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九日,大清早,安陵城內的那些貴族世家們,有一半以上收到肅王趙弘潤送至府上的傳令,令其家主在當日的巳時前往縣衙受審。


    盡管趙弘潤並未在傳令中注明什麽如果不去會怎樣怎樣的威脅,但那些收到了傳令的貴族世家們皆不敢以身嚐試。


    因此,各家的家主早早地便聚集在縣衙府門前,唉聲歎息,哪怕是見到了熟人,亦是強顏歡笑,暗自後悔當初不該踏入這趟渾水,聽信安陵王氏一門的話,企圖逐走那位肅王殿下。


    要知道,那些從未參與犯禁之事的中小世族們,那可是屁事都沒有。


    待等巳時正刻一到,縣衙府門大開,縣衙內走出一名衙役,正是剛剛當上班頭的嚴庸的心腹牛壯,隻見他提著棍棒,甕聲甕氣地喊道:“肅靜!”


    聽聞此聲,縣衙外方才還亂糟糟的場麵,頓時就安靜了下來,那些往日裏對牛壯根本不屑一顧的世族家主們,這會兒皆眼巴巴地看著牛壯,一副擔驚受怕之色。


    看得出來,牛壯是頭一回感受當眾矚目的滋味,咧著嘴笑著,活脫脫像是個大小孩,這讓底下眾多家主們暗自咒罵:你這夯貨,你倒是快說啊!


    好在牛壯雖然對那種被矚目的感覺感到新奇,但倒也不至於忘卻嚴庸的囑咐,裝模作樣地咳嗽兩聲後,沉聲說道:“縣老爺升堂,眾人犯堂外候審!”


    說罷,這夯貨轉身走入了縣衙。


    眾人犯?


    縣衙外的眾多貴族世家的家主們聽得心頭火起,可待他們瞧見縣衙府內府外那些全副武裝的商水軍士卒,他們不由地暗自歎了口氣,一個個唉聲歎氣地步入縣衙,站在堂外。


    隻見此刻在堂內,嚴庸身穿官服威嚴地坐在主位上,堂下兩旁商水軍士卒林立,那種肅殺的氣氛,讓站在堂外窺視的眾家族家主們心中暗暗叫苦:這氣氛哪裏是像升堂?這分明是要殺人啊!


    在堂內,趙弘潤坐在旁聽的位置,神色淡然地注視著堂外黑壓壓的人群,隨即,他轉過頭去,朝著嚴庸微微點了點頭,示意後者可以開始了。


    嚴庸心中那個激動啊。


    他激動地手都在哆嗦。


    要知道自從來到了安陵赴任以來,他何曾像今日這般威風過?


    要是在以往,他想審判安陵城內的貴族們?想也別想!


    但今日不同,因為他背後用肅王趙弘潤撐腰。


    這是一次足以讓我銘記終生的堂審。


    嚴庸暗自對自己打著氣,他知道他在來到安陵後幾乎是毫無建樹,淪落為以安陵王氏一門為首的眾貴族們的走狗,但在卸任之前,他要當一回真正的地方縣令!


    “啪!”


    嚴庸手中的驚堂木狠狠拍在桌案上,沉聲喝道:“帶人犯!”


    “威武”堂下林立的商水軍士卒臨時客串衙役,但聲勢遠比那些尋常衙役嚇人得多,這不,堂外的眾多世家中,有好幾位家主在聽到這一陣大喝後,麵色蒼白、雙腿發軟,癱坐在地。


    宗衛穆青邁步走到大堂門口,從懷中取出一張紙,逐個念起名單來。


    按理來說,這種事應當由佐官主簿來做,可無奈何縣衙的人前一陣子全跑光了,雖說後來有幾個見趙弘潤與嚴庸一方逐漸變得強勢,厚著臉皮跑回來想繼續擔任舊職,可惜被趙弘潤一擼到底,削去了官職。


    畢竟,似這種不能與地方縣令同進同退的牆頭草,要來何用?


    至於此舉算不算僭越,那倒不至於,因為作為魏國的皇子,趙弘潤本來就有權利將地方縣縣令以下的任何官職削掉,且不會受到任何指責。


    當然,這份特權也止步於縣令,畢竟地方縣的縣令,地位還是很特殊的,是在吏部登記備案的,一般情況下,趙弘潤並沒有權利將其削職,除非他像如今的東宮太子那樣執掌了吏部。


    這也是當初趙弘潤之所以沒有削掉嚴庸官職的原因。


    “以下人犯入堂受審,崔氏一門、崔錚,馮氏一門、馮遠”


    在宗衛穆青念著名單的時候,牛壯羨慕地看著前者,因為趙弘潤本來是不想參與堂審,可惜的是,他不識字,於是趙弘潤隻好讓宗衛穆青暫時客串主簿。


    “賀氏一門、賀彥,以及,趙氏一門,趙峪趙來峪。”


    堂外的人群中,頓時議論紛紛。


    要知道,這些人絕大多數都清楚趙來峪的安陵趙氏一門與趙弘潤的關係,沒想到,趙弘潤居然頭一個拿自己的族人開刀。


    下意識地,那諸多家主們伸長脖子關注著,關注著趙來峪的趙氏一門,看看這支王族分支會遭到怎樣的處置,以此來推斷他們各自將麵臨的處罰。


    隻見在眾人的關注下,趙來峪拄著拐杖麵無表情地走了出來。


    他並沒有什麽驚慌,畢竟這場堂審,對於他而言隻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畢竟他與趙弘潤早就在私底下有了協商。


    但表麵上,他依舊裝出一副憤恨且無奈的模樣。


    一幹人來到堂內,嚴庸瞥了一眼仿佛事不關己的趙弘潤,在凝視了趙來峪片刻後,沉聲說道:“趙峪,本官敬你乃王族中人,又是肅王殿下的長輩,就不對你殺威了,來人,設座。”


    宗衛呂牧搬了把凳子過來。


    “”趙來峪目視了一眼趙弘潤,拄著拐杖在凳子上坐了下來,板著臉不說話。


    這讓趙弘潤暗暗嘀咕:這老東西,還挺會裝。


    然而,其餘幾位家主,就沒有這麽好過了,魏國刑律規定,人犯在受審前,必先遭到十棍殺威棒,以滅其氣焰。


    “打!”


    隨著嚴庸一聲冷喝,左右兩班走出幾名商水軍士卒來,提著棍棒,將那幾名家主按倒在地,噗噗噗打了十棍。


    期間,堂內那幾名家主哀嚎聲陣陣,嚇得堂外受審的家主們麵色蒼白:養尊處優的他們,何曾遭受過如此酷刑?


    這那真的是什麽酷刑麽?


    當然不是,那些執刑的商水軍士卒,手裏留著力呢。


    為何?


    因為這頭一批堂審的貴族世家的家主們,他們與趙來峪一樣,都是過來演戲的,這些人私底下早就得到了趙來峪的許諾與囑咐。


    因此別看他們叫地淒慘,就跟挨宰的豬似的,可事實上,都是裝的。


    唔,或許也不是全然都是裝的,畢竟就算商水軍的軍卒們收著力,這幫悍卒一棍打下來,亦是相當痛的。


    十記殺威棒告一段落,那一幹商水軍士卒回歸班列,但見嚴庸一拍驚堂木,沉聲喝道:“你等,可知罪!”


    “知罪,知罪!”


    除趙來峪外,那些家主們跪在地上,紛紛哭叫道:“縣令大人,我等皆是受到了王氏的教唆,否則,絕不敢煽動民眾造反”


    好家夥,這算是落實了王氏的造反罪名?


    趙弘潤瞥了一眼麵目表情的趙來峪,再一次心中感慨:這老東西,果真是心狠手辣的梟雄,對待自己家門以往的聯姻親家亦毫不手軟。


    不過仔細想想,若不借此機會將王氏徹底踩到泥裏,趙來峪的趙氏一門如何能取代前者在安陵的地位呢?


    “煽動民眾造反你們好大的膽子!”嚴庸又拍了一次驚堂木,怒聲斥道:“你等可知,這是抄家充軍的罪過?!”


    “縣令大人饒命,縣令大人饒命。”


    “我等隻是受王氏的蠱惑,請縣令大人開恩。”


    那幾名家主紛紛求情,其中有一人更轉頭望向趙弘潤,磕頭說道:“肅王殿下,我等知罪了,我我願意將一半家財讓出,乞求肅王殿下饒過我等,莫要將我等逐出安陵。安陵乃是敝下的故鄉,如何能輕離?請肅王殿下開恩”


    “”趙弘潤一言不發。


    而此時,就見嚴庸一拍驚堂木,怒聲嗬斥道:“收聲!肅王殿下豈會看重你那區區家財?此番肅王殿下隻是旁聽,在這堂上,本官最大!”


    在說這番話的時候,嚴庸不禁有種前所未有的刺激,盡管此舉是趙弘潤私下授意,畢竟後者並不想背上壓榨貴族家產的汙名,但話說回來,能當著趙弘潤的麵喊住這句在這裏本官最大的人,縱觀整個魏國,又有幾人?


    “是是是,是我等糊塗了。”


    那幾名家主,連忙又向嚴庸求饒。


    見擺足了架子,嚴庸收斂了臉上的怒容,徐徐說道:“即便你等隻是受王氏挑唆,但參與煽動民眾造反一事,罪不可恕!不過,看在你等往日對安陵有所貢獻的份上,本官思忖著應當對你等網開一麵。你等果真願意交納一半家財?”


    “願意!願意!”


    “我等心甘情願。”


    幾名家主連忙說道。


    嚴庸聞言點了點頭,請示趙弘潤道:“肅王殿下,我安陵眼下正缺一筆錢安置城外的難民,既然這些人願意交出一半家產,可否特例網開一麵?終歸,懲罰這幾人,不如救濟更多的難民。”


    趙弘潤裝模作樣地尋思了片刻,這才淡淡說道:“嚴大人做主便是。”


    聽聞此言,堂內的幾名家主頓時滿臉氣色,而站在堂外的那些貴族們,心思亦活絡起來。


    雖說交出一半家產確實心痛,但若是能讓趙弘潤點頭解除對他們的懲罰,讓他們仍舊可以留在安陵,這樣的代價,他們還是願意支付的。


    畢竟沒有幾個世家,像安陵王氏那樣,在鄭城仍有一個實力強大的的本家。未完待續。、,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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