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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正文————


    “砰!”


    “砰!”


    在魏軍的本陣處,兩枚巨大到需要數名魏卒才能合抱的石彈,在震耳欲聾的悶響聲中,被高高地拋向天空,正麵朝著那四萬代郡騎兵而去。


    隨即,這兩枚石彈上所固定的鐵環,拉動了鐵鎖,將一麵極其巨大的幔布扯起,借助慣性,使其飄上天空。


    那真是一麵巨大到誇張的幔布。


    在其飄上天空時,明明正在衝刺階段的韓將司馬尚,此刻亦下意識地放緩了速度,隨即緩緩勒住韁繩,仰著頭看著天上的鬼東西。


    在他的目視下,那一麵巨大的幔布不知究竟有多少寬闊,源源不斷地從魏軍的本陣後方被牽扯到天空,逐漸他司馬尚頭頂的天空遮蓋,使底下的代郡騎兵逐漸進入它的陰影範圍,簡直是恰如其分的「遮天蔽日」。


    『那是……什麽?』


    由於四周的光線忽然間暗淡了幾分,不計其數的代郡騎兵下意識地抬起頭,目瞪口呆地看著那神奇的一幕。


    因為這個分心,不少代郡騎兵不慎於同澤保持距離,在相撞中紛紛落馬,隨即被後軍的鐵騎生生踐踏而死。


    這使得軍中的千人將級別以上的韓將們又驚又怒,連聲嗬斥麾下的騎卒集中注意力。


    不過話說回來,對於此刻籠罩在他們頭頂的那麵極其巨大的幔布,韓軍的將領們也頗為好奇,好奇之餘,心中泛起陣陣不安與惶恐,仿佛是個人的直覺在提醒他們:立刻離開這片區域!


    但,還是晚了。


    “轟隆——”


    “轟隆——”


    兩聲巨響,那兩枚巨大的石彈,在被拋投出一段距離後,最終還是抵不過重力,轟隆一聲砸在地麵上,頓時間,泥土飛濺、石彈崩碎,那炸開的石彈碎片,砸暈了好些代郡重騎。


    不過最淒慘的,當屬被那兩枚石彈當場砸死的代郡騎兵,真正的屍骨無存、死無全屍。


    這麵巨大的幔布究竟有什麽奇效,其實在它落下來的時候,無論是魏軍還是韓軍,都已經明白了。


    因為此刻那四萬代郡騎兵中,就有將近六七成的士卒被這麵巨大的幔布劈頭蓋臉地罩在身上。


    隻見在並未滲透幾分光亮的幔布底下,不計其數的代郡騎兵由於被這塊幔布罩住了身體,紛紛跌倒,自相踐踏,以至於那淒慘的聲音,一時間響徹這十裏戰場。


    那些僥幸未被這麵幔布所籠罩的代郡騎兵們,至少有一半已經忘卻了他們突擊魏軍本陣的職責,此時瞠目結舌地看著那塊隨處湧動的幔布,盡管幔布隔絕了他們的視線,但是他們可以預想到,這內中的同澤,此刻正遭受著何等的慘劇。


    『竟然……竟然……』


    在幔布下,韓將司馬尚又是驚怒、又是惶恐,他怎麽也沒有想到,魏軍竟然會用這種不可思議的招數,再次重創了他麾下的重騎兵。


    毫無疑問,似這等驚世駭俗的計策,肯定是魏公子潤的手筆,隻有他才能想得出這種不可思議的招數。


    “不要慌!都不要慌!”


    用手撐起頭頂的幔布,司馬尚大聲提醒著四周的麾下騎卒,提醒他們用兵刃撕裂頭頂的幔布。


    還別說,這種幔布質地很輕,在韓軍士卒的鋒利武器麵前,幾乎沒有什麽抵擋之力。


    一時間,“刺啦”聲此起彼伏、絡繹不絕,一名名僥幸未死的韓軍騎卒們,紛紛用兵刃割裂頭頂的幔布,脫離這個牢籠。


    『該死的魏公子潤!』


    扯掉罩在頭頂的幔布,韓將司馬尚重回天日之下,情緒不定地暗罵著。


    忽然,他麵色微變,將左手的食指與拇指湊到鼻子前嗅了嗅。


    『這個是……』


    “不好!”


    在片刻的茫然後,司馬尚終於辨認出了手指上的異味究竟是什麽。


    那是火油!


    而與此同時,在魏軍本陣的觀戰台上,趙弘潤麵無表情地下令道:“放火矢!”


    一聲令下,分布在魏軍本陣前的大概千餘名的弓手,將一支支火箭朝著遠處射了出去——無需瞄準,隻要朝著那塊幔布的區域射擊即可。


    “不……不……”


    遠遠看到魏軍本陣處有千餘支火矢射來,韓將司馬尚的心情徹底跌至深淵。


    “噗——”


    一支火矢落在幔布上,隻聽熊地一聲,底下的幔布頓時燃燒起來,這使得幔布底下的代郡重騎兵們變得更加驚慌失措,以至於到處都是人推人、人擠人的景象。


    可能是出於對火的恐懼,就算是代郡重騎這些韓國的精銳之士,此刻也早已將軍紀拋之腦後,爭相恐後地擠開同澤想要逃生。


    但遺憾的是,這麵幔布被點燃的速度,遠遠超過這些笨重的重騎兵士卒想要逃生的速度,隻是在短短幾個眨眼的工夫,這塊幔布便化作了一片火海,烤得這些代郡重騎身上的甲胄滾燙,不計其數的重騎兵,由於沒能及時解下身上的甲胄,竟活生生被燙死。


    他們發出一聲聲淒厲的慘叫,使勁全身力氣在地上翻滾,但最終,還是被無情地奪走了生命。


    說來也很諷刺,他們身上的厚重鐵甲,此前明明是他們最大的生存仰仗,誰會想到,最終竟成了奪走他們性命的殺器。


    “砰——!”


    “砰砰——!”


    在魏軍本陣處,那幾座巨大的拋石車再次發威,在轟鳴聲中,將許許多多裝滿火油的木桶,拋投到那片被幔布所籠罩的火海,隨即落地開花,木桶炸裂,其中的火油四下飛濺,再次助漲了火勢。


    更要命的是,在這些火油桶中,有一部分木桶其實裝載的乃是更可怕的「猛火油」,這種被趙弘潤稱之為石油的原油,在被點燃後,那劇烈的高溫,竟將附近的代郡重騎,連人帶身上的鐵甲,都融化成了鐵水。


    殷紅的鐵水。


    空氣中,彌漫著肉香,隨即,這股肉香逐漸變得焦臭。


    誰都知道這股氣味來自於何處。


    “……”


    “……”


    此刻在魏軍本陣處,無論是觀戰台下的兵將,亦或是觀戰台上的趙弘潤、翟璜、呂牧、褚亨等人,皆默然看著戰場,看著那片被火海所籠罩的區域。


    大概是覺得那些代郡騎兵的下場太慘,以至於就算勝利就在眼前,魏軍的兵將也沒有歡呼雀躍的心思。


    而相比較魏軍,此刻在韓軍本陣處,那些得知戰場局勢變化的韓軍兵將們,卻是一個個如喪考妣。


    就連韓軍主帥樂弈,此刻亦是仰著頭、閉著眼睛,發出一聲幽長的歎息。


    他此前的預感沒有錯,慘痛的噩夢再次降臨,諸如上次在巨鹿城外與魏軍的交鋒:前一炷香的工夫,代郡騎兵向魏軍展示了何謂萬馬奔騰的鋼鐵洪流之雄偉,而下一刻,這些代郡騎兵,就如同曇花一現般,折戟沉沙於對麵魏公子潤的奇謀下。


    而且,這次代郡騎兵的損失更大,甚至還搭上了一部分的武安軍步卒。


    樂弈看了眼身邊的韓王然,此時,韓王然似乎仍未從打擊中回過神來。


    對於韓王然來說,這場仗無論勝敗他都能接受,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花費了他韓國無數金錢,重金打造的代郡重騎,居然一次又一次地,死得這樣毫無價值。


    跟樂弈一樣,片刻後回過神來的韓王然,亦幽長地吐了口氣。


    君將二人對視一眼,相視無言。


    他們不知該說什麽,縱使此刻心中有千言萬語,但咽喉處仿佛鯁著什麽東西,讓他們發不出什麽聲音。


    不單單是韓王然與樂弈,在本陣處的韓軍兵將,包括在陣地前方許多據點內的韓軍兵將,此刻皆一臉茫然,他們似乎是無法接受,他們方才為之歡呼雀躍,認為可以扭轉劣勢擊潰魏軍的代郡重騎與武安軍,竟然如此幹脆地就倒在了魏軍的陰謀詭計下,損傷無數。


    而最最讓他們無法接受的是,魏軍在這段時間內,幾乎沒有受到什麽傷亡。


    就連最後的希望都被魏軍無情地摧毀,那麽這場仗,還有持續下去的必要麽?


    一時間,消極的氣氛迅速在諸多韓軍兵將們蔓延。


    而對此,韓王然與樂弈並不是沒有注意到,隻是他們對此束手無策,毫無辦法罷了。


    最後挽回劣勢的希望,有如曇花一現,消失無蹤,他們還拿什麽跟魏軍抗衡?


    毋庸置疑,經過今日這場戰事,魏軍徹底奠定了勝利,所謂挽回韓國顏麵的最後一仗,已經失去了繼續的必要。


    “下令撤兵吧。”


    在過了許久後,韓王然輕吐一口氣,低聲說道:“我方,已經損失了太多,太多……”


    說罷,他緩緩走下的土築的高台。


    在臨走前,他深深看了一眼魏軍本陣的方向,此時他耳畔,仿佛回蕩起那位魏公子潤擲地有聲的斷言:看本王如何斷了你的念想!


    自嘲地搖了搖頭,韓王然走下了高台。


    目送著韓王然離開,樂弈再次放眼戰場,在沉默了片刻後,略顯疲態地下達了全軍撤退的命令。


    最後一仗,他們韓國並未能挽回劣勢。


    “叮叮叮——”


    代表撤退的鳴金聲,響徹於韓軍本陣,在聽到這動靜後,戰場上的韓軍有不甘、有痛恨、有悲傷,卻幾乎沒有人仍能保持幾分鬥誌。


    頃刻間,數萬韓軍如潮水般向邯鄲方向撤離,而意識到己方已取得了絕對優勢的魏軍,則高歌凱進,順勢攻占了韓軍的本陣。


    或許是因為鬥誌全無,韓軍甚至沒有放火焚燒他們的本陣,可能是他們覺得,已經沒有必要了。


    盡管韓軍撤退了,但此刻戰場上的火勢,卻仍在熊熊燃燒。


    足足燒了一天一宿,這場大火才逐漸熄滅。


    此時再看這片戰場,儼然已成一片焦灼之地,甚至土壤中,隱隱帶著幾分暗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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