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意,陰陽位居已知榜首。


    三才不如陰陽。


    五行再次之。


    不過,盡管如此,五行,仍是排在世間三千劍道前列。


    不同於泥之劍意,方逸一路走來,不斷領悟泥之劍意的六個劍勢,方才掌握劍蕩春泥這等堪比劍域雛形的招式。


    他現在盤踞在黃河底部,雖然知曉,這不過是頓悟的幻象,但他明白,這是千載難逢的契機。


    可是水,包羅萬象,又蘊藏著何等劍勢呢?


    漆黑一片,四周根本沒有任何的光線,他沒有窒息的感覺,但也無法感知到什麽,若非是自己的衣衫在微弱的水流衝擊之下,貼附到身體上,他可能,還無法察覺自己是在河底吧。


    這河底,靜得讓人有些不安,但也就是這股寧靜,讓方逸似乎是抓住了什麽。


    “嘩啦”他雙腿一蹬,身體直接浮出水麵。


    然而,一抬頭,迎麵一個浪花便拍打在他的臉上。


    他整個人徑直朝後栽倒,被卷入水中,“咕嚕咕嚕”整個人再次沉入了河底。


    河麵的洶湧澎湃,河底的寧靜,一動一靜,格外分明。


    “呼”他不知不覺中,已經是出了黃河河底,手中多了一把劍,他持劍而立,劍光匯聚在劍下,身子緊繃,時刻鎖定著對麵的一匹荒原狼。


    對方朝它齜牙咧嘴,四隻爪子死死地抓著大地,兩隻後腿肌肉緊繃,顯然,隻要方逸露出一個破綻,就會撲上前來。


    隻是,方逸持劍而立,身體沒有任何移動,四周無風,他就連呼吸也近乎是靜止,目光很平靜地看著眼前的狼,毫無破綻露出。


    隨著時間的流逝,方逸對麵的荒原狼咆哮一聲,竟是率先發難。


    方逸眼中精光一閃而逝,在它高高跳起,爪上的寒光已經來到近前,帶著腥風的血盆大嘴快要來到脖子邊上的時候,他出劍了。


    站如鬆,不動如山,靜在原地,方逸就如一塊頑石。


    他出劍,動如脫兔,快若閃電,手臂和長劍化作一道殘影,筆直向前,一記斜刺。


    “哧”鮮血飛濺,正中銅頭鐵尾之間的豆腐腰。


    劍鋒順勢一扭,脆弱的荒原狼直接在空中頭尾分離,落地之時,紅的白的灑落一地。


    方逸閉上了雙眼,感受著此刻出劍的速度。


    一靜一動,兩個不動的黃河水流狀態,也是兩種不同的劍勢,但它們,毫無例外,都是屬於水之劍意。


    方逸的心神牽動,眼前的黃河,伴隨著落日,漸漸在視野中變得有些模糊。


    他索性就閉上雙眼,沉浸在之前的動靜平衡之中,他因為施展出多重劍勢凝聚的泥漿翻湧,進入黃河河底的頓悟之中,他能夠身臨其境,實際上,已經算是感受到了意境。


    隻是,那種劍心的境界,離他,還有很遠。


    “呼”,他雙眼猛地睜開,入眼,四周的比劍台上,多少都留有血跡,此刻,第三輪的鬥劍已經結束,天色也來到了黃昏。


    在他醒來的一刻,不少大劍師都將目光鎖定了他,他們很想知道,經過這一次頓悟之後,這個小子,又得到了多少收獲。


    也就在這時曲越探手朝著千丈之外的劍爐府庫一抓。


    “嗖嗖嗖”一道道成品劍器,順著府庫敞開的大門,化作一道道流光飛到僅剩下四百座比劍台的上空。


    “此乃爾等獎勵,任取一柄。”伴隨著曲越一聲沉喝,幾乎所有站在台上的弟子都各自激發出一道劍氣,利用牽引的靈氣,將上空飛掠的劍器截下。


    落到方逸手上的,是一柄劍器很窄的八品劍器,他略微看了一眼,掂量了幾下重量,便納入劍囊中,這也算是上百下品靈石的收獲。


    “哈哈,八品劍器,嘖嘖,質地竟然比我第一次請人鍛造的長劍還好。”


    “竟然是七品劍器嗎?這一下,可是賺大了。”


    “不愧是浣衣下院,出手闊綽,我等不虛此行啊。”


    一時間,不少聲音從附近傳來,方逸輕笑一聲,目光緩緩看向空中懸浮的曲越。


    “下麵,進行第四輪,天黑之前,決出勝負,今夜,獲勝弟子,皆可在吾浣衣峰的靈泉眼上開辟的閉關密室中修行。”


    方逸麵色略微驚訝,他可是知道,浣衣峰地底深處,便有著一條上品靈脈的核心區域。


    整座浣衣峰上,從山腰到山頂,共有三十六處靈泉眼,其餘各峰加起來,也不過三十六處而已。


    每一座靈泉眼附近,都布下了劍陣,除卻靈植、丹藥培育、死關所在的十六處靈泉眼不對外開放之外,餘下二十處靈泉眼開辟出來的兩百座修煉密室,門中弟子都可以消耗一百貢獻點去換取一日修行時間。


    一百貢獻點,也就是一百塊下品靈石。


    可見,這一日靈泉眼為修士可以提供的靈氣量,有多麽龐大。


    在場的大多修士,都是經曆了一番鏖戰,才得以脫穎而出,身體或多或少都有些疲乏,能夠在靈泉眼配合聚靈劍陣所在的密室修行一夜,第二日必定能夠更為精神百倍。


    “第四輪,一刻鍾後開始。”說完,曲越回落到自己的浣衣峰首座位置上落座。


    台上,方逸環顧一眼四周,四百名成功闖過三輪比試的弟子之中,於劍愁臃腫的白衫上戴著一道道血痕,臉上努力擠出幾分笑容朝他看來,莫無病雙手環抱在胸前,麵色冷如鐵,在目光和方逸撞擊到一起之後,才擠出幾分笑容,剛才他遇上了一名來自夕霞峰的煉氣七層後期的對手,沒有開啟瘋魔劍勢,也勝得很輕鬆。


    方逸臉上露出幾分欣慰,好在,自己三人都連續闖過了三輪。


    此刻,圍坐在一團的十餘名來自其他觀禮宗門的大劍師,各自談笑風生。


    反觀浣衣下院幾峰首座,麵色都是有些難看。


    場中剩下的四百名弟子中,太原府古氏一族占據二十五席,大同府靈犀劍派占據十五席,錦州軍部的剩下十人,晉陽府三大宗派加起來也還剩下三十人,也就是說,浣衣下院其他弟子,不過占據了三百二十個席位。


    主峰浣衣峰和朝陽峰加起來便占據了兩百多個席位,剩下三座劍峰加起來,也就有些落魄了。


    “第四輪過後,估計,我們三座劍峰,也就隻剩下內門十大弟子還站在場上了。”


    “希望,不要這麽快和那些煉氣八層的弟子對上才好。”


    “如果前百之中,吾等三峰不能各自占據一個前十席位,怕是……”


    三位首座交換了一個眼神,卻已經是見到曲越站起身來。


    “內門大比第四輪,從一號到四百號比劍台,打亂順序,按照護山劍陣,比劍台接攏者,自行對決。”


    言罷,曲越一記劍指落在空中,那空中承載著四百座比劍台的飛劍紛紛旋轉,在高速移動中,兩兩撞擊在一起。


    內門大比,強者勝,弱者淘汰,想要每一輪都能獲得屬於勝利者的宗門獎勵,也就隻能一直贏下去。


    隻是,這一次,方逸遇上的對手,卻是一名真正的煉氣八層。


    “沒想到,這麽快就能和你遇到呢,你便是方逸吧,聽說你是浣衣下院掌院的義子?”站在方逸對麵的,是一名身材魁梧,上半身僅僅穿著一件無袖短衫的男子。


    感受著他身上的煞氣,方逸雙眉微皺,“你是錦州軍部的人?”


    “錦州守備營百夫長楊碩。”他取出一柄三尺青鋒,青色的劍麵,劍身很窄,重不到二十斤。


    方逸的表情有些怪異,像他這樣體型魁梧的軍中壯漢,竟然是用這種劍,沙場征戰,不應該是手持重劍嗎?


    楊碩舉著無鞘長劍,直指方逸鼻尖,“來戰吧,我可不像之前那些小子,若是有取勝的機會,我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而且,別以為,你是曲掌院的義子,我就不會出手傷你。”楊碩冷哼一聲,率先踏步上前。


    身體恍若單騎闖關之勢,一劍起手,劍光在他將體內靈氣注入劍身之後,長劍突然漲了一截,無論是劍身還是劍尖,都放大了不少。


    方逸麵色微變,下意識就想到了一點,“這是……軍部的《血屠劍法》。”


    “不錯,看來,你也有些見識。”帶著滔天煞氣而來的楊碩,一劍在空中和方逸撞擊在一處。


    兩人同時邁步朝後撤了一步,下一息,楊碩便看到方逸四周突然出現一層朝外不斷旋轉的泥漿。


    “劍勢嗎?”楊碩輕笑一聲,又是一劍劈出。


    “這是,劈之劍勢?”坐在上座的梅君子麵色一驚,“久聞軍中《血屠劍法》,從煉氣篇到築基篇,再到結丹篇,都是以戰場上廝殺的煞氣和血氣蘊養劍氣,更能夠迅速讓劍修領悟基礎的十八種基礎劍勢,原來,這都是……”


    季孝傑麵對梅君子的目光,微微頷首,“不錯,吾麾下這些兒郎,今日登上比劍台的十人,都是來自軍中的百夫長,每一位,都是久經戰陣的老卒,他們修煉的《血屠》劍法,在十八種基礎劍勢上的沉澱,絕對要比世間任何宗派修煉基礎劍法的弟子更強一些,因為,他們本身就出聲低賤,根本沒有資格去獲得那麽多花式的劍招,反而是沉迷於這些基礎劍術的修行中。”


    他環顧一眼在場的諸多大劍師,“他們在戰場上廝殺的時候,麵對的大多是一些修煉煉氣期劍術的賊寇和妖族,所以,這些一往無前,一擊致命的招式,是最為有用的。”


    話音剛落,台上,方逸四周旋轉的泥漿直接被這一劍刺穿,劍尖已經帶著寒芒來到了跟前。


    “啵”一聲輕響,方逸身前突然多出一層水幕帳。


    “這是……”遠處觀望的大劍師們麵色微變,旋即,他們看到方逸的劍,直接平切出水幕帳,從一個極為詭異的角度落在了楊碩的劍身上。


    “鐺”一聲輕響,聽起來聲音不大,但是震蕩之力,卻是無窮無盡的。


    “第二種劍勢,方逸能夠將蕩之劍勢融入泥漿之中,自然也能將其納入長劍之內,甚至附著在劍身之上。”


    這一劍,直接讓楊碩的手臂一麻,下一刻,他的身體已經被迅速湧到近前的泥漿給團團包裹,方逸嘴角微微勾勒幾分,他反而是在泥漿已經纏住楊碩的時候,停下了腳步,他距離楊碩僅有兩步的距離,一個突刺便能夠來到他的麵前,但是,他沒有。


    “方逸在猶豫什麽?”


    “這小子,這個時候可是最好的機會啊,為什麽不出劍呢?”


    “真是婦人之仁,莫非是被那衝天的煞氣給嚇傻了,趁著泥漿纏住楊碩的時候直接一記突刺,逼迫他回擋,隨後泥漿便可將其渾身上下裹住,再出劍,不就勝了嗎?”一群坐在大劍師身後的長老執事們一臉恨鐵不成鋼,恨不能自己親自下場給方逸做個示範。


    “不對勁兒。”也就在這個時候,曲越突然開口。


    “師兄可看出哪裏不對?”梅君子忍不住詢問道。


    一時間,附近的大劍師們都將目光投了過來。


    “你們這小子,剛才的激烈碰撞之中,他施展了蕩之劍勢,按理來說,他施展了這一種劍勢,雖然能夠帶給楊碩手臂和長劍一些酸麻,但自己的手臂,也會受到相應的損傷,但是,你們看,他現在根本沒有呼吸上的變化,而且,目光就像是一個呆滯的稻草人,還有手臂,紋絲不動,像什麽?石雕嗎?”曲越輕笑一聲,他說到這裏,已經不用再給在場的眾人繼續說下去了,他們都是經曆過這個階段的大劍師,都是結丹境上沉澱了十餘載以上的高手,豈能不知其中深意。


    “靜之劍勢嗎?”梅君子嘴裏喃喃自語道。


    “那麽,他現在,是在尋找最佳的出手時機了。”卓驚帆一隻手托著下巴,“不簡單呐,這,貌似是第七種劍勢了吧,曲兄,你這義子,不僅僅掌握了劍域雛形,還領悟了至少兩種水之劍意中的劍勢,嘖嘖。”


    曲雲端神色如常,卻見一旁的季孝傑卻是突然開口大笑,“靜若處,子,動若脫兔,此子這一劍,也未必能夠傷到我這百夫長。”


    “哦?”卓驚帆笑著看了他一眼,“看起來,鎮守大人挺有自信啊。”


    “總所周知,我軍中隻要是百夫長以上官職的武將,都能進入府庫之中挑選一門煉氣期的功法,如今,那泥漿有些難纏,以楊碩那蹩腳的基礎劍術,想要盡快擺脫泥漿的束縛,是挺難的,但是,在麵對突如其來的一劍之下,他還是有抵抗的餘力。”


    言罷,眾人便順著他的目光朝台上看去,方逸終於是動了,楊碩在再次震碎身前泥漿的時候,雙腿被死死地纏住了,而且,在他揮劍斬下湧向腳背的泥漿時,那一層泥漿已經瞬間凝固,緊接著,一層又一層的泥漿纏了上來,裹著水浪的泥漿,就像是一隻隻大手,牢牢地將他雙腳給抓住,一刻也沒有掙脫。


    “鏘”方逸這一劍,出劍速度很快,絕對是可以媲美一些快劍的殺招,在動之劍勢的加持之下,速度倍增近十倍,出手便是飛燕銜泥,自下而上的一劍,從胸膛到喉間,一劍,必要敗敵。


    也就在劍光,已經模糊了楊碩雙眼的刹那,他的嘴角,突然露出了幾分微笑。


    “鐺”他手中的長劍,不知何時,竟是化作了一尺寬的劍麵,這是一把靠著血煞之氣填充起來的巨劍,劍麵直接護在楊碩的胸前,任憑方逸這一劍如何迅猛,也無法突破。


    “哧”劍尖與劍身撞擊在一起,火花四濺的同時,方逸劍上的力道也突然加強。


    “九天重力場”他輕喝一聲,在楊碩麵色微驚的刹那,劍尖突然爆發出超過八千斤的重力。


    “轟”一聲巨響,凝固住楊碩雙腳的泥土突然崩碎,刹那間,一股磅礴的巨力將他掀飛出去。


    “轟……”一聲巨響,他直接砸在了二十幾丈外的地上,身體滾到了比劍台的邊緣,此刻,在幾次重合之後,比劍台已經是有著近六十丈方圓,方逸一步一步地朝著楊碩走去,他的呼吸也有些急促,剛才那一劍,還有全力爆發的九天重力場,消耗了他體內不少的靈氣。


    當他邁步縮短這二十幾丈的距離時,那煙塵籠罩所在的那道身影,也開始站起身來,方逸凝神看去,他能夠看到自己長劍在對麵劍身上留下的一道很深的劍痕,然而,這一劍隻是靠著重力和反噬的靈氣殺傷對方而已,但對方,倒下之後,並沒有受到太大的損傷。


    他嘴角淌血,但體表,卻是出現了一層古銅色的光暈,那應該是修煉煉體功法出現的變化。


    方逸雙眉開始凝重,自己這一劍,已經是爆發全部的底牌了,沒想到,這人竟然還修煉了煉體之術。


    莫非,每一個軍中的百夫長,都是這麽強橫的嗎?


    錦州軍部隻派出了十人,十人都連闖兩關,進入了前四百,這十人,若是都修煉了煉體功法,那麽,浣衣下院的劍修遇上,絕對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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