看著天穹之上展翅翱翔的雄鷹。


    他不想成為山下的冰河,也不想離開這裏,成為天穹之上的雄鷹,他隻想做自己,也不想讓一直對自己充滿期待的人失望。


    這一劍,被已經有所準備的季英傑給擋下,他的劍鋒上,也裹上一層血煞之氣。


    “第一劍,疊加了十三劍,第二劍,二十四劍,看起來,你的劍法,沒有太大的提升啊,還是說,梅花劍法最為重要的疊字訣,你還沒有修煉到家?”季英傑不太擅長鬥劍之時去嘲諷別人,但他看著眼前雙眼赤紅的莫無病,心裏卻忍不住說出這句話來。


    “梅花三折”,莫無病的意識,漸漸抽離,他隻是靠著本能出劍,這一劍,是在他八歲之時,被人欺淩,獨自靠在浣衣峰崖邊的梅樹之下,看著深夜裏皎潔的月光,孤苦無依之時所練。


    “鐺”一聲金鐵交擊,群山萬壑之中,不少目光都落到了這一座比劍台上,莫無病這一劍,竟是再次將季英傑給逼退。


    “不錯,不錯,但仍然是三十六劍疊加,我說過,你我之間,相差了一個小境界,你是敵不過我的。”季英傑咆哮一聲,手中長劍的劍鋒之上,透出一截血色劍氣,在橫掃之際,竟是直接劃破了莫無病的胸膛。


    “哧”他的衣襟被切開了一個大口子,露出了一道很深的血痕,方逸雙眉緊皺,這一劍,伴隨著血煞之氣,即便是莫無病能夠承受這股傷痛的滋味,但傷口,絕對會比平時受傷更疼,那如同萬蟲蝕骨的滋味,絕對是不好受的,他處於瘋魔劍勢的狀態,自我意識,還能繼續撐下去嗎?之前,他也和錦州軍部的人交過手,方逸很清楚,這群人,就是為戰場而生,不對,應該說,他們是適應了戰場,才能活下來。


    而能夠站在浣衣下院內門大比的比劍台上,他們任何一人,都是錦州軍部出類拔萃,從屍山血海中走出來的佼佼者。


    “我說過,沒用。”


    “哧”


    又是一劍斜拉,莫無病被逼退一步,他的劍勢有些斷了,劍者,一往無前,尤其是他如今的狀態,若是失去了和對方近身搏殺的機會,那麽,也就隻能被動挨打了。


    “梅花四折”,然而,也就在這時,莫無病拖著沉重的步子,身體在比劍台上一滑,整個身子,竟是主動屈膝上前,在滑到季英傑麵前之際,季英傑的身體已經高高躍起,從天而降的一記橫劈,這一擊,對準的赫然便是莫無病的頭顱,他的劍招,一直以來,都是殺戮的招式。


    劍招,絕對不是假把式。


    劍法,也是為了殺戮而生,若隻是比劍台上,你來我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柔情愜意劍,那有什麽意義?


    “鐺”莫無病身體如遭重擊,身子在比劍台上被擊飛出去,第一次砸落在數步之外的時候,頭朝下,身子一個蜷曲,竟是變成了一個肉。


    “嘭嘭”


    連續幾下翻滾,他穩穩地停在了比劍台的邊緣。


    “梅花五折”,當他翻身躍起的刹那,第五劍,和之前的出劍方式一模一樣,隻是,這一次,抖動的頻率更快,就連他的手臂都在顫抖。


    “這是因為,他剛才受了傷,還是太過緊張了……”胖子一臉心疼地看著莫無病,這位往日裏的好友,如今不僅僅是修為超過了自己,貌似,他仍然比自己更為刻苦啊。


    “血煞劍罡”麵對這一劍,季英傑根本不敢大意,他右臂猛地一捏,手上二品劍器的劍身竟是瞬間支離破碎。


    “不好。”不遠處的比劍台上,方逸驚呼一聲,卻見附近觀戰的修士紛紛凝神看去,那一處,兩團血色的身影已經是撞在了一起。


    “哧”一把長劍,刺穿了莫無病的左肩,穿透了他的肩胛骨,劍尖透出身後。


    反觀季英傑小腹亦是多出一把長劍,他的手中,隻剩下一個劍柄,但在他慘叫聲中,激發血煞之氣,劍柄上卻多出一寸長的劍氣。


    “哧”再次朝著莫無病身上一紮,這一劍,也刺進了他的小腹。


    “喝”,莫無病咆哮一聲,竟是主動撞開了季英傑。


    “哧哧”兩把劍,同時從對方體內抽出,莫無病跌跌撞撞地後退數步,重重地栽倒在滴上,方逸凝神看去,不知何時,他的身體四肢上,已經被無數劍體碎片給劃破,一道道碎劍,如同暗器一般,紮進他的身體各處,雙腿膝蓋之下,早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老莫,我們停手,不要再比了。”於劍愁帶著哭腔準備跳上台去。


    “嘭”他的身子隻朝前探出半個,便在比劍台邊緣,被一隻大手給死死地按住。


    他看著按著自己後背的中年修士,“執事打人,莫無病他都傷成那樣了,還是終止比鬥吧。”


    “比劍台上任意一方未曾失去意識或者主動認輸之前,比鬥,不能結束。”長須修士微微搖頭,伸手將胖子拉下比劍台,冷麵寒霜地激發比劍台附近的劍陣,一層鵝蛋型的靈氣罡罩,將整座比劍台給庇護在內,外人無法進入,裏麵交戰的餘波,也無法傷到比劍台邊上觀戰的這些修士。


    “師父,為何這家夥,每一次比鬥,都打得這麽驚心動魄呢?”看台上,王璿忍不住回眸看了一眼自家師父。


    “這就是他的劍道吧,他修煉梅花劍法,按理說,應該像梅君子,或者那浣衣峰林墨一般,恬靜而又優雅。但他的劍道,卻是瘋狂,你注意看他的瘋魔劍勢,像不像一粒被隨意拋灑在冰天雪地裏的種子,忍受了數載的苦寒,一遭逢春,得以生根發芽。”


    “他就像是一株破冰而出的梅樹,傲然孤立的氣質,還有那一往無前,死戰不退的劍道,璿兒,這樣的劍修,才是吾輩中人。”楚清綽笑了笑,“你拜在他的劍下,不冤。”


    王璿翻了個白眼,“我才沒有輸呢,明明是他耍詐。”


    楚清綽滿臉無奈,目光又落到台上。


    “梅花三折,乃是梅花三弄的起手招式,每一折,幾乎都是劍招在空中折躍的一種變化,沒想到,他竟是能夠融入自己的疊字訣。”


    “浣衣下院的弟子,還真是能夠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呐。”季孝傑看了一眼梅君子,“梅老弟,莫非沒有興趣將此子收入門下,他主修的,可是你的梅花劍法。”


    “但是他第一種領悟的,是瘋魔劍勢。”鎮獄黑牢·厲長生咧嘴一笑,他這一笑,卻不知看到內門五峰多少人心驚膽顫。


    “無所謂了。”梅君子迎上厲長生的笑容,“此子的心誌如此堅毅,劍道上的天賦也不錯,梅花劍法之中,最為出眾的疊字訣,沒想到,被他用到了瘋魔劍勢之上,而且,每一次折躍的變招,也算是有些想法,若是,他還能……”


    說到這裏,他的目光突然落到了莫無病一路廝殺的血跡上。


    他瞳孔微微收縮,“不會吧,這小子。”


    “梅師弟,你可是有些後知後覺呀。”身側,曲越笑了笑,伸手指著台上,眾多大劍師也順著他的手指看去,之前的交手,每一次莫無病移動的速度都不算快,然而,他被擊飛落地的位置,卻是每一次都在同一條直線上,此刻,這一條直線上,竟然全都是他所留下來的血跡。


    “他是想用血嗎?”梅君子滿臉複雜地看了一眼莫無病,“莫非,勝,就有這麽重要嗎?”


    “他能從內門名不見經傳殺入此番內門大比的前百,並且留在了這最後數十人之中,他的追求,已經不是一場比劍台上的勝負了。”曲越目光如炬,“他,是想證明一些東西吧。”


    “梅花六折”,話音剛落,他們便看到躺在地上的莫無病翻身而起,他的身體,突然滑過了由鮮血鋪滿的比劍台,十餘丈的距離,一瞬即過,那斑點狀的血跡,被他身體衣衫滑過之後,在台上留下了一道偌長的痕跡。


    猩紅的痕跡,讓不少觀戰的弟子都忍不住雙眉微皺。


    “還要來嗎?你這個瘋子。”季英傑手上早已是換了一把三品長劍,即便是以他多年的軍功,也不敢大肆折損自己儲存的劍器,那每一柄,可都是的大把大把的靈石。


    “開”


    兩人同時後撤一步,但他擊退莫無病的力道,卻讓這家夥在空中一個翻轉,單手撐在地麵,右臂緊握的長劍,再次刺來。


    “梅花七折。”這幾乎是莫無病能夠做到的最後一劍了,當他出劍之際,季英傑麵上已經露出幾分瘋狂和猙獰,“你莫非以為,我當真不敢殺你嗎?”


    可是,當他想踏前出劍的時候,雙腿卻傳來一陣刺痛,在剛才莫無病在空中翻轉的時候,他身上的不少長劍碎片,不知何時,已經落到了他的傷口內。


    他這麽一掙紮,腿上的碎片也就紮進了血骨深處。


    “嘭”,這一劍,莫無病也沒有施展得那麽驚豔,而是在空中旋轉之後,重重地砸到了他的身上。


    兩人在數千雙目光下,重重地砸在了比劍台上。


    一上一下,好騎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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