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不知不覺又凜冽的幾分,醉人的暖風從屋頂之上猶如雨簾一般傾瀉而下,在屋頂的缺口處形成一個集聚的風口。


    月光照在屋中的家具上,顯得明晃晃的,猶如落滿一層厚厚的冰霜,牆壁上那副鮮豔的油畫也在這一刻栩栩如生起來。


    馬傳華的臉頰之上不禁泛出了幾點汗珠,呼吸也不禁沉重了幾分。


    他自然能感受出這種氣氛的變化,整個人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兩步,卻被李門主用胳膊抵住,擋了下來。


    “馬先生,不要激動,我們沒有惡意的。”


    “你們這是什麽意思?要撕票嗎?你們可要想清楚,我可是中樞院的人……”


    結結巴巴緊張兮兮地說了一句,他也感覺出這話的分量不太夠,就慌張地接了一句。


    “還有這價錢是提前談好的,你們不能不講規矩啊……”


    也就在這說話的片刻,四個乞丐已經邁開步子在馬傳華的別墅裏巡查起來,那樣子似乎是要找找房間裏還有沒有什麽漏網之魚。


    馬傳華的這處宅子,其實很私密,平時都是他私會女郎的地方,這些女郎一般情況下都是被專車蒙著眼睛拉到這個地方來,沿路的景況是沒機會看到,完事之後就要再被車子原封不動的送走。


    真的知道這個地方的人,除了那個靜姨,剩下的也就是他的親兒子馬建了,現在兩個人早就跑遠了,在宅子裏自然是找不到什麽其他的線索了。


    過了許久,幾個乞丐才從其他房間出來,手裏捧著幾把銀光閃閃的手槍,還有幾盒不同製式的子彈頭,有些失望地朝著沙發上的老人搖了搖頭。


    “院主……這裏沒別的人了。”


    白發的老人幹咳了兩聲,然後緊接著就笑了,他的手指微微彎曲,從光禿禿的腳底板上拿來,然後輕輕撓起名貴沙發的皮革,不一會就撓出幾個小洞來。


    “馬大富這樣想就不對,我們丐幫的人最講的就是規矩,正因為有這些規矩才會這麽和你談……莫不是馬大富真的覺得我們丐幫的人是傻瓜嗎?還是以為我們不了解這齊南最近的形勢呢?”


    “你們到底什麽意思?說話不要這樣含沙射影的。”


    不自覺地,馬傳華還是一直往後退,直接退到了客廳的牆角處,這次李門主倒是沒有攔著他,因為那裏是個死角。


    “之前馬大富讓我們對付那些人,給我們那個價格無可厚非,但現在這個時候可就有些不妥當了吧,現在這個元平縣可是都有風聲,你可被齊南的中樞院給盯得死死的,你自己知不知道或許這個時候許多齊南的眼線已經滲透到城鎮裏來了。


    現在讓我們做事無非就是把禍水引到我們丐幫元平分院,今天我們幫你抓了這個少年,等於是已經上了你的船的對不對?。”


    老人看了一眼步梵,臉上露出了一絲有些古怪的笑容,如果步梵沒看錯,他還眨了兩下眼睛。


    馬傳華的喉結抖動了兩下,身子開始緊緊貼在牆壁上,指尖刮著牆壁掉落無數的碎屑粉末。


    “不過你也別緊張,我們丐幫不會隨便把你這樣的人怎麽樣的,這個鍋其實我們不是不能背,中樞院又能怎麽樣,怕是也不會找我們丐幫麻煩不是?


    但我們可不想白白背這個黑鍋,所以……你也應該知道該怎麽做是不是?”


    不知為什麽,夏發燒的熱風似乎是微弱了幾分,一陣又一陣有些微涼的夜風開始從外麵吹進屋子,吹得牆角那個矮胖的中年男人更加的顫抖,便更加用力地抓起了牆壁。


    一邊的藍衣少年突然打了個嗬欠,有些無力地伸了伸有些疲倦的手臂,然後笑著朝馬傳華伸出了中指。


    “嘿嘿,我知道你在想著什麽,手在牆壁上劃來劃去,不就是在找藏在牆壁裏的那些機關嗎?我看你還是不要癡心妄想了,你屋頂上那些小東西早就被我們拆爛了。”


    仔細一看,馬傳華這個樣子也確實是有些古怪,手像得了帕金森綜合症一般不停地抓撓著什麽,眼神忽明忽暗感覺分外恐慌。


    步梵站在人群之後,帶著稍稍有些鄙夷的眼神看著這些人古怪的對話,然後抬頭看了看那已經殘破不堪的屋頂,那些斷裂處的邊緣確實能看到不少小的機械元件,那種金屬質地讓他想起了一副畫麵。


    當時在齊南佛像山的叢林裏,那個叫花靈姬的前輩拋出的那朵彼岸花……


    再低頭看看地上那些摔碎的混凝土殘骸,裏麵確實有幾個刀片一樣的東西。


    這個馬傳華竟然還在自己的別墅裏藏著這麽稀奇古怪的暗器,還真是出乎意料。


    這樣細細一想,步梵便發現了一些剛剛忽略掉的東西。


    ……


    ……


    馬傳華的別墅苑其實位置是很偏僻的,在元平縣的北郊之外還要很遠,一直再往北的話就是錵國的領海區域了。


    一般情況下是沒有人會選擇去那片領海區域逗留的,因為最近錵國與周圍國家的關係都比較緊張,像是東盈那邊甚至傳說要強占錵國領海島嶼的信號。


    鄰裏之間有自己的爭鬥,江湖之中也有各自的紛爭,而國與國之間的戰爭更是不容小覷,這其中的慘烈早已不言而喻了。


    別墅苑本身就坐落在叢林之間,而這個位置與再北邊的領海之中還有一片樹林,準確說是一片荒木林。


    荒木林在最早的時候也不都是荒木,曾經也是鬱鬱蔥蔥的一片風貌,也就在十年前據說這裏燃起了一片大火之後,將這裏所有的樹木花草都燒成了灰燼,就連地上的石礫也被灼燒成了粉末。。


    俗話是說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但是在荒木林,野草也再也沒有冒出芽來,久而久之,這裏便成了象征著死亡與破落的地帶,元平縣城的人很少會來這個鬼地方,除了有些實在窮的揭不開鍋的,給自己家裏老去的人買不起墓地,便隻能拖到荒木林來埋葬。


    此時夜色之下,荒木林更顯得淒慘蕭條,饑餓的烏鴉在每一根樹梢上盤旋,把樹皮都啃得精光,完全找不出一絲一毫的生機。荒木林真的很冷,完全沒有任何“夏發燒”的跡象,這裏其實早就脫離了元平縣的邊界,自然也就不會有什麽暖風經過了。


    夏發燒的風到這裏便算是結束了。


    斑駁婆娑的樹影之下,一個女人正背著一個渾身是血的少年在枯木之間穿梭。


    那少年身上一直在流血,所以路上似乎昏了過去,林間的涼風讓他緩緩睜開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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