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軍順利度過澮河的消息,沒過多久便傳到了巨陽君熊鯉的封邑,巨陽。


    此刻在巨陽縣內,還有兩位趙弘潤曾見過麵的熟麵孔。


    其中一人,便是當年在魏國王都大梁見過一麵的固陵君熊吾;而另外一人,更是與趙弘潤關係極其複雜的楚暘城君熊拓。


    除此之外,還有楚國宮廷公卿公羊韞、公羊瓚兄弟二人。


    以上四人,再加巨陽君熊鯉,便是巨陽縣附近數支楚軍的最高統帥。


    “據前線來報,魏軍已經渡河了,不知兩位賢侄、兩位公卿大人對此作何想法?”


    在主位上,巨陽君熊鯉,笑容可掬地詢問屋內的其餘四人。


    隻見這巨陽君熊鯉,骨架寬大、體態臃腫,整個人看起來仿佛是一團肥肉,比常人肥胖何止一圈。但論穿著服飾,此人卻是屋內五人中最講究的一位,身上衣料乃是西蜀的上等綢緞,衣帶上鑲著雞子大小的夜明珠,再加上衣服上其餘珍貴寶石的點綴,整個人可是珠光寶氣。


    然而暘城君看待這位叔父的眼神,卻是平靜到近乎冷淡,且冷淡中帶著幾分仿佛看待一堆死肉的鄙夷與輕蔑。


    莫以為巨陽君熊鯉乃是楚王熊胥的弟弟,就以為他與暘城君熊拓的關係不錯。


    在暘城君熊拓心中,他隻有一位萬分敬重的叔父,那就是已故的汝南君熊灝。


    在熊拓看來,唯有那位已過世的熊灝叔父,他的思想才能拯救楚國這個正逐步邁向滅亡的國家,巨陽君熊鯉?


    什麽玩意!


    對於此人,熊拓心中亦埋藏著深深的恨意,畢竟當年汝南君熊灝,正是被巨陽君熊鯉等楚東熊氏貴族生生逼死,若非此刻熊拓力量不足,他早就殺熊鯉為他叔父熊灝報仇雪恨了。


    對於暘城君熊拓的冷淡,巨陽君熊鯉雖心中不悅,但終歸是沒有表露出來。


    畢竟熊拓再怎麽說楚國的公子,是下一任楚王的候選,再者,熊拓為人心狠手辣、睚眥必報,因此,熊鯉也不想得罪這樣一位侄子。


    好在他熊鯉與固陵君熊吾關係不錯,並且,他曾經也表示過支持這位公子,因此,固陵君熊吾倒是沒有冷落熊鯉,聞言後笑著說道:“隻不過是些許魏兵僥幸渡過了澮河而已,不足掛齒。”


    熊拓本來就與熊吾不對付,聞言冷笑一聲,嘲諷道:“些許魏兵?……怎麽據本公子所知,你那『些許魏兵』,卻有近十萬之眾呢?”


    熊吾聞言眉頭一皺,隨即譏諷道:“熊拓,方才不見你說話,一提到魏軍,你倒是開口了。……看來對於魏軍,你是執念頗深啊。”說到這裏,他故作一臉恍然狀,隨即故作驚訝地繼續說道:“咦?說起來,這路魏軍的統帥,是否就是當年將你擊敗,打得你狼狽不堪的魏國公子姬潤呀?”


    『……』


    見熊吾故意提起自己當年那場敗仗,熊拓的麵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要知道,齊魯魏三國聯軍與楚國打到這份上,楚國這邊怎麽可能還未查到這支聯軍的統帥、將領的底細?


    更何況,趙弘潤此番乃是齊王呂僖親自任命的西路軍統帥,與名聲赫赫的田耽平起平坐,就更加不可能被忽視。


    因此,熊吾不可能剛剛才得知,他故意提起姬潤(趙弘潤),純粹就是為了擠兌熊拓而已。


    然而,熊拓卻沒有當場發作,畢竟旁邊還坐著公羊韞、公羊瓚兄弟二人。


    雖說公羊氏論地位尊貴不如熊拓,但不可否認亦是楚國舉足輕重的大氏族,熊拓可不想給這兩位留下負麵的印象。


    因此,他在收斂了怒氣後,沉聲說道:“姬潤……絕不好對付。”


    “……”


    公羊韞、公羊瓚二人聞言側目,臉上微微露出幾許驚訝。


    因為據他們所知,這位熊拓公子向來脾氣暴躁,此番居然忍住了憤怒,不受固陵君熊吾的挑釁,這倒是件稀奇的事。


    『看來當年那場敗仗,讓這位公子改變了許多啊……』


    『是啊,熊拓公子愈發穩重了,相比之下,熊吾公子就……大敵當前,國難當前,猶奚落同胞手足,實在是……』


    公羊韞、公羊瓚交換了一個眼神,雖然並未多說什麽,但相信他們心中對某些事已有所看法。


    然而固陵君熊吾卻並注意到公羊韞、公羊瓚二人眼神深藏的那份對他的失望,仍舊奚落熊拓道:“不好對付?哈哈哈……吃了一場敗仗,連骨氣都被那姬潤給打消了麽?”


    『愚蠢!』


    熊拓懶得理睬熊吾,因為隨著多次與趙弘潤接觸,他逐漸已開始了解,這位起初他所看不起的黃毛孺子,究竟是何等的雄才偉略。


    楚魏邊境的商水縣,曾經不過是一片蕭條荒涼之地,可如今呢?商水縣境內正在興修數座城池,且縣內屯兵數量多達數萬人,這哪裏還是縣級的規模?


    若假以時日,魏國將商水縣提為商水郡,熊拓絕不會感到意外。


    因為他知道,隻要那位魏國肅王姬潤坐鎮商水,商水遲早會呈現繁榮的景象。


    同時,也會成為他們楚國日後進攻魏國的最大阻礙。


    但是這一切,固陵君熊吾卻不知情,因為他並未與趙弘潤有過多接觸,也並未探究商水縣那邊的情況。


    當然了,熊拓也不會將這些秘密透露給這個關係惡劣的同胞手足,甚至於,他並不介意借趙弘潤的手,替他除掉熊吾這個競爭楚王位置的勁敵。


    於是,熊拓隻是懶洋洋地說道:“姬潤好不好對付,你自己去試試不就清楚了?……本公子有言在先,若假日你吃了大虧,可莫要怪到我頭上來。”


    “你以為我是你?”熊吾冷笑連連。


    說起來,一想到當年那場進攻魏國的戰事,熊吾就感到心中窩火。


    因為當時,他負責進攻魏國的宋郡,可謂是一路高歌,數月工夫就占據了大半個宋郡。


    可熊拓倒是好,自己吃了敗仗,卻與那姬潤簽下了在他熊吾看來萬分恥辱的《楚魏停戰正陽和約》,非但賠償了魏國大量的財物,還讓他熊吾將攻克的宋郡土地都吐了出來。


    『這算什麽事?你吃了敗仗,與我何幹?非要將我也拉下水?』


    一想到這件事,熊吾眼中便閃耀怒意。


    “試試就試試,待我大破那姬潤的軍隊,到時候,看你如何再狡辯!”熊吾冷哼著說道。


    聽聞此言,熊拓表麵上麵無表情,可內心,卻忍不住冷笑了幾聲。


    『姬潤是那麽好對付的?……看我如何狡辯?我倒是想看看,他日你在姬潤手中狼狽逃回時,那灰頭土臉的模樣……最好,讓那姬潤一刀將你殺了!……不過話說回來,依姬潤那小子的性格,若抓到熊吾,恐怕並不肯輕易將其殺死,用熊吾的性命來敲詐我大楚,才合乎那小子的脾性……』


    一時間,熊拓已想到了很遠。


    而此時,公羊韞見熊拓與熊吾兩位公子越吵越僵,卻打著圓場說道:“兩位公子且息怒。……依在下看來,那魏公子潤此番進攻我大楚,前後攻克數城,戰績並不在田耽之下,自然並非善與之輩。”


    “哼。”見公羊韞仿佛是站在熊拓這邊,固陵君熊吾心中不悅,輕哼了一聲,不過倒也沒說多什麽,畢竟公羊韞、公羊瓚兄弟二人在宮廷的威望並不低。


    而公羊韞也沒在意固陵君熊吾那一聲輕哼,依舊自顧自地說道:“……其餘事暫且不論,在下隻是在意一件事,還望熊拓公子替我解惑。”


    “公羊大人請說。”熊拓和藹地說道。


    隻見公羊韞摸了摸胡子,皺眉說道:“我聽聞,魏公子潤率軍支援齊王呂僖時,手中兵力僅五萬餘,可接連幾場仗打下來,他麾下的魏軍不減反增,如今居然已有近十萬之眾。……再者,我聽聞姬潤手底下有鄢陵軍與商水軍,這兩支軍隊,皆是我楚人所組成……”說到這裏,公羊韞狐疑地問道:“莫不是那位魏公子潤會使什麽妖術?蠱惑我楚人為其效力?”


    熊拓聞言頓時啞然失笑。


    不過仔細想想,姬潤所做的這件事,在這個時代的確是罕見,因為很少有哪位將領會信任投降的兵卒,更別說將其編入己方軍隊,一同踏上戰場。


    然而那姬潤,便仿佛是全靠這個發跡。


    搖了搖頭,熊拓正色對公羊韞說道:“姬潤並不會什麽妖術,但他善於攻略人心。他給予那些楚人想要的,而那些楚人便回報忠誠,就這麽簡單。”


    “那姬潤,居然敢信任我楚人?”此時公羊瓚亦忍不住問道。


    熊拓聳了聳肩,頗有些無可奈何地說道:“當初本公子進攻魏國的十六萬大軍,其中五萬被姬潤收編,變成了如今的鄢陵軍與商水軍……兩位以為呢?”


    公羊韞、公羊瓚若有所思地對視一眼。


    “我聽聞那位魏公子在攻下我大楚的城池後,並不似田耽那般多做殺戮,而是致力於將城內的楚人遷走,看來,此子所圖不小啊。”


    “兄長所言極是!……田耽之輩,不過是一屠夫爾,這個姬潤,才是難對付的人物。”


    『……』


    聽著公羊韞、公羊瓚兄弟變相地稱讚那姬潤,固陵君熊吾心中不是滋味,忍不住插嘴道:“本公子倒是不覺得……若兩位果真如此忌憚那姬潤,不妨本公子領兵出戰,將其擒殺。”


    公羊韞、公羊瓚對視一眼,皆點頭說道:“熊吾公子願意領兵出征,自然是極好。……不可叫魏軍在澮河南岸站穩腳跟,一旦他們建好軍營,那就很難再將其驅逐了。”


    其實這會兒,巨陽縣尚且不知魏軍的具體戰術,因此,此刻所呈現的局勢,對於楚軍而言是極為有利的,畢竟巨陽縣一帶駐紮著數十萬兵力。


    因此在常人看來,固陵君熊吾此番出擊,明擺著就是白撿功勞。


    但是熊拓卻不怎麽看。


    他很清楚,魏軍沒有那麽好對付,那個曾經擊敗了他的魏公子姬潤,更不是什麽善與之輩。


    因此,他絲毫沒有要與熊吾搶功的意思,因為在他看來,他隻是搶著送死而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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