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州花似錦,八水繞城流。三十六條花柳巷,七十二座管弦樓。華夷圖上看,天下最為頭。”此是《西遊記》中對陝西大國長安的描寫。


    長安八水周流,四山環繞,風水甚好,宋以前的大國,都定都於此,確實是龍脈之地。


    此時乃是貞觀十三年,大唐已有盛世之景,帝都長安,盛是繁華,就連漁翁張稍,樵夫李定這麽兩個張三李四樣的人物,也能出口成章,詩詞張口就來。


    這日清晨,長安西門,走進來一個白衣秀士,其氣質淡然,飄渺若仙,麵上好像有迷霧,凡人怎麽也看不清,路上行人,不知何故,遇到了,紛紛自動退讓,讓其直入城中,進了一家客棧。


    這白衣秀士,便是陳閑,他自破開封印後,安排了城中之事後,便四處遊蕩起來,過起了朝遊北海,暮宿蒼梧的神仙日子。


    前幾日,如來邀請所有佛門弟子齊聚靈山,辦了一場盛大的盂蘭盆會,先將西牛賀洲說成是得佛法教化的極樂世界,將南贍部洲狠狠貶低一番,說成是口舌凶場,是非惡海,起意傳經東土,“解救”眾生。


    人越容易得到的東西越不會珍惜,怕被人輕漫毀謗,如來要找一個東土之人,曆經千辛萬苦取得真經傳會東土。


    而這尋找取經人的“重任”,便落到了觀音身上,觀音帶著惠安,便半雲半霧往大唐而來。觀音在流沙河收了沙僧?在福棱山(福陵山已毀)降了八戒?在五行山定了心猿?作為保護取經人西行的保鏢兼生活助理,又在鷹愁澗救下小白龍?充當取經人日行千裏的舒適座駕。


    (注:問號表示存疑,因為太巧!)


    聽說西遊取經要開始了,陳閑特意跑去雷火神山看了下,發現自己肉身雖然大體好了,但還需涅槃炎溫養幾年,不能中斷,自然不容許有人熄滅火焰山的火,故而也趕往長安來,要破壞西行之事,至少也要托運幾年。


    再說,猴子這廝被人慫上兩句,便真以為自己是救世主了,想其在車遲國,被那些和尚誇上兩句,便立馬大死兩個隻不過是去點卯的無辜道童,為了顯示本領,拔了不少猴毛,難保其不會邊人慫恿,生出來永安城斬妖除魔的愚蠢想法,吃虧後有請來漫天神佛幫忙,讓人煩不勝煩,所以陳閑要來搞點破壞。


    陳閑悄無聲息的進了長安城,沒有驚動任何人,也沒有驚動漫天巡遊的土地陰神,默默觀察,尋找可乘之機。


    近日長安出了個神算袁守誠,據說是欽天監袁天罡的叔叔,鬧得是沸沸揚揚,陳閑對此卻是毫無興趣。


    這袁守誠,就是一棋子,安排來要涇河龍王命,然後讓涇河龍王的死魂找李世民索命的人,沒什麽值得關注的。當然,如果他真能算到玉帝什麽時候下旨,旨意是什麽,那就不是值得關注了,而是有多遠走多遠了,因為那樣太恐怖了。


    隻是玉帝修為深不可測,坐享三界至尊之位那麽久,氣運在身,絕對是最接近聖人的強者,聖人怕是都算不到其所思所想,袁守誠,隻能是棋子,而不是什麽大能。


    一連幾日,都風平浪靜,隻是漁翁張稍突然發了財,每日在涇河下網,都能捕獲大量水族,生活是有滋有味。


    這漁翁張稍與樵夫李定是好友,經常漁樵問答,比神仙還逍遙。這日兩人從酒樓出來後,各提著一壺酒,出了長安城後,沿著涇河歸家,邊喝邊聊邊坐,談詩論詞,倒是悠閑。


    張稍極言水秀好,李定則堅稱山青好,各坐詩詞讚美,互不相讓,爭毛臉後,張稍道:“李兄嗬,途中保重!上山仔細看虎。假若有些凶險,正是‘明日街頭少故人’!


    李定聞言,這不是咒自己被老虎吃了嘛,當即大怒道:“你這廝憊懶!好朋友也替得生死,你怎麽咒我?我若遇虎遭害,你必遇浪翻江!”


    張稍聞言,渾不在意地笑道:“我永世也不得翻江。”


    李定則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暫時禍福。’你怎麽就保得無事?”


    張稍哈哈笑道:“李兄,你這等說,說明你還沒捉摸;不若我的生意有捉摸,定不遭此等事。”


    李定啞然失笑,過了會才道:“你那水麵上營生,極凶極險,隱隱暗暗,有甚麽捉摸?”


    張稍笑道:“你是不曉得。這長安城裏,西門街上,有一個賣卦的先生。我每日送他一尾金色鯉,他就與我袖傳一課。依方位,百下百著。今日我又去買卦,他教我在涇河灣頭東邊下網,西岸拋釣,定獲滿載魚蝦而歸。明日上城來,賣錢沽酒,再與老兄相敘。”


    話說到這份上,又到了分岔口,兩人互相做了一禮後,各回各家,不一會便都去遠了。


    話說這些大唐,當真是詩歌王朝,不僅人喜歡詩歌,連妖怪也喜詩歌的意境用詞,那張稍、李定在那互對詩詞之時,卻是引來了一個愛文的雅妖,正是那涇河的巡河夜叉。


    那夜叉初始聽得甚是歡喜,但聽得“百下百著”之言後,大驚失色,連忙跑回水府向龍王報道:“不好了!不好了!”


    龍王問:“怎麽了?”


    夜叉慌張地道:“臣巡水去到河邊,隻聽得兩個漁樵攀話。相別時,言語甚是利害。那漁翁說:長安城裏,西門街上,有個賣卦先生,算得最準;他每日送他金尾鯉魚一條,他就袖傳一課,教他百下百著。若依此等算準,卻不將水族盡情打了?何以壯觀水府,何以躍浪翻波,輔助大王威力?”


    那龍王聞言,甚為惱怒,金鯉是龍之後裔,這涇河中的金鯉,八成是其祖先的血脈,是他的親族,那買卦的沒天要一金鯉,不是要他涇河龍族滅絕嗎?難怪那漁翁百下百著,有這龍族後裔金鯉在的地方,自然是水族環衛。


    他急提了劍,就要上長安城,誅滅這賣卦的。旁邊閃過龍子、龍孫、蝦臣、蟹士、鰣軍師、鱖少卿、鯉太宰,一齊啟奏道:“大王息怒。常言道:‘過耳之言,不可聽信。’大王此去,必有雲從,必有雨助,恐驚了長安黎庶,上天見責。大王隱顯莫測,不若變一秀士,到長安城內,訪問一番。果有此輩,容加誅滅不遲;若無此輩,可不是妄害他人也?”


    龍王聞奏,怒氣消減,棄了寶劍,也不興雲雨,出得涇河,搖身變成個豐姿英偉,聳壑昂霄,步履端祥,循規蹈矩,語言遵孔孟,禮貌體周文,身穿玉色羅莘,頭戴逍遙一字巾的白衣秀士。


    涇河龍王上岸後,拽開雲步,不一會便來到長安城西門大街上。隻見一簇人,擠擠雜雜,鬧鬧哄哄,內有高談闊論的道:“屬龍的本命,屬虎的相衝。寅辰巳亥,雖稱合局,但隻怕的是日犯歲君。”


    龍王聞言,情知是那賣卜之處。走上前,分開眾人,望裏觀看,隻見其內四壁珠璣,滿堂綺繡。寶鴨香無斷,磁瓶水恁清。兩邊羅列王維畫,座上高懸鬼穀形。端溪硯,金煙墨,相襯著霜毫大筆;火珠林,郭璞數,謹對了台政新經。六爻熟諳,八卦精通。能知天地理,善曉鬼神情。一幼遊綈才哦ǎ滿腹星辰布列清。真個那未來事,過去事,觀如月鏡;幾家興,幾家敗,鑒若神明。知凶定吉,斷死言生。開談風雨迅,下筆鬼神驚。招牌有字書名姓,神課先生袁守誠。


    “哦,涇河龍王這麽塊就來了?”陳閑此時正在二樓客房中,發現外間有股濃重的水氣,看窗一看,立即發現了化作白衣秀士的龍王,一眼就看穿了其偽裝,知道其是一條龍,在看前麵有個算卦的,立即知道這龍是涇河龍王,這算卦的是袁守城,這擺明是“袁守誠妙算無私曲老龍王拙計犯天條”的戲碼嘛!


    “真是有趣,想不到這戲就在自己麵前上演,不看看,怎麽能行?”陳閑微微一笑,心說這還真是有趣。


    “咦,那佛光隱隱,氣勢晦暗難明的是觀音吧?”陳閑眼角餘光突然瞥見一個站在人群之外的瘦老頭,不由有些玩味的笑了起來。這瘦老頭,看似弱不禁風,但卻有佛光罩體,讓陳閑都看不出深淺,隻覺不凡,如今在長安的佛教徒,又有此修為,除了觀音,還會有誰?


    為避免被觀音查覺,陳閑立即將目光移開,轉到涇河龍王與袁守誠處。發現果如劇情中那樣,涇河龍王問袁守誠明日的天象,袁守誠占得“雲迷山頂,霧罩林梢。若占雨澤,準在明朝”,龍王又問何時下雨,雨有幾許,袁答:“明日辰時布雲,巳時發雷,午時下雨,未時雨足,共得水三尺三寸零四十八點。”


    作為八河都總管,司雨大龍神,第一個接到玉帝司雨天旨的涇河龍王心說自己並未接到下雨旨意,顯然明日無雨,便與袁守誠對賭起來:若袁守誠所占無差,他願意付五十兩黃金;若不準,他便要搗毀袁守誠的門麵,將之趕出長安。


    對賭過後,涇河龍王信心滿滿的離去,自覺此次對賭,自己贏定了,可以搗毀袁守誠的攤位,讓他再不能算卦,日後也沒人能捕去他的同族。


    “嗬,死到臨頭還不自知,真是可悲!”見涇河龍王眉飛色舞的離去,陳閑搖頭笑笑,關上門後,便靜心修煉起來。


    陳閑知道涇河龍王回去後會發生什麽事,無非就是和一幹龍子龍孫、蝦兵蟹將大肆吹噓自己如何與袁守誠對賭,穩操勝券,明日便能搗毀其卦位,然後大開宴席慶祝,不料金甲神傳來聖旨,玉帝讓他如袁守誠所言一樣布雨,老龍王聽信手下“諫言”,準備改動時辰,克扣雨數而已,沒什麽好看的,也沒什麽要提醒的。


    事情果入劇情發展一般,涇河龍王翌日,點劄風伯、雷公、雲童、電母,直至長安城九霄空上。他挨到那巳時方布雲,午時發雷,未時落雨,申時雨止,卻隻得三尺零四十點:改了旨意一個時辰,克扣了三寸八點雨熟。


    雨後涇河龍王發放眾將班師,他又按落雲頭,還變作白衣秀士,到那西門裏大街上,撞入袁守誠卦鋪,不容分說,就開始打砸,店中的一切,都被其砸了個稀巴爛。


    袁守誠老神在在地坐在椅上,毫無懼色,涇河龍王又輪起門板便要打,同時口中罵道:“這妄言禍福的妖人,擅惑眾心的潑漢!你卦又不靈,言又狂謬!說今日下雨的時辰、點數俱不相對,你還危然高坐,趁早去,饒你死罪!”


    袁守誠麵色不變,仰麵朝天冷笑道:“我不怕!我不怕!我無死罪,隻怕你倒有個死罪哩!別人好瞞,隻是難瞞我也。我認得你,你不是秀士,乃是涇河龍王。你違了玉帝敕旨,改了時辰,克了點數,犯了天條。你在那‘剮龍台’上,恐難免一刀,你還在此罵我?”


    涇河龍王被袁守誠一說,方始醒悟,隻駭得心驚膽戰,毛骨悚然。他急丟了門板,整衣伏禮,向先生跪下道:“先生休怪。前言戲之耳,豈知弄假成真,果然違犯天條,奈何?望先生救我一救!不然,我死也不放你。”


    袁守誠幾乎不加思索,好似早已準備好了一樣道:“我救你不得,隻是指條生路與你投生便了。”


    涇河龍王連忙叩首道:“願求指教。”


    袁守誠高深莫測地道:“你明日午時三刻,該赴人曹官魏征處聽斬。你果要性命,須當急急去告當今唐太宗皇帝方好。那魏征是唐王駕下的丞相,若是討他個人情,方保無事。”


    涇河龍王聞言,拜辭袁守誠後,有些失魂落魄的走了,其時雨消雲散,夕陽正紅。煙凝山紫,倦鳥歸林;霧籠渡頭,雁宿眭沙。


    “這涇河龍王待會可能就要去求李世民了,要不將他攔下,改改劇情?”陳閑托著下巴思索起來。


    天慢慢黑了,銀河現現,燈火光暗。風嫋爐煙,月移花影,不覺深沉,夜已至半。


    一陣風吹過,陳閑的身影突然消散,無影無蹤,去向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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